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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表与里的战斗(2 / 2)


“可别勉强自己哦。”



“我会注意的。”



“可话说回来,在王都的上空,能看见蛇王的眷属……”



鲁项叹了一口气。卡塞姆充满敬意地侍候在“伯父”的身后,但是此时插嘴说道。



“什么嘛,这是一时的事啊。再说,以我们帕尔斯的强大,没有正面交战还能战胜的家伙。”



“你认为对方会正面与我们交战吗?”



“哈,这个么……”



卡塞姆没有军事方面的见识。他只好低下了头。



鲁项和耶拉姆继续交谈了两三句后,朝着相反的方向分别。古尔干一瞬间陷入了迷惑。耶拉姆手持短弓和短剑,但鲁项赤手空拳。而且,要是古尔干跟在耶拉姆身后,将亚尔斯兰葬送,这个功绩实在是太巨大了。蛇王和尊师可能不会发自内心地高兴。在此,选鲁项就满足了。



鲁项虽是文官,却有着贵族的喜好,掌握了大致的武艺。鲁项手握剑柄,紧张地环视四周。



“伯,伯父大人,您怎么了?”



卡塞姆问道。他对武艺的了解比沙漠中的水分还少,但不知为何却隐约感觉到一股寒冷的气息。于是乎,他做出了过敏的反应。



“各位,快出来,保护宰相大人!”



他没有丢下鲁项逃跑,值得敬重,但是黑漆漆的身影,如同飞翔一般从空中袭来时,他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



刀刃掠过他缩起的脖子飞了过去。一声呻吟声响起,古尔干投掷出短剑,鲁项护住了自己的面部。短剑仅仅是插在他左手的盔甲上,然而这是涂了毒的短剑。鲁项自己拔出了凶器,但却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声响。古尔干矫健地捡起了凶器。



事关战斗,卡塞姆一点用都派不上。尽管他发自内心想为“伯父”鲁项报仇,可他连短剑的使用方法都不知道。



“伯父大人,伯父大人,振作一些。”



央求地晃动着倒下的鲁项的手,卡塞姆的手上沾上了大量的鲜血。



“我的……侄子啊。”



“在、在、在!”



这是鲁项第一次称呼他为侄子。卡塞姆陷入了不合时宜的喜悦,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



“在,我在,您有什么要说的。医生马上就来了。”



“我的侄子啊,亚尔斯兰陛下就拜托给你了……那位大人太过温柔了。我就担心这一点……”



声音停止了。



“伯、伯父大人,振作一点,振作一点……!”



鲁项断气时,魔道士正手握沾着鲜血的短剑,在走廊内急速跑动着。



“成功了!我把鲁项杀了!”



魔道士古尔干因狂喜而忘记了自我。



鲁项是自亚尔斯兰举兵以来,侍奉年幼的王太子,完美地监督、管理旗下的势力。连对亚尔斯兰不满的领主和贵族还有侯爵们,都对鲁项心服口服。



古尔干把这位鲁项给杀了。



想着蛇王和尊师会给自己怎样的赞赏,古尔干对新世界的光辉感到目眩。在黑暗的世界中,位于世界第三的人,是我……



“是谁在那儿?”



一个美丽的女性的声音响起,声音中有着贯穿古尔干邪恶的锐利。



“法兰吉丝!”



古尔干的眼中,映入了赶来的女性的微暗身影。



卡塞姆使出浑身的力气发出声音来。



“这个男人杀了宰相阁下!”



一听见这句话,法兰吉丝敏捷地转过身体,往后方跳去。一瞬之差,沾着毒液与鲜血的短剑划破空气。在此期间,法兰吉丝拔出了剑。



古尔干本应该逃走的,然而渴求鲜血的短剑使魔道士醉心、自满。



“你也想变成尸体吗?!”



发出廉价的威胁后,古尔干来到法兰吉丝的面前。法兰吉丝的脸上,带着激烈的决意。是要杀了古尔干的决意。



古尔干以舞动似的动作朝着法兰吉丝迫近,袭来。古尔干当然还记得她是自己哥哥的恋人,不过现在他对于她是亚尔斯兰的党羽,毫无伤感之情。



“古尔干!”



