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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血与灰(1 / 2)







加斯旺特的报告带回了王都,国王陛下御前会议被沉重的气氛所包围。



“不认为是真正的蛇王撒哈克,吗?”



亚尔斯兰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太过令人意外而陷入了混乱之中。



“那个巨人看来最多是蛇王的容器,是这么一回事吧,那尔撒斯?”



承受着诸将的视线,宫廷画师淡淡地奉上回答。



“恐怕就是这么一回事。不管怎么想,也弱过头了,砍了刺了都不会出血,这一点让人觉得不像是生物。”



“……如果是这样,那么,真正的蛇王在哪里?”



座位上弥漫着尖锐的紧张气氛。



“我的回答可能不怎么负责,但还是要说一句,时间总算是到了,他转移到了别的容器中去了吧。”



“转移?”



那么蛇王是没有自己肉身的存在吗?若是如此,更加恐怖了。



“陛下,先王安德拉寇拉斯陛下的遗体,被从王墓里盗出,直到现在依然下落不明,您还记得这事吗?”



亚尔斯兰对那尔撒斯的询问表示首肯。



“嗯,我记得。担任王墓管理员的,额,对,费尔达斯因此得了重病,真叫人惋惜……”



亚尔斯兰突然闭上嘴,直直地盯着那尔撒斯。那尔撒斯保持沉默予以回应。过了一会儿,亚尔斯兰喃喃地说道。



“那尔撒斯,难道说……”



“有这个可能性。”



“是说蛇王撒哈克转移到先王陛下的遗体中吗?”



在座的紧张感与惊愕感达到了饱和的状态,仿佛要涌出“圆座之间”似的。在豪气大胆、经历百战的诸将的沉默中,亚尔斯兰发出了叹息。



“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为什么蛇王撒哈克盼望着复活,这件事。”



诸将,包括达龙和那尔撒斯,被惊愕所拽住看着年轻的国王。从出生之时,不,从出生之前,这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从未产生过疑问。这个大前提被冲击了。



过了一会儿,奇斯瓦特开口说道。



“这是为了像过去一样,将世界黑暗化,施行残虐暴政,想让人们生活在痛苦之中吧。”



“就是这个,我是真的没法理解。”



亚尔斯兰环视在座的人们。



“做这种事,有什么好高兴的?让世界一片黑暗,让人们陷入不幸,有什么乐趣呢?与蛇王决战的日子越发接近,我就越发想知道这一点。大家都怎么想?”



伊斯方、达龙、奇斯瓦特一个接着一个回答了国王的提问。



“臣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



“这对蛇王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臣是这么想的。”



“正因为他是对这种恶行会感到喜悦的家伙,所以才不得不打败他,臣是这么认为的。”



一个充满力量的粗犷的声音反问道。



“陛下,您不会想和蛇王谈话,想要息事宁人吧?恕臣傲慢,这么做也太天真了。”



发话的是独眼的猛将克巴多。



“我没有在想这事。很可惜,他不是能说得通的对手。历经漫长岁月,由于天灾与人祸,已经有许多生命被夺去。罪恶绝对要付出代价。”



亚尔斯兰毅然决然地回答说,耶拉姆在内心放下心来。这期间,那尔撒斯一直抱着手臂保持沉默。



“可是,人们要如何区别诸神降下的惩罚与蛇王撒哈克带来的灾厄才好呢?”



诸将再次陷入沉默之中。的确,天灾发生时,有主张是“诸神降下的惩罚”的人,和主张是“蛇王撒哈克的诅咒”的人,两派人甚至产生了争斗。



这次开口发言的是女神官法兰吉丝。



“陛下,恕我直言,陛下您是地上的统治者。天意并非是人类所能知晓的。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地上发生灾厄,民众陷入痛苦之中,对此作出最大限度的对应,才是身为王者的义务,我是这么认为的。请原谅我说了这些无礼的话。”



亚尔斯兰重复地念叨着。



“是啊,法兰吉丝说得对。我在思考天地间的道理前,必须先减少人们的痛苦。”



就这样,诸将从麻烦的哲学问答中解放了出来。



新马尔亚姆国王吉斯卡尔,本就不是信仰深刻的依亚尔达波特教徒,然而现在也到达了诅咒神明的心境了。从出生至今,神明什么的为吉斯卡尔又做了什么?吉斯卡尔之所以有今日,不都全是他的努力与辛苦与勤奋的结果吗?



