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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车轮的旋律(1 / 2)



“这样啊,原来优衣下个月开始就是小学生啦……”



早餐时间,听妻子唠叨了半天女儿的幼儿园毕业典礼之后,我沉浸在深深的感慨中,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起来。



“说什么呀,这不废话吗。”



听了我的话,妻子惊呆地望着我,一脸“太后知后觉了”的表情。小女儿的成长当然让我惊讶,但从生下她来已经过去六年时光,岁月的流逝也不禁让我感慨。



“不是啦,我是想接下来会面临很多必要开支呢,看来得努力工作了。”



“你呀,在良香上小学的时候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妻子一边从烤面包机里取出面包,一边向我指出。



“……有这回事?”



“当然了。”



她笑着点了点头,同时把面包盛到碟子里。



说到我们家的长女良香,她早已嫁为人妇,甚至小孩都怀上了。现在她回娘家这边待产,由孩子他妈在各方面照顾她生活。她和二女儿年龄差距很大,好在姐妹的关系并没有因此变差,反倒长女因为能和妹妹住在一个家里,似乎相当高兴。



“孩子都长大了,老公你却一点也没变呢。”



“呃……”



被妻子踩到痛脚,本来准备咽下的面包有点呛到了。我放下面包,用牛奶把面包灌下去。面包上的黄油涂得有点少,顺便又补上一点。



已经进入三月了,冬天的威力却丝毫不减。厨房里从大清早就开着煤油暖炉,但脚板还是冻得够呛。不过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脸上,从阳光的强度中,我确实感受到了季节变迁的预兆。



走廊上传来啪嗒啪嗒的小小脚步声,看来优衣忙着为早上上学做准备。刚起床的时候一想到要去工作,身心十分沉重;不过听到这道轻快地声音后,一种新的一天即将开始的安心感油然而生。这是幸福的脚步声。



吃完早饭,留给我上班的时间也不太充裕了。我效仿女儿快步走过走廊,迎面碰到她从洗脸台方向啪嗒啪嗒跑过来。看见我之后,她扑哧地一笑。她的笑容有点不紧不慢的悠闲感,让我心情也稍微放松了。



“可别在走廊上跑太快喽。要是摔跤了可是很疼的哦。”



“咩——问——题——”



吵~死~啦——她不知为何突然拉长脸颊对我吐着舌头。哎呀,已经到反抗期啦。



爸爸好担心啊,虽然有一半是开玩笑,但真的有点不安。等我们家女儿到了青春期,她会不会我对一脸轻蔑,还张口就骂我臭老头啊?虽然我觉得只有我们家会这样,不过这个问题恐怕每个人都思考过。唉,真可怕真可怕。



现在我所看见的、所感觉到的幸福,不会持续到永远。难以预料的事故,又或者流逝的光阴,都会让这份幸福渐渐磨损,不知不觉间风化消逝。当我走到那么遥远的前方,我还能再寻找到新的幸福吗?对此我一直没有自信。



我一边被冷水冷得嗷嗷叫一边刷完了牙,洗了把脸后回到自己房间。选好要穿到公司的衣服,强忍着寒冷发着抖把它们穿上。穿到一半时妻子回来瞧了一眼房间。可能是打算回收我脱下的睡衣吧。这是常有的事。她把我脱下后乱扔在床上的睡衣和睡裤都捡了起来,我原本以为接着她会立即离开,但好像不是。刚想回头看情况,妻子突然将手指贴到我背上。



除了妻子带有凉意的手,还有别的东西令我突然背脊发凉。



“原来老公你身上有烧伤呀,我最近才发现呢。”



“嗯,哦。对啊。”



妻子触碰着我去年夏天(注1)留下的烧伤,让我流下冷汗。关于那次事件,我对妻子只字未提。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译注1:此处疑有笔误。)