法兰吉丝发出喊叫的瞬间,古尔干踢了一脚地面。双眼燃烧着熊熊烈火,嘴角流淌着口水——古尔干在空中飞舞着向法兰吉丝袭来。



霎时间,空气发出了嘶鸣。一道细长光芒,横向刺入古尔干的脑袋。



古尔干摔倒在地上,短剑从他的手中飞出,发出冷淡的声音的同时,徒然地在地上打转。



“耶拉姆吗?”



“法兰吉丝大人,你有受伤吗?”



手持短弓的耶拉姆,一边喘着气一边跑过来。



耶拉姆射出的箭矢,从古尔干的右耳射入,贯穿了头盖与大脑,箭尖从左耳冒出。他自然是当即死亡。



法兰吉丝走到古尔干的尸体旁后,用她修长的手指,合上了他仍然睁开的双眼。



“这样一来,我的过去全都消失了。”



她只对亚尔斯兰说过自己的过去。亚尔斯兰没对任何人说过他听到的事。甚至连耶拉姆也没说。因此,耶拉姆没法理解法兰吉丝话语中的意义。



“来人哪!蛇王的眷属出现了。宰相阁下被杀了啊!”



卡塞姆仍在怒吼着,半哭着晃动着鲁项的尸体。



“伯父大人,伯父大人,请振作一点。”







从战场赶回行凶现场的亚尔斯兰,单膝跪在鲁项的身旁,握起他冰冷的手。



“犯人呢?”



“耶拉姆卿击杀了。”



法兰吉丝回答说。



“是吗,耶拉姆,干得好。”



诚实、稳重的鲁项之死,给亚尔斯兰带来巨大的哀伤。亚尔斯兰亲征时,留下守卫王都,率领多数文官处理日常政务的,就是鲁项。



“尽管朴素,但是一根粗壮的柱子,倒了。”



亚尔斯兰深深叹了一口气,鲁项至少是想在生前看见亚尔斯兰的新娘,这点不会有错。



“哎呀呀,又是葬礼吗。”



符合鲁项为人的,朴实的葬礼,在小官吏暗暗的牢骚中举行了。



这之后,亚尔斯兰命令奇斯瓦特做鲁项的继任。奇斯瓦特虽然大吃一惊,推辞了任命,但是他忍受不了亚尔斯兰失落的表情。



“就算是鲁项,也非各种小事都亲力亲为。身为宰相者,只要对庭臣公正,在遇到危机时,能保持冷静和做出正确的指示就行。平日里的信赖感与人望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



“这样也不行吗?”



“就按陛下您的心意。”



奇斯瓦特做出了这样的回答。和达龙接任大将军时一样,要亚尔斯兰来说,他们是一群令人讨厌不起来的臣下们。



“只不过,在下对理财并不通晓。”



“金钱方面的事,交给帕提亚斯就好了。他是王国会计总监,但也兼任了副宰相。”



只有一点,奇斯瓦特从亚尔斯兰处,获得了亲自率军打仗的许可。不管怎么说,奇斯瓦特是武人世家出身。



刚当上宰相,奇斯瓦特立刻给梅鲁连下达了某项命令。



“不需要出动大军。只是需要你把扎普尔城的物资库给烧了。”



“是烧了吗?”



梅鲁连叮嘱道。他想说,有点太可惜了。奇斯瓦特发出了苦笑。



“虽然有点可惜,但就烧了吧。你需要带多少人?”



“光轴德族有百来号人就够了。”



“那么就拜托你了。”



扎普尔城本就是帕尔斯的根据点。现在虽然被新马尔亚姆军给占据,但他们从城墙内的设施到上下水道、秘密通道全都知晓。



两天后,梅鲁连在阵头高举轴德族的黑旗,带领精选出的一百名骑兵,往扎普尔城进发。



新马尔亚姆国王吉斯卡尔,也觉得这一天不够精彩。



十八岁的时候获得了“鲁西达尼亚的王弟”的称号,自从成为政治和军事的最高责任人以来,他就一直辛苦个没停。先不论善恶,他是有野心,性格认真的人,不管何事都不偷工减料。完成了谁也不敢想象的征服帕尔斯的大业,一年后失败,与政敌波旦抗衡,总算是把马尔亚姆弄到了手中。光这些,他就比别人多辛苦了十倍。