吉斯卡尔出生之时,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哥哥伊诺肯迪斯在。神明将这个无能、无气魄的哥哥硬塞给了他!



对哥哥而言这是一种幸运吧。自弟弟出生之后,学问也好武艺也好,军事也好政治也好,全都交托给了弟弟。他在这个世上最信赖弟弟,毫不怀疑,即便弟弟掌握了所有的权利也绝不妒忌。弟弟尽管很火大,被这样天真地信赖着,想生气又生不出气,这种奇妙的兄弟关系维持了三十年以上。



“你居然还活着啊,银假面卿。”



“我们两厄运都很强大啊,这样就足够了。”



席尔梅斯是素颜的状态,吉斯卡尔依然以旧时之名称呼他。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然而席尔梅斯没有显示出动怒的样子,手握短剑玩弄着。吉斯卡尔想动却动弹不得。



“你之前到底在哪里,都做了些什么?”



“是些不值得一提的事。希望你能别去在意。”



在邱尔克度过简朴的生活,率领假面兵团进攻辛德拉,往密斯鲁逃亡而去,与孔雀姬菲特娜的相识和分别……是纷扰、极其不稳定的四年多时光。



让辛德拉国王拉杰特拉听见了或许会大笑吧,然而席尔梅斯对死去的邱尔克国王卡尔哈那怀有感激之情。结果,在那个山丘国家度过的三年时光,对席尔梅斯而言,就他至今为止的人生而言也是最为安稳的时光了。



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谈话的最终,吉斯卡尔被席尔梅斯“说服”了,接受了前几天想都没想过的企图。



向帕尔斯发动远征。



国王吉斯卡尔公然做出决定时,新马尔亚姆王国的宫廷中,没有欢迎这一决定的气氛。



柯里恩提侯爵和特来卡拉侯爵是互相成立了派系,持续进行着权利抗争的关系,然而只有关于这一件事,他们共同发出异议来。



“恕在下直言,陛下,距离诛杀伪教皇波旦还没过多少日子。现在不该还是,整顿国内事宜、积蓄国力的时期吗?”



“马尔亚姆和帕尔斯的外交关系原本就挺好的。双方间的交易也在逐步恢复。没有强行改变的必要,这是在下的愚见。”



“说起来,本就没有出兵的大义名分。”



一边说服惊讶、兴奋的重臣们,吉斯卡尔在内心喃喃地说道。



“真是的,就像你们说的那样。”







“马尔亚姆吗……”



尽管不是个富饶的国家,海陆交汇的风景却十分美丽,阳光与风也十分宜人。席尔梅斯并不讨厌这个国家。



席尔梅斯原本就不认为吉斯卡尔是个无能者。只要多余的兄长和妨碍他的波旦消失的话,要统治马尔亚姆这样程度的国家,是轻而易举的事。积蓄财富、扩张领土,他不认为将其建立成一个大国是不可能的事。



“哼,名君吉斯卡尔吗。”



席尔梅斯从鼻腔发出笑声,但他的心情却十分复杂。至少吉斯卡尔将波旦处刑,支配了一个国家。不是比起席尔梅斯取得了更为具有建设性的成果吗?



“把曾经大量虐杀马尔亚姆人的罪孽,全都推到波旦的身上。所以也不担心马尔亚姆士兵会违背……”



吉斯卡尔当然没有积极地思考远征帕尔斯之事。对席尔梅斯做出如此说明,也是消极性的表现。就席尔梅斯而言,有必要去煽动他。



“柯里恩提、特来卡拉之流,像现在这样作为马尔亚姆的大臣,只向往微小的荣誉而已。若按照他们说的那样下去,远大的志向和飞跃性的进展都不会有了。”



“嘛,是这么回事。”



“如果他们不管如何都准备反对国王的意见,我可以为您将他们给诛杀了。”



“别这么心急。像你这样把提反对意见的人统统杀死,会变得没有人来指挥军队的啊。”



吉斯卡尔开始表现出不快的神色。



他也并非不能理解席尔梅斯的心情。席尔梅斯自少年时代起,就靠着一把剑亲自开拓了自己的命运,被培育成了若面前有何障碍,便拔剑出鞘的个性。吉斯卡尔反省到“少年时期的教育很是重要”,对此怀有奇妙的感叹。