要问是以什么来衡量“最好”,标准就是我自身的幸福。换而言之,为了我和我家人的、以及参与此事的所有人的幸福,这件事被当成了秘密中的秘密。



“好冷好冷”,我以寒冷为借口,急忙穿上衣服把后背遮好。妻子似乎觉得我的行为很有趣,露出了微笑。不知为什么,把我也惹得笑了出来。



妻子手上除了有我的睡衣,还拎着别的一件小小的衣服,我有点在意:



“我们有这件衣服吗?咦不对,我应该见过这件。”



“是葬礼时穿过的衣服呀。我觉得也可以在幼儿园的毕业典礼上穿。”



“哦,这样啊。”



难怪觉得眼熟。我心里感到苦涩,为了打住这个话题,我匆匆忙忙走向玄关。而且事实上,因为习惯性赖床,再不抓紧时间就来不及了。



我在玄关穿起鞋子,妻子以及小女儿优衣都来送我出门。大女儿良香好像还在睡。都已经是大人了,这孩子还没把赖床的习惯改过来啊?有点惊讶的同时,我也为发现她身上还留着以前住在家里时的习惯而高兴不已。



家人用笑容送我出门后,我走出家门。



这对我来说是至高无上的幸福,但也意味着不可能再进一步了。



那岂不是以后只能沿着抛物线不断坠落吗?我陷入了不安。



有时放松下来时,我总是向自身质问:



自己究竟,有没有获得幸福的权利呢?



对他人的人生,我并没有详尽入微的了解。但我想只要生而为人,不论是谁都背负着罪孽。有的人会选择隐瞒自己的罪孽,为了逃避制裁活得小心翼翼。我也是他们的一员。那么,这样的人类就一定得不到幸福吗?



否。不如说,问题在于他们有可能获得幸福这一点。



即使没有驾照,有的人也会开车。然而问题在于这是不被允许的。我的这份幸福,会不会也有被人宣判是“不被准许”的一天呢?这样的不安每天都折磨着我,让胃袋无比沉重。



我所害怕的并非不幸,而是幸福被剥夺没收。



或许我这样的人理应接受制裁。



但我并不打算自白犯过的罪,接受应得的制裁。这件事除了同伴之外没有人知道,所以我厚着脸皮,若无其事地继续在社会上立足。我的想法非常自私,那就是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不愿因为个人原因而连累我的家人。所以,我绝不会去赎罪。



认清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就有些看开了。



就算我是这样的人,也有获得幸福的权利。



只要将自身的罪孽不留痕迹地藏起来就好。



“……嘛,总之吧。”



这可不是工作时间该思考的问题。我的手停了下来,害得被别人投以白眼。



想点别的吧。



我回忆起女儿跑步的样子,模仿女儿自言自语了一句“爸爸加油”,接着挽起袖子。



一天里最令人放松身心的就是这段时间了——看着电视,我产生了如此感觉。



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我和妻子一起坐着看电视节目,时不时还会躺下来。洗完澡后产生的些许睡意被放大,舒适得像在打盹,让我不时忘记了肉体的沉重。重力能让我们稳定下来,这当然很重要,不过偶尔从中解放出来也不坏。



孩子都已经先睡了。可能因为怀有身孕,大女儿良香最近也有注意早点上床睡觉。等到今年夏天我就会成为爷爷,真是不得了啦。



对我而言,在一旁听妻子聊着孩子们的事,这足以称为幸福了。不过妻子好像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埋怨我根本没认真听,只是一味敷衍。可我觉得自己听得非常认真,甚至认真得接近于洗耳恭听了;然而自己的认真并没有传达给她,我不禁苦笑。



一如往常的宁静夜晚,突然混入了细小的异样声音。



家里的门铃,突然被外面的某人按响了。



我和妻子相互对视。



“都这么晚了,是谁呀?”



“我去看看吧。”



我如此说道,正打算起身,妻子却说“我去看吧”,比我先站了起来。



深夜突然有访客到来,让我心里有点忐忑。不过如果是可疑人物,妻子应该会妥善应对。我坐在沙发上,留心观察着走廊对面的动静。



难不成是警察来了?