尽管现在在帕尔斯再征服的路上,但因为是被银假面教唆,他的欲望并未如燃烧一般窜起。他的年纪也已经四十一岁了。



“安德拉寇拉斯王,健在。”



报告在帕尔斯国内到处流传,终于传入扎普尔城之时,吉斯卡尔正与五、六名美女共浴。与其说是好色,不如说“这样程度的事,做一做也无所谓吧”。



“安、安德拉寇拉斯?!”



因惊愕与恐惧,吉斯卡尔瞬时感到一阵目眩。安德拉寇拉斯不是于亚尔斯兰登基的同时死了吗——偏偏还是和吉斯卡尔的兄长伊诺肯迪斯七世一同,从高塔坠落而死。



事实上他还活着,还被亚尔斯兰监禁着什么的。



吉斯卡尔慌慌张张地从宽阔的浴缸里跳出来,穿好衣服跑去办公室,银假面和贵族们正等着他。吉斯卡尔感到,他似乎能看见假面之下讽刺的表情。



“陛下,没必要恐慌。”



“银、银假面吗。可是哪……”



“您忘记了吗?我可是逮捕过安德拉寇拉斯的男人啊。”



吉斯卡尔沉默了。这的确是事实。



“等一下!”



柯里恩提公爵发出了声音。和其他的大部分贵族们一样,他对银假面也没有好感。



“不管如何,没有必要再去和帕尔斯的事情扯上关系了。在我们离开本国的时间,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先回一次国如何?根据间谍的报告,密斯鲁军从西边向帕尔斯入侵了……”



“既然盯上了同一个猎物,就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席尔梅斯冷淡地说道。



“我有一个想法,如果密斯鲁军从西向到往叶克巴达那前行的话,应该会通过扎普尔城的南边。”



被银假面注视了一圈,一同人都低下了眼睛。



“他们通过之后,让埋伏着的士兵从背后发动攻击的话,肯定会胜利。不放心的话,我来指挥给您看。”



“……额,恩。”



吉斯卡尔记起了自己成为安德拉寇拉斯的囚徒的事。接着,即便有着数以万计的兵力保护着他,他仍然感到不寒而栗。那个男人,比银假面更加可怕。



寒风中,轴德族的黑旗,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偷偷靠近扎普尔城。打头阵的梅鲁连,脸上依然是一副不高兴的表情,用目光扫射四周。



妹妹亚尔弗莉德的仇报了。但是,他的心情无法放晴,果然是因为仇敌是僚将吉姆沙的弟弟。如果吉姆沙还活着的话,事情会变成怎样呢。有时这个问题会笼罩着他的内心,每次都得出不同的答案。



没有注意到轴德族的逼近,心情无法平静的新马尔亚姆国王吉斯卡尔,在私人房间唤来了席尔梅斯与重臣卡里耶罗。



凡·卡里耶罗子爵。上一次入侵帕尔斯的时候,他辅佐蒙菲拉特将军,骁勇善战。他是旧鲁西达尼亚军的幸存者之一。与波旦抗衡时,也站在吉斯卡尔这边,做出贡献,从男爵晋升到了子爵。



“卡里耶罗啊,你怎么看?”



“您是指,安德拉寇拉斯王还健在一事吗?”



“是啊。”



“安德拉寇拉斯王已经死了。没有死者复活的道理。这一定是冒牌货。”



吉斯卡尔点了点头。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然而他的脑子突然卡住了。打着不可能活着的前国王的旗号,到底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事呢?



“是要夺取帕尔斯国的支配权。”



做出反应的是席尔梅斯。吉斯卡尔皱了皱眉。



“这种事我知道。我在意的是,把已经死了的安德拉寇拉斯拉出来的念头。就算是冒牌货,要不是长得特别相似,就骗不过贵族们和庭臣们。”



“那么就是长得特别相似的冒牌货吗……”



“是本尊。”



席尔梅斯平淡地断言,吉斯卡尔感到像是全身的水分被蒸发了一样的感觉。



“这件事和亚尔斯兰完全没有关系,要是这么说您觉得如何?”