总之,吉斯卡尔将特来卡拉和柯里恩提两人,由侯爵提升至了公爵。真是完全不用花钱的怀柔政策。两位“公爵”非常高兴,吉斯卡尔说服他们道。



“远征帕尔斯不是出于野心。自称那个国家国王的亚尔斯兰,正如他自己公布的那样,并没有继承帕尔斯王朝的血统。就这么放任不管的话,总有一天这个国家也会发生王家血统混乱,进而整个世界都混乱的情况。”



“您说的对呀。”



“此外,亚尔斯兰解放了奴隶,禁止了人身买卖,夺走了大贵族的领地,使帕尔斯的社会陷入混乱之中。那么,那些领地今后又会如何呢?”



他话故意说一半,接着柯里恩提和特来卡拉的眼中浮现出欲望的色彩。



一边说服着马尔亚姆的贵族和重臣们,同时吉斯卡尔内心的不安与奋力相互握着手跳着舞。



席尔梅斯冷漠地看着做着热情演讲的吉斯卡尔。虽说是席尔梅斯唆使他、威胁他的,但多少能感觉到吉斯卡尔本人也想这么做。被帕尔斯夺回的积累成山的财宝,想必一定为此遗憾吧。



吉斯卡尔找席尔梅斯商量说道。



“虽然事已至此,但马尔亚姆兵不能称得上强大。”



“请不用担心。士兵的强弱是根据指挥官的实力来的。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法则。”



“的确如此。正因为如此,四年前失去蒙菲拉特和波德旺才叫我痛心。若是那两人还健在的话,能一次动员十五万至二十万的士兵吧。”



“惋惜一点用也没有。”



虽说柯里恩提和特来卡拉不是无能者,他们能指挥何种程度的大军,对此他毫无信心。就吉斯卡尔来看,既然与席尔梅斯的同盟复活了,在军事上利用他的才干是理所当然的。话虽如此,可给予他必要以上的兵力又是件危险事……



“我们没必要击败、消灭帕尔斯军。”



“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要杀了亚尔斯兰一人事情就解决了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



“他还是独身,既没有王妃也没有孩子,只要杀了亚尔斯兰,能统治帕尔斯国的人就没了。”



就在不久前,席尔梅斯在密斯鲁,组织起了反亚尔斯兰派的帕尔斯人们。对这点甚是了解,非常有自信能说服吉斯卡尔。



“就你说的来看,的确是这个理呢。”



五年前,第一次亚特罗帕特尼会战之际,俘虏了国王安德拉寇拉斯三世,偏偏让王太子亚尔斯兰给逃走了,使得反鲁西达尼亚势力集结在了一起。这次不一样。杀了亚尔斯兰的话,能代替他的人并不存在。帕尔斯将四分五裂,无法成为一个国家吧。



这时席尔梅斯以“英雄王凯▪霍斯洛的正统的子孙”登场的话,在大义名分之上,没有能与之对抗者。



就这样将帕尔斯得到手,不,夺回到手,之后要如何对应吉斯卡尔呢?嘉奖的话,给予一部分国境地带和财宝也行。若对此还不满足的话,只有将其送往黑暗的世界了。事实上,亚尔斯兰与吉斯卡尔的立场十分相似。国王一人死去,国家本身便无法成立。



席尔梅斯想着,不知这家伙自己有没有意识到时,吉斯卡尔撇了撇嘴。



“说起来容易,亚尔斯兰的身边总有黑衣骑士跟随着。因为他一个人,有多少路西塔尼亚有名的骑士被击败。好几个继承爵位的名门望族因此断了血脉。”



“黑衣骑士——是达龙吧。”



“没错,就是那个男人。”



“就达龙那种家伙……”



席尔梅斯咬紧了牙根。他们曾在克特坎普拉一对一决斗过。唯一一次败走的记忆,令他的自尊被黑色的火焰所燃烧着。



“达龙那家伙,你看好了,我会用这把剑把他的脑袋给砍下来。”、



“你有信心吗?”



“这还用说。”



“真令人可靠,那我就期待你的表现了。”



吉斯卡尔在心内期待的是别的事。是席尔梅斯与黑衣骑士打得两败俱伤。



他将搁置在身边的,黄金制作的箱子递给了席尔梅斯。



“收下吧,银假面卿。”



“这是?”