我总是动不动因此担惊受怕。这让我有时候甚至痛恨起自己的过去。



“好的,这就来——”



我听见妻子通过对讲机对答的声音,还有她跑向玄关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听她的语气应该是来上门送货的。白天东西没有送到,于是挪到晚上来送,倒不是有可能。妻子通过通贩(注2)购买了什么东西吗?好像曾听她说过通过网络采购柔顺剂比较便宜之类的。



(译注2:通贩为通信贩卖的简称,指通过电话或网络订购商品的购买方式。)



万一东西太重她搬不动,要不要去帮把手呢?我伸长脖子有点犹豫。



然后。



下一瞬间。



碰咚,传来了人体倒地——不,像是人体模型倒下的声音。



倒下的人没有做任何防护动作,坚硬的关节部位直直地撞击地板,发出沉重的响声。声音是从玄关传来的,我担心起妻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难道是货物太重没拿稳,或者摔了一跤?我从沙发起身,打算去看看情况。但这时,从走廊传来声音,止住了我的脚步。



此刻的情景,和今天早上女儿的脚步声将我唤醒时正好相反。



咔啦咔啦的旋转,奇妙的“脚步声”在向我靠近。



那声音如旋律在奏鸣,冰冷地抚摸着我的脖颈。



据说人类头颅的重量和一颗保龄球相当。我没调查过真假,不过把头扔到地面上滚动时,出乎我意料地发出了“咚磅”的巨响。说不定这个说法是真的。嗯,我的感想仅此而已。



被我抛出去的头在地上滚动,血液像黏稠的墨汁一样自断面处流出,在地板上描绘着花纹。在我眼里看来这幅景象就像在白天发生的一样,于是我终于确信。



我之所以获得异常的双眼,就是为了让我不错过任何复仇的瞬间。



打算躲到洞窟里的,或者混进夜色中,指望就此高枕无忧的傻瓜。



有了这双眼,就能省下把他们赶到太阳底下的功夫,简直是为我量身订做。



话说回来,妻子的头就在眼前翻滚,他也不会冲上来把它紧紧抱住。光是一味地露出非常惊愕的神色。



这家伙真是冷漠无情。



“你的脸还是那么丑陋,希望你的小孩别长得像你啊。”



水川幸雄对“还是”这个词有所反应。没错,我并非临时起意的强盗。



“你认得我是谁吗?应该认得吧?肯定认得吧?”



我摘下墨镜,露出本来容貌。水川幸雄的嘴巴和眼睛盯着我。



好像一下子就知道我是谁了。太好了,他确实记得我。



我真的太高兴、高兴极了,脸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我终于见到你了。



怎么可能忘记呢。我一点也没有忘,所有情感都被我紧紧抓住,没有一点遗失。终于,我走到了这一步。



眼睛内部发出了“啪擦”的断裂声。流经脑袋的血管像丝线一根根断裂。这不是由于愤怒,而是因为全身沐浴在至高无上的欢喜中。我的心情越来越晴朗,仿佛万物的春天终于到来。



可以复仇的世界是如此美妙啊,让我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你、你是。难道你、从那场大火中——”



“对不住了,我可还活得好好的。我来找你的目的,估计你也猜到了吧?应该懂了吧?肯定懂了吧?你要是不懂才有问题啊。”



我都把头颅丢出去了,够简单易懂了吧?