“非常有可能,但是帕尔斯内存在着这样的势力吗?”



“那就是拥护安德拉寇拉斯王的一党人啊。”







席尔梅斯的断言动摇了吉斯卡尔的内心。亚尔斯兰的确深得民心,但另一方面,经常在国内树立起无言的敌人。他们对亚尔斯兰没有王家血统一事,一直很不满意,另外又因奴隶制度废止令,利益受到了损害,对他怨恨得不得了。



他们没有对亚尔斯兰发生叛乱的主要理由有两个。首先,有达龙和那尔撒斯在,他们没有打赢僭王亚尔斯兰的胜算。第二个是,没有强力的叛乱指导者。即便有一两个领主掀起反旗,达龙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击败。因此,他们——讽刺的是——忍受着亚尔斯兰的宽大,表面上装得老老实实的样子。



然而,现在情势改变了。



安德拉寇拉斯还或者的话,自己就是正义的。现在要是犹豫,到了日后,安德拉寇拉斯夺回王座之时,别说得不到奖赏,可能反过来被肃清。



要赌就赌会赢的马。



卡泽鲁恩暂时做了领主们的盟主,可是那样的无能之人,无论何时都可以换掉。等了许久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不知安德拉寇拉斯的真实身份是蛇王的领主们,多多少少带着些欲望集合在一起后,他们的兵力超过了三万,到了五万,终于集到了八万。是能够与亚尔斯兰相匹敌的兵力。况且亚尔斯兰的军师那尔撒斯已经死了,这边的总帅是豪勇、雄伟的安德拉寇拉斯王。一定会赢的,不可能会输。



就这样反亚尔斯兰阵营急速强大,另一方面,从西边入侵的新马尔亚姆军的国王吉斯卡尔决定了今后的方针。



“……山间残雪还很多,雪崩的危险也很大。因此,暂时等待季节过去,到了四月十日,全军向叶克巴达那进发。”



这是个有理可依的命令。席尔梅斯也好,诸位将领也罢,一定程度上有所不同,也只得同意。就席尔梅斯来看,不应该给予失去那尔撒斯的帕尔斯军哀痛悲伤的时间,发动急袭。



“那尔撒斯之后,我要亲手解决达龙。接下来就是亚尔斯兰。”



亚尔斯兰并不是最后一个。席尔梅斯隐藏起扭曲的笑容后,表面上老老实实地听从吉斯卡尔,等待春日的来临。



某个晚上,席尔梅斯躺在被窝中,饱受失眠之苦。好不容易睡魔来访,睡了片刻,因为厚重的男性的声音,他睁开了眼睛。一个声音响起了。



“……太让人失望了啊,殿下。”



“……呜呜。”



“您本应该恢复帕尔斯正统的王朝,让僭王亚尔斯兰活着被大卸八块,成为大陆公路的霸者。”



“……谁,你是谁?”



“您忘了吗,真是无情。我们父子两代人是为了您尽忠效力的帕尔斯的庭臣。”



席尔梅斯几乎叫出了声。



“卡兰!是卡兰吗?!”



“您想起来了吗。我那不肖子查迪也侍奉在一边。”



“查迪!”



尽管是个单纯粗鲁的男人却十分可爱。记起他被席尔梅斯叱责后,缩起巨大的躯体惶恐不安的样子,即便是席尔梅斯的脸上也绽放出了笑颜。



“好久不见了,殿下。”



“查迪,你还活着啊……”



席尔梅斯下意识提高了音量,就在此时他意识到了。



查迪不可能还活着。在这之前,卡兰也死了。他暂且闭上双眼,又再度睁开。



“……是梦吗?”



从床上抬起上半身,席尔梅斯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尽管布鲁汉没出现在梦中,席尔梅斯对他们,有忍不住的内疚。至少得到密斯鲁一个国家的话,能有些面子,可连这点程度的事也失败了。就算被说了“太失望了”,也没有可以反驳的话。



“天亮了吗?”