“你就当作再会的礼物好了。”



席尔梅斯满腹疑惑地收下了箱子。虽然不至于认为其中藏了毒蛇,但是疏忽大意可要不得。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他打开了箱子的盖子。从箱子中取出的物体,是银色的假面。看上去和五年前所带的一模一样。席尔梅斯微微眯起了双眼。



“这有些讽刺啊,马尔亚姆国王陛下?”



“你要这么理解我很困扰啊。这个只是为了让你隐藏真实身份而已。如果你不想带上,就这样也行,我觉得要小心表明自己的身份比较好。特别是对马尔亚姆人。”



“……可能的确是这样。那我感激地收下了。”



席尔梅斯小题大做地用庄重的态度带上了假面。就这样,率领着他国的士兵入侵祖国的假面骑士,再一次诞生了。



骑士奥拉佩利亚慌忙之中,看似惋惜地敲了敲桌子。



“又要进攻帕尔斯了呀。要是冬▪里加路德在的话,在战场上一定非常可靠啊。这么说也是没办法的事……话说回来,那家伙现在到底在哪里做什么呢?”



似乎带着两个女人出逃至外国了,可这之后音讯全无。



“那家伙”在远离马尔亚姆的帕尔斯名为索雷玛尼耶的城市中,正处于赌上生死的激斗之中。



与马尔亚姆一海之隔的密斯鲁,正在进行着匆忙的出兵准备。人、马、战车、粮食和武器载满了大车。刀枪反射着秋日的阳光,迪吉雷河附近,排列着上千艘小船。



多亏新国王提尼普,进攻帕尔的准备顺利地进行着。表面上是“讨伐南方的东西纳巴泰两国”,然而与这个纳巴泰对峙的提尼普却在国都阿克米姆,没什么说服力。



孔雀姬向有时一个人为出兵计划而烦恼的提尼普搭话说道。



“在陆地上打败仗了也没有关系。”



“打仗你是外行。别说些没用的话。”



“哎呀,外行的意见有时也会派上用场。”



孔雀姬菲特娜妖艳的笑容,像是暖和的浴水消去了提尼普的疲劳。



“你说吧。我会听听看的。”



“那么陛下,请容许在下说出意见来。”



做出不经意、巧妙地献媚的模样,菲特娜发言说道。



“在下再说一遍,在陆地上打了败仗也没关系。”



“为什么?”



“不对,是装出被打败了的样子。越过迪吉雷河,向东前进,与帕尔斯军对峙。就这样战斗,让他们觉得我们战败了。”



说道这儿,提尼普的双眼中浮现出感兴趣的神色。



“密斯鲁军渡过迪吉雷河逃走的话,帕尔斯军会乘胜追击的吧。这个时候看准时机,从河流的上流让舰队突击。”



嚯,提尼普无意中泄露出声音。



“这样一来,帕尔斯军便被分裂成,渡至西岸的部队、还残留在东岸的部队、在渡河中被舰队攻击的部队,三个部队。船是小一点的好。”



“为什么?”



“没有必要让士兵登船。也可以在船上铺上稻草浇上油,把鳄鱼放在船上也是一种兴致。”



“真叫我吃惊。我从没想过,你是能想出这般军略的军略家。原来如此,把兵力分成三份的话,不管帕尔斯军如何精良强大,也无法想怎么战斗就怎么战斗了。”



“而且,若僭王亚尔斯兰被孤立在西岸了的话,想抓想杀都随我们便了。陛下也能实现将帕尔斯全土并入密斯鲁的心愿。”



“……嗯,嘛,要求到这种程度也太自私了。”



提尼普本就是稳健的人,到了四十岁掌握国家大权,一举称王,被菲特娜所吸引,在他自己还没注意到时这个想法浮现了出来。



提尼普送菲特娜至玄关,菲特娜回到了客间。



“出来吧,拉万。”



帘幕的阴影中出现了一个男人。他已变回了眼睛比眉毛更细,个头矮小肥胖的形象。他一边搓着手,一边深深地行了一礼。



“您做的实在是太漂亮了。这样一来,提尼普对孔雀姬大人的信赖将越来越深厚。”



“这是多亏了你……我虽想这么说,但是那个军略连我也吓了一跳。身为商人,居然如此之聪慧呢。”



“才没呢,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



开玩笑的口吻之下,盘绕着漆黑的恶意的集合。感受到这一点,个性坚强的菲特娜感到,有一滴冰冷的水滴滴落在心脏上。



“拉万。”



“是的,孔雀姬大人。”



“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成为我的同伴的?”