踩下踏板,缓缓地拉近距离。水川幸雄一步步退到墙边,就像粘在墙上一样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扭曲了。充满悲痛,和恐惧。这样很好,不然可就太没劲了。



“等、等等。我的妻子可是被你杀了啊……应、应该是我恨你才对吧。”



“什么?哦,我明白了,你再等等吧。你是最后一个,现在还没轮到你呢。”



一下子就精神错乱,开始逃避现实了啊。这可不行。



要学学我,像我一样认真地面对自己和对方。



“你家里有女儿对吧。一个已经嫁人了,现在正怀着小孩;另一个就住在家里。现在在上幼儿园,不过下个月就是小学生了。看,我都认真调查过了。”



我以有点遗憾的口吻,一一列举水川的家庭成员。水川的双眼像水面一样不安的晃动,虽然从上方俯视着我,却露出了畏惧的讨好眼神。对此我一清二楚,于是我继续兜圈子:



“她还是个小孩子,是自己一个人睡呢?还是和爸爸妈妈一起睡呢?不像她,我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所以不清楚这方面情况。究竟哪个是对的?”



水川没有回答。大概是害怕受害者继续增加,他紧闭着嘴,把话都吞了下去。



而我要把他的话拽出来。



“下一个轮到她。最后才是你。”



为什么要首先杀掉你?我根本没理由这么做。



水川刚要张口,却立即跑了起来。他沿着墙壁边缘,妄想迂回着绕过我离开房间。哼,看我坐着轮椅,就自以为能轻松地摆脱我吗?



你的动作太慢了。



我踩下踏板,同时右手急速驱动车轮。



高速运动的轮椅的侧面撞上水川身体,停住了他的脚步。



你以为区区人类的双脚,能胜过车轮的速度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有这对“金属双脚”?它诞生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何把我带到这里,你知道吗?没有知觉的左脚一马当先,紧接着轮椅的车轮碾过水川的脚,将它粉碎。



水川的身体因撞击而弯折,但轮椅顶着他的身体,一口气冲到墙上。碰上墙之后轮椅的势头仍然没刹住,结果水川被轮椅和墙壁重重地挤压;力道之大,甚至传来了骨头断裂的触感。我的左半身仍然不痛不痒,不过水川可就难说了。



砸到墙上时的巨响,就象征着他的痛楚。一开始撞到身体时脚折断了,接着又在墙上被挤压,腰部骨骼应该也出了故障。他像条狗一样四肢趴地,然后骨碌一声,像个不倒翁似的在地板上滚动。



水川的意识完全专注在忍耐从腰部和脚部传来剧烈疼痛上,对我毫无防备,于是我再次用车轮碾他的手。车轮前后运动时玩弄手骨的感觉,还有他翻白眼的表情,都很有意思。



“这都是努力复健的成果呢,医生的教诲可不能不听啊。”



为了阻止你们逃跑。



为了手刃我的仇敌。



我灌注了所有心血,奉上了我的生命,跨过无数艰难险阻,终于抵达这里。



“那时游刃有余的模样哪里去了?没法高高在上地俯视我,你就没戏唱了?”



你们所谓的游刃有余也太不值钱了吧。



“快、放、放开我。手、手好疼、放开、求你放开我!”



“好,搞定。然后——”



我脱下鞋塞到水川嘴里,以免他向女儿喊些多余的话。经过激烈撞击,他的腰部和右脚已经断了,应该没力气抵抗了;不过我又扎上第二把刀,限制住他的行动,以防万一。当然我控制好分寸,不会错手杀了他。



“我用自己的身体反复试验过了,刺哪里暂时不会死,这些我都一清二楚。”



就像裁缝在布料上插大头针来固定,我将刀子插在水川身上。接着我调转方向,为女儿的到来做准备。我把刚刚抛出来的妻子头颅捡起来,摆出架势,移动到门的正面,然后小心地把右脚伸直,搭在地面上。今天右脚用力过度,右脚的知觉都快消失了。



“右脚,再加把劲吧!”我拍了两下,向它打气。



刚刚发出了那么大动静,就算女儿睡着了,也很有可能起床来看情况。



“你女儿好奇心旺不旺盛呢?她是呆在原地等我呢?还是主动来送死呢?”