念叨着离开床铺时,席尔梅斯听见了这世上最可怕的一句话。



“着火啦!”



用火矢让粮食库失火的,当然是梅鲁连率领的轴德族。



“想等雪化了,往叶克巴达那进发是吧,我可以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梅鲁连冷笑一声。明明看穿了窝在扎普尔城的敌人的意图,难道帕尔斯军会袖手旁观吗?梅鲁连发自内心憎恨,杀了宫廷画师,骄傲兴奋的新马尔亚姆军和银假面。



按照奇斯瓦特的指示,烧了新马尔亚姆军的粮草后,梅鲁连打算就这样带着乱军冲入火战。要是能击杀银假面和吉斯卡尔中随便哪个,就算牺牲自己的生命也不足为过。



火矢群如同有自我意识一般,朝着粮食库的要冲之地袭去,卷起深红与黄金色的火焰。随着灰色与黑色的烟雾的飘动,扎普尔城南方的小溪谷被照得通亮,白雪融化。



在这一带布阵的新马尔亚姆军,由夏拉克斯、帕尔迪萨努斯、特里玛鲁奇奥、梅加梅特乌斯几位将军率领着。他们不是从鲁西达尼亚来的占领者,原本就是马尔亚姆人。



他们承认吉斯卡尔为国王,缓和与鲁西达尼亚人之间的关系,可是关于这次出兵帕尔斯的战意低下。帕尔斯与马尔亚姆原本就是友好国家,而待在国王近侧带着银假面的男人又阴森可怕。



“在这场战斗中死了就太蠢了。”



“就算不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故乡。”



“马尔亚姆和帕尔斯原本关系就不差。”



就在他们低声私语的时候,而且是眼看就要起床之时,被毫不留情地奇袭,他们做不到有条不紊地应战。他们被火焰到处追赶,被箭矢射中,除了逃跑别无他法,逐渐被打败。



梅鲁连的马匹身边挎着两个,三十六支箭矢一组的箭筒。



“银假面!席尔梅斯!你躲在哪里?!”



尽管马体稍有些重,但梅鲁连准备用光所有的箭矢,驾驭着马匹。



新马尔亚姆军冲了出来。他们看穿了帕尔斯军只有少数人。有半数的士兵在用水和雪灭火,剩下的一半发出呐喊声朝着帕尔斯军冲了过去。



“敌人数量很少!包围起来杀光他们!”



帕尔迪萨努斯抽出剑、发出怒号,他看见一道锐利的光划过,从马上一个跟头栽了下去。梅鲁连射出的箭矢,插在了他的额头上。



无情的轴德的弓箭,或高或低发出杀戮的欢声,用八支箭使八个人摔倒在雪地与泥地上。此时梅鲁连收起了弓箭,拔出了剑。与敌人在眼前展开肉搏。



敌人朝着梅鲁连砍下他的半月刀。轴德族长将斩击反击了回去,就这样斩在敌人的手上。敌人慌慌张张收回了手。同时梅鲁连倒拿着的剑,从敌人颈部左下至右上扫过,几乎割下首级。喷出鲜血落马的是梅加梅特乌斯,不过梅鲁连不认识他。



“好,再放一把火!”



虽然内心觉得太浪费了,梅鲁连还是严厉地下达了命令,用马蹄冲散新马尔亚姆军。三千新马尔亚姆军,在黎明前的微暗与猛烈的烟火之中,无法确定敌人准确的数量。甚至连国王吉斯卡尔也被慌慌张张的侍从给唤醒了。







赫卡顿是席尔梅斯的副官。他担任此职务并非自愿,而是接受了国王吉斯卡尔的勅命。



席尔梅斯也完全不需要副官,虽说他接受了吉斯卡尔的安排,却只把副官当作使唤跑腿的存在。当然,吉斯卡尔派遣赫卡顿前去是为了监视席尔梅斯,事实也确实如此。



席尔梅斯迅速整备好了武装,并佩戴好银假面。当他快速离开房间时,赫卡顿已着急地赶来汇报。



“怎么了,要逃了吗?”