拉万微笑着。表面上完完全全是充满好意的笑容。孔雀姬不知为何,无法冷漠地无视这个笑容。







住民的身影从索雷玛尼耶城中消失了。他们及时地前往附近的山中避难,市城墙内只有将兵和一部分官员在。能让这样的安排迅速被执行的才干,真不愧是奇斯瓦特。



敌人将从东边过来,这么认为之后,加厚城市东边的防备是理所当然的,奇斯瓦特将两万士兵中的一半配置在那边。讽刺的是,热灰与熔岩堵塞了公路,人马的往来变得相当不便利。对交易而言不便利,但军事方面可能稍稍变得有利。要踩踏着灰尘和熔岩前进很是困难。特别是骑兵,若不是相当有名的骑手,只得下马牵着马步行前行,大概比步兵更被强迫去解决难题吧。这些时间,尽管只有一点点,面对从空中袭来的敌人,能匀出兵力和弓箭的数量。



登上瞭望塔也只能看见降灰,没有任何有利点。往下望去,在民房的屋顶之上,流浪的乐师铺好树叶坐在了上面。他大概正想躺下,可是灰尘太碍事了吧。



“奇夫卿,你看上去很无聊啊。”



“当然啦,一个女人都没有。没有弹奏琵琶的价值。”



“但另一方面,你可以随意让剑吸取鲜血不是吗。”



“这没什么好高兴的。”



奇夫把草吹走,手指在竖琴的琴弦上拨动着。这是叫讨厌他的人——也就是大部分男人,也抱着感叹的心情的美妙技艺。



世人所说的“亚尔斯兰的十六翼将”之中,在为亚尔斯兰所用之前的经历不明的,也只有这个男人。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学会如此之多的武艺和歌舞音曲的技艺。他本人也不提。亚尔斯兰去询问的话,他可能会回答,可亚尔斯兰也不想去问。这一点显得很是神秘,因而倾心于奇夫的女性也很多,对帕尔斯的男人们而言,是触到了他们的痛处。



“来了!”



千骑长巴尔哈依大喘着喊道。



薄薄的灰尘与烟雾之中,能看见无数个黑点。有可能是有翼猿魔的群体吧。接着,踩踏着灰尘的异样的脚步声,令人毛骨悚然地从地上靠近。



“还有从地上过来的!”



“数量是?”



“没法负责地说,至少有三万。”



这边也因为灰尘,很难看清全部的情况,如小山般的黑影,宣告着数万人马的接近。



梅鲁连短促地冷笑一声。



“没有技术的家伙们。只会从正面密集进攻而来。”



“对我们这边来说是帮了大忙了。弓箭兵,列队!”



持有弓箭的士兵们,立刻井然有序地排好列队。



“射箭!”



期待着命令下达没多久,帕尔斯的弓箭兵列队就让邱尔克军沐浴在箭矢的暴风之中。天地被箭矢所掩埋。到处都是弓箭鸣响的声音,箭矢切开风的声音,人与马的悲鸣声。



人与马一同倒下的邱尔克军的身姿,仿佛巨大化了的刺猬一样。在其之上,又有其他的人与马倒了下来。市城墙要远远矮于城墙,只有人一般高。堆积而起的人与马的尸体,转眼间便超过了市城墙的高度。梅鲁连已经以十五支箭射杀了十五骑人,却不高兴地喃喃说道。



“那些家伙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难不成是要等到耗尽帕尔斯军的箭矢吧。帕尔斯的弓箭兵有三千人,一人准备了五十支箭。合计十五万支箭组成了死亡的墙壁,来射杀敌人。



邱尔克军终于越过了市城墙。挥去不断降落的箭矢的邱尔克军,像是要展现山岳骑兵的巧妙技术似的,跳跃过市城墙。他们呼喊着胜利,挥舞着直刀。但是,这一身姿突然从空中消失了。是落入了市城墙内挖掘战壕。



“哇啊啊啊!”