果不其然,有脚步声从走廊方向传来。看来她是从二楼下楼过来。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她没有经过玄关就来到我所在的寝室。毕竟要是被她看到母亲的无头尸体,就不可能指望她会毫无防备地走进这间房间了。



水川不管身上插着小刀,挣扎扭动着想吐出嘴里的鞋子,大概是一心想向女儿发出警告。可惜啊,正所谓“儿女不知父母心”,你还是死心吧。



接着有人从房间外小心地推动房门,观察着里面的动静,就在这一瞬间。



我以放在地上的右脚为支轴,爆炸的动能让身体从轮椅中飞起。



就像在玩躲避球一样,我使出全身力气把水川妻子的头颅扔了出去。



我自己的头也摇摇晃晃,结果没能把头颅丢到瞄准的地方。我身体向前屈,随时都会失去平衡,但仍然努力往上瞄。没想到旋转着飞出去的母亲的脑袋四处喷洒着血沫,失去表情的面部正好撞在女儿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吻。



两张脸正面相撞,被击中的女人往后一仰。打滑的脚支撑不住身体,一下子向后摔倒在走廊上。这一点并没有问题。可是摔倒的女人从身高上看根本不像小孩。不对,小女儿其实是藏在女人的身后。女人摔倒了,连带着她也摔在走廊上。



“哦哦?”



怎么有两个人?情况和事先预想的不一样,我无意识地仍然遵照原本计划来行动。脚踩踏板,一口气缩短与两人的距离。首先用车轮从两个人的身上碾过。小女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对比起来,大女儿却没什么反应。



恐怕在砰得一下正中脑门时,大女儿就昏过去了。我瞄准的是她开门的一瞬间,一片黑暗中,估计她连我的脸都没看到。



这情况,正合我意。



因为小女儿只是连带被撞倒,所以被车轮碾过时露出了钻心的痛苦表情。



“原来如此。因为怀孕了有所不便,所以回娘家接受照顾啊。”



本来打算把大女儿放到“第二个人”时一起解决,这下子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我回头向还处于痛苦中的水川说:



“这样子,正好你的两只女儿都在,太好了。”



听到“两只”这个量词,水川动了动眉毛。现在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吗?



比起这种细节,你更应该体会这一刻我狂喜的心情啊。



“这样一来我可以在你面前杀两个人。还有比这更令人惊喜的吗?”



听了我的洋洋得意的话,水川摆出了土下座的姿势,向我下跪。



不过他本来就捂着腰,所以姿势并没有什么不同。



看来他终于放弃逃跑的念头了,和当时的我一模一样。



“求你了,停手吧。这事和我女儿一点关系也没有啊。求你了,请放过她们吧。”



尽管对我的行径充满愤怒,水川还是不情愿地低下头,为了家人而向我求饶。



高尚无私的亲情是多么美好啊!一阵和睦与友爱的气息扑面而来。



去死吧!



“当时我求你住手的时候,你有停下来吗?将我的话听进去了吗?”



开口的同时,眼泪浸湿了眼眶。



那一刻的愤怒、屈辱与绝望,无数感情在脑海里膨胀爆炸。



自己也没有做到的事,你怎么有脸用来要求我?



……我本想如此破口大骂,但还是忍住了。



“……好吧。我答应你放过一个人,快选吧。”



我强忍着随时都要爆发的怒火,努力将注意集中在最重要的目标上。这世上存在以杀人为乐的杀人鬼,但那太不知所谓,我并不打算成为那种人。



如今的我有自己的梦想。谁也不能否定的,崭新的梦想。



“我给你选择的权利。包括你在内,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



水川并没有露出看到救赎之光的表情。真可惜,我已经特地放宽了要求,你为什么不表现得高兴点呢?该不会这家伙还在幻想所有人都能得救吧?



“你选谁?再慢吞吞的,我就把所有人都杀了。”



我举起手,将手指一根根地弯下。当然手指只有五根,留给他的时间很短。



“求你了,你杀、杀了我也没问题,但请你放过两个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