被冷笑以待的赫卡顿条件反射般地反驳席尔梅斯道:“你、你是说要逃跑吗,银假面卿?”



“那就是打算战斗了?”



“如果有这个必要。”



“哦,真是了不得的忠诚心啊。”席尔梅斯嘲笑道。“我可是要跑了。虽说可气,但我对那玩意没辙。”



在席尔梅斯手指方向的前端,粮仓熊熊燃烧。火势已然到达猛烈的程度,火星和热气不断扑面而来。席尔梅斯看似不以为意,事实却是,他已在赫卡顿面前发挥出了最高级别的演技。



赫卡顿的嘴巴张开又合拢了两三回,最终吼出声来:“看见火情就想逃跑实在太卑鄙了!懦夫!”



下一个瞬间,赫卡顿的头颅发出一声钝响,乘着一道血流飞上半空。



“你是个勇敢的男人,值得夸奖。”



席尔梅斯挥落长剑剑刃上的血滴,并把武器收回剑鞘,叹出一口气,随即跨上坐骑向东面而去。



在此期间,轴德族依旧为所欲为。他们看似毫无秩序地一个个独立打斗,一旦有状况发生,便会一溜烟地逃脱;但新马尔亚姆军还是逐渐起势,开始对轴德族形成压迫。



正如不幸的帕尔迪萨努斯所言,“敌人只有一小股势力”,而这个事实也逐步被他人所知。



“变得棘手了。”



就在梅鲁连如此思考的当口,一道骑影从他身边掠过。那是一名长发女性。



“法兰吉丝小姐!”



“陛下有令,派我前来增援。派拉夫达卿也来了。”



就见白发骑士率领五六百骑的兵力,朝新马尔亚姆军突出的队伍横击而去。



兵力仍然占据多数的新马尔亚姆军本应依靠数量而展开平原战,但撒普尔城周边的地形不允许他们这样做。一旦他们冲出城门,就会遭遇劈头盖脸而来的箭矢暴雨,连人带马地给雪地和泥地增添鲜红的色泽。



原名佟·里加路德的派拉夫达射出五箭,击毙三个敌人,随即将长弓横放在马鞍之上。



“嗯,我的伎俩岂会只有这点。”如此低喃并拔出大剑的同时,派拉夫达以鲁西达尼亚语大声吼道,“依亚尔达波特神啊!请守护您的信徒!”



鲁西达尼亚人和马尔亚姆人都是依亚尔达波特教的信徒,虽说宗派有所不同,却几乎无人例外。正因如此,当身份本该是异教徒的帕尔斯骑士口中喊出依亚尔达波特神的名讳时,敌方不禁吓得目瞪口呆。派拉夫达完全无视敌人的困惑与狼狈,大剑一闪,斩入敌阵之中。



没过多久,就有三个骑士被斩落到了积雪和泥泞之中。派拉夫达的剑技确实更上一层楼,这也是受到派莉莎鼓励的结果。



又刺倒了一人、让另一人喷出血烟之后,派拉夫达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你不是欧拉贝利亚吗!”



“你、你是佟·里加路德?!”



欧拉贝利亚的声音几近悲鸣。这是两人在马尔亚姆首都伊拉克里恩非自愿地强行别离以来的首次碰面。派拉夫达的视线转到在老友的陪同下出现的贵人身上,就听那个身披奢华毛皮的中年男子发出一声叱喝:“还不跪下,我乃新马尔亚姆国王吉斯卡尔!”



“我可不认识那种家伙。”



“你说什么?”



“若是鲁西达尼亚王弟吉斯卡尔殿下,倒是知道的。”



“……”



吉斯卡尔的双眼中泛出阴惨的光点。他回忆起来,派拉夫达旧时的名字叫作佟·里加路德,是费劲千辛万苦从鲁西达尼亚来到马尔亚姆,向吉斯卡尔呈递归国请愿的二人组之一。



“既然如此,这位仁兄就是把杀害波坦教皇的冤罪硬扣在大老远从鲁西达尼亚本国而来、为请愿而参上的艾丝特尔女卿和我头上的家伙。我对你这家伙只有怨恨,完全没有恩义。”



派拉夫达吐出一口气,白发的容貌中涨满了怒气。欧拉贝利亚不禁吞了口唾沫。他把手搁在刀柄上,让自己的坐骑横在两者之间。



“滚开,欧拉贝利亚!”