一边大声尖叫,同时其他的邱尔克骑兵也落入了战壕中。话虽如此,战壕也只有人个头那么高的深度而已。



“看看他们那副样子。有些能明白亚特罗帕特尼的懊悔了吧。”



千骑长巴尔哈依发出哄笑,然而这并非亚特罗帕特尼会战时制造出来的大规模壕沟。那时利用了自然的断层,在人力将其扩大之上,还流淌着油用于大量虐杀的巨大道具。索雷玛尼耶的壕沟,只不过是急急忙忙制造出来的长条坑穴,其中也没有倒上油。



即便如此,也有着一时间削减邱尔克骑兵的突击力的作用。失去了速度和自由自在的行动力,堆成一块互相挤压着,马鞍与马鞍相互摩擦。也有因为激烈的冲击而落马的士兵。



“邱尔克士兵好像在平地上骑不来马啊。喂,别勉强自己了。”



帕尔斯士兵们放声大笑着,然而邱尔克的步兵如洪水般展开肉搏前进,没有大笑的余地了。双方刚发生激战,一口气升级成了乱战。耳边满是刀刃的声音,降灰不停地飘落在人血之上,大地成了红色的泥泞。人无法自由的奔走,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相互间挥舞着刀枪。



“那些家伙踩踏着同伴的尸体突进而来了。”



“一步都不准后退!”



奇斯瓦特的命令十分无情,但是退后了一步敌人便会前进两步,这是的的确确的事。帕尔斯士兵们满是血水与灰尘的脸上显露出决死的表情,承受住了敌人的攻击。



梅鲁连暂时丢下了弓箭,换上了长枪,刺杀了七、八人。长枪折断后,便把它投向敌人,贯穿了其中一人的喉咙。这时他第一次拔出剑来,往左往右,如除去树木的枝干似的横扫一片。如果奇夫的剑称之为优美,梅鲁连的剑是充满野性的,他的动作就是彪悍本身。



“那些家伙,从东边以外的地方来了!似乎是北边。”



“不要惊慌。这种程度的军略,他们还是有的。”



奇斯瓦特表现出毅然的态度,然而内心做好了死的觉悟。对策是有,可兵力不足。挥落沾附在双刀上的人血向北边望去,落个不停的灰尘之中,邱尔克的人马集团受到了来自右侧骑兵的拦腰一击。



“那是谁家的军队?”



像是在回应奇斯瓦特心中的疑问,打头阵将马高高跃起的武将,用左手摘下头盔拿在手中晃动。从中露出的是白色的头发。



“是同伴!”



奇斯瓦特大声喊叫后,地上的士兵们发出欢呼声。帕尔斯的骑马队冲破敌人的一角,与市城墙内的同伴汇合。最前头的武将把头盔夹在腋下,大声地说道。



“我是派拉夫达,奇斯瓦特卿。”



“噢,你总算是来了。”



“没什么,只是遵循宫廷画师的指示罢了。发动奇袭的人,是很容易忘记自己也会被奇袭的。所以,若敌人有从北边向城市发动袭击的势头,就从他们的右边拦腰一击,指示就是这么说的。”



白发的鲁西达尼亚骑士,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似乎在帕莉萨特的语言学校学得不错。



梅鲁连的长剑,再加上派拉夫达的大剑,帕尔斯军的剑列增厚了。前进一步、退后一步,流血永无止境地持续着。







这场血战之中,有一名坐在居民家的房顶之上,假装围观的男人,这人当然是奇夫。他总是保持着等待着出场机会的姿态,似乎休息的时间总算是结束了。



“是有翼猿魔!”



帕尔斯士兵们发出恐怖兼嫌恶的喊叫声,变成了这般情形的乱战,似乎无法按当初的预定的实行井然有序的对空射列。



“可是,这样一来,有翼猿魔们应该也很难往地面发动攻击……”



自言自语的奇夫早已把搭上箭矢的弓箭改变了角度。随手射出一箭,空中发出不悦的叫唤声,下颚被射穿的异形怪物,一边用翅膀拍动着空气一边落下。



一时间,弓弦的鸣响声中掺杂着怪物的叫唤声,一支箭矢射出必定有一只怪物坠落。



地面上,挥舞着特兰直刀连续斩杀帕尔斯士兵的巴修米尔面前,站着一名敌人。



“你这家伙是?”



“我是帕尔斯的骑士派拉夫达。”



“……看上去不怎么像帕尔斯人啊。”



“那么你要不战而逃吗?”



巴修米尔变了脸色。



“你别侮辱特兰的军人!”



沾满鲜血的直刀于半空劈过,朝着派拉夫达袭去。承受住攻击的同时,刀刃发出洪亮的声音反击了回去。再次握好特兰直刀,巴修米尔发动了第二次斩击。



“嘛,这边是用不着担心了。”



在屋顶上喃喃自语的是流浪的乐师。攀登上屋顶的两名邱尔克士兵,瞬间化作血与烟雾的块状物。



“这边似乎没那么简单呀。”



他眯起了眼睛,凝视着某一光景。



帕尔斯军中不为吃惊的,只有奇夫这样的人了。一个男人乘坐着由三只有翼猿魔吊着的大篮子登场,从距离地面二加斯的高度飞跃而下。



几乎没有改变姿势就落地的男人,身着应已灭亡的特兰风格的铠甲。并拔出了特兰式的直刀。



“噢噢噢噢噢噢!”



男人发出宛如猛兽的咆哮后,握好直刀,跳入帕尔斯士兵之中。



帕尔斯士兵的中心部,被打开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死之洞穴。直刀的刀光一闪,两颗头颅飞向空中。在鲜血画出轨迹的时间中,第三个人的喉咙被刺穿,第四人的手臂掉落在灰尘之上,第五人被腰斩,第六人永远失去了右脚。



“伊尔特里休?!”



帕尔斯士兵发出颤栗的喊叫声。听到他们的声音,伊尔特里休发出血腥的笑声。



一名士兵被有翼猿魔拽住双臂,吊往空中。他一边腾空蹬着双脚,一边喊着“救救我!”的瞬间,一只怪物对着他的脑袋亮出利牙,惨不忍睹地啃去了他的半张脸。四处飞散的血液之中,另一只怪物朝着脸的反方向亮出利牙来。



连续着两次,弓弦奏响了死亡之曲。一只怪物的左眼,另一只的右耳,各自被一支箭矢所贯穿,怪物一边激烈地拍打着翅膀一边摔落在地上。



奇夫的箭筒中装了三十六支箭矢,然而使用它们的奇夫的身姿,像是以“弓箭之神”为题雕刻而出的。在难以立足的屋顶之上,拿出一根箭矢搭上弓弦,搭上弓弦后射出,射出后怪物落地。完美的平衡性连一丝紊乱都没有,三十六支箭孕育出三十六只怪物的死亡。



地面上,千骑长谢洛耶斯一对一地决死挑战红眸的魔将。



“虽然杀了你没什么大不了的武勋,只是这帕尔斯语听着刺耳。”



“是你耳朵有问题吧。看看医生去。”



“要吼叫的话,在地狱和死去的战友合唱去吧。你等着吧,马上就让你们重逢。”



“你这家伙才是,对着灭亡了的故国同乡们,为自己的没用道歉去吧!”



千骑长谢洛耶斯首先发动斩击。他使的也是双刀。但和长官奇斯瓦特的不同,右手使的长剑,左手使的短剑。长短两把剑在灵活的运用下,与伊尔特里休的豪剑相交锋。进行了五回合、十回合的交锋,他的善战也到此为止了。魔将军的直刀宛如暴风,发出呜呜声。



“呜额……!”



右手的大拇指、食指与长剑一同飞向空中,谢洛耶斯的身体大幅度摇晃着。



“退下,谢洛耶斯,你也就到此为止了。”



令人可靠的声音响起,双手握着沾满血迹的双刀,奇斯瓦特一跃而至。伊尔特里休的红眸中闪烁着杀戮的喜悦,直刀的呜呜声与对渴求鲜血的喊叫声同时响起。



派拉夫达与巴修米尔的交战,已经超过了五十个回合。巴修米尔比伊尔特里休的战斗经验更为久远,是前代国王特克特米休时期的一名战士。他的斩击强而有力、防御坚不可摧,派拉夫达曾一度陷入危机之中。