“我、我做不到。佟·里加路德,虽然我不清楚具体事由,但你还是好好想想。鲁西达尼亚人之间怎么能互相残杀?!”



“我们都不是鲁西达尼亚人。”



派拉夫达的声音变得严肃且哀伤。



“我乃鲁西达尼亚裔帕尔斯人,而你们是新马尔亚姆人。现在正处于两军交战之际,既然敌方总帅出现在我眼前,我又岂能放过。”



“欧拉贝利亚,你在干什么,还不杀了他!”



吉斯卡尔因头脑发昏而显得语气癫狂。关于冤枉对方杀害波坦一事,他多少有些内疚。



“佟·里加路德……”



“看在旧交情的份上,我饶你一命。欧拉贝利亚啊,别为了无益的战斗而送命。尽快回马尔亚姆,不,回鲁西达尼亚去吧。”派拉夫达嘲讽地一笑。“说不定你还能当上国王呢。”



欧拉贝利亚不禁为之愕然。他曾亲耳听闻故国鲁西达尼亚的惨状,正是在伊拉克里恩时,“佟·里加路德”告诉他的。诸多小规模领主胡乱林立,国之体系不复存在。若踏错一步,以欧拉贝利亚的器量,或许也能自立为一个小国家的国王。



“那好,就此别过了,欧拉贝利亚。”



“等、等一下,佟·里加路德!”



“什么事。”



“即便你如何舍弃故国也好,总不至于真的要讨伐吉斯卡尔陛下吧。”



派拉夫达浮起苦涩的笑意。



“这点我也想不明白。”



“这、这样啊。”



“讨伐吉斯卡尔公,是他人的使命。”



“佟·里加路德!”



派拉夫达将老友的声音甩在背后,策马离开现场,再度跃入乱军之中。目睹对方的背影,欧拉贝利亚叹息连连,却又因某种异样的声响而转回头。



那是箭矢刺入肉体的声音,加之苦闷的悲鸣。



“陛、陛下……!”



吉斯卡尔的左右胸膛被两支箭矢插入,箭尾的羽毛仍在震动。血沫从吉斯卡尔口中涌出。



“……好像命中了。”



“确实如此。”



在相隔约二百步之遥的距离之外,法兰吉丝和梅鲁连相互一颔首。他们没料到对方就是吉斯卡尔,纯粹是瞄准身披毛皮的贵人射箭罢了。



法兰吉丝的长弓再度吟唱出优美的挽歌。



如同回应这首挽歌一般,新马尔亚姆军的士兵纷纷向右侧跌倒、朝左侧落马。在此期间,倒也不乏或持剑或挽起长枪向法兰吉丝袭去的战士,但他们的有勇无谋都得到了名叫死亡的报偿。众人或捂住咽喉,或护住胸膛,滚倒在雪地和泥地之上。梅鲁连的箭矢逐步减少,而与其成正比的,是跟着逐步减少的新马尔亚姆士兵。



“来人啊,有人吗……”



身上插着两支箭的吉斯卡尔用沙哑的声音如此呼喊,但他的身边早已连一个守卫的人都没了。就连欧拉贝利亚也失去了踪影。



“有人吗……”



吉斯卡尔的身体从马鞍上滑落。残雪和泥泞沾满全身,他试图站立,却以徒劳告终。



“我不想死……”



吉斯卡尔的粗喘中伴随着口中溢出的鲜血。他的双眼中见到的,早已不再是现实。从出生到今时今日,过去的种种彻底无视了顺序的存在,纷纷从他眼前掠过。



“我不想死……”



王宫才应该是吉斯卡尔的赴死之地。他不应该在这种被边境的雪山包围的孤城之中,死得如此失策。他是新马尔亚姆的国王,将来还应该是征服帕尔斯、君临大陆公路之身才对。



“我不想死……”



这正是一代野心家最后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