然而,细微的忍耐心的差距,带来了激烈的结果。胜负一直未分晓,急于求成的巴修米尔在该防御时反而接近对手发动斩击。派拉夫达的铠甲发出异样的声音裂开了。同时巴修米尔的脖颈喷溅出血液。



派拉夫达粗暴地喘着气,收起了剑。



比他的战斗更为持久、激烈的战斗,正在别的地方进行着。三把剑纵横交错,四条腿踩踏着灰尘,火花闪耀着眼睛,刀刃声拍打着耳朵,战斗看似永无止境。



战斗已经持续了近百回合,手臂和腿依然没有停止运动。



伊尔特里休是个硬汉。这点已直接或间接地明白了,却不一定能超过奇斯瓦特或克巴多。但是,现在有所不同。伊尔特里休身上的妖气并非人类之物。



伊尔特里休再次在发出叫唤的同时袭来。奇斯瓦特的双刀,生出了灿烂的火花,承受住了魔将军的斩击。承受住的瞬间将其反击回去,准备以双刀的神技,砍落伊尔特里休双手的手腕。然而,可怕的强劲力道如雷光一般,阻挡了反击。奇斯瓦特失去了从防御转为攻击的机会。



派拉夫达本想与奇斯瓦特打声招呼,但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若是消减了奇斯瓦特的集中力,伊尔特里休的魔剑岂不是会将奇斯瓦特的身体砍成两段吗,他陷入了这一恐怖的念头中。



这时派拉夫达从他一对一战斗的场所离开,站在无限涌来的邱尔克士兵的刀枪浪潮面前。



承受住自左边攻来的邱尔克士兵的刀刃,一瞬间将其反击回去,击中了对方右侧的脖子。他避开飞舞在空中的血迹,往左后方跳去。摩擦着盔甲避开突刺而来的长枪,挑起枪身,对着毫无防备的身体横扫一击。他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声音。



“你是鲁西达尼亚人吧。要是被说成是将军中最弱的那个,可是故乡的耻辱呀。”



虽然帕莉萨特在饮食和健康等方面说个不停,可是她努力地使用鲁西达尼亚语的心情令他十分高兴。身体随心所欲地行动着,随着刀刃的声音,击倒了第三名敌人。



在这段时间,奇斯瓦特与魔将军伊尔特里休继续上演着死斗。魔人猛烈迅速的斩击,砍飞了奇斯瓦特的盔甲,袖子也被划破。但是,靠着双刀技术的精华,还不至于被打破最后的防御。



就在这附近,身着邱尔克军装的男人咆哮着说道。



“我是邱尔克的将军金达恩德。想要获得武勋的家伙,到我的面前来。我会让这片土地成为你们的坟墓。”



由于是个特别强大的男人,他四周堆起了帕尔斯死者的尸体,但他欠缺边战斗边指挥全部军队的战术目光。另一方面,奇斯瓦特麾下的帕尔斯士军,直至十骑长,有着组织性的白兵战训练和实战的经验,即便被压制了阵型也没有崩溃。



一边对此感到很是恼火,金达恩德一边尽情施展着作为战斗上的勇者的力量。接着在喘息了一口气时,他的太阳穴上插着一支发出响亮声响的箭矢,使他翻滚摔落在灰尘之中。这是梅鲁连射出的箭。



不谦逊且失礼至极的奇夫也认为,只要与达龙、奇斯瓦特、克巴多三位将军相关,进行一对一决斗时不需要他人的帮助。然而,现在不灭的勇名响震天下的双刀将军,面对伊尔特里休只是单方面的防御。



“好奇怪的行动啊。”



就奇夫所见的,伊尔特里休的动作,有奇怪的脱离人类的地方。千骑长谢洛耶斯与之交锋了十回合,称得上是善战,然而奇斯瓦特明显地渐渐处于劣势叫人十分意外。



“稍微管管闲事吧。”



奇夫下定决心握好弓箭,往弓弦上搭上了箭矢。奇斯瓦特的防御,现在还是完备的,可是只要一个地方崩溃,大概瞬时间便会成为魔剑的食饵吧。消耗十分激烈,只靠着毅力与大半本能化了的防御技术,奇斯瓦特拯救了自己的生命。



就在张开弓箭的时候,两名战士的身姿边战斗这边消失于建筑物的阴影之中。与此相反出现的是一个个头非常高,使用大棒的女战士。



“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