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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1 / 2)





  他深深望着她道:“儿子真正在乎的,其实只有与我魂命相牵的几个人而已,儿子希望母亲安康,希望姐姐幸福,希望与六哥,情谊不变,大梁江山稳固,希望能与阿蘅生儿育女、白首偕老……儿子的心很小,想要的也很少,如今阿蘅有孕,儿子心愿得偿,心里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明郎又与她断续说了不少话,似同往常来向她请安时,没有什么区别,可她心里这种隐觉怪异的感觉,就是挥之不去,直到明郎请退离开,都没有消散半分。

  都道母子连心,这样的不安怪异感,不会是无缘无故,空穴来风,华阳大长公主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心中絮絮地烦乱起来,之前,她因被这逆子气急,一听到他与那温氏恩爱的消息,就火冒三丈,为能过得清心平静些,遂没有在明华街安插“眼睛”,令人随时传报明郎动向,也就不知,明郎今日的反常,由何而来。

  到底是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华阳大长公主心中担忧起来,而沈湛人离了武安侯府,上了马车,唇际勾着的淡淡笑意,立消隐不见,他躬下身子,埋首在自己的双掌间,藏躲在这一方昏暗狭小的天地里,心中的阴暗,如藤蔓疯狂生长,缠裹住他的四肢,直拖得往无尽深渊下沉。

  那一日,他离开官署,上了马车,接过长青递来的书信,在车厢中撕开信封的一瞬间,就像是引发了噩梦的开始。

  那信中内容是反手写就,字迹狂乱,内容更是骇乱人心,竟道圣上与他妻子早就暗有苟且,且他妻子腹中的胎儿,也十有八九,并不是他沈明郎的孩子。

  这封信,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上元节那夜建章宫之事发生后不久,被人派送到他的手中,这信是何人写就?此人为何能洞察时机,偏在他暗有猜疑时,将这信送到他的手中?这信中内容,又是真是假?!!

  如果没有上元夜建章宫之事,他接看到这封密信,也只会以为,有人存心挑唆他与圣上情谊、污他妻子清誉,而当世最有动机如此行事的,是他的生身母亲,他会将这事归咎在母亲身上,甚至拿着信,去直接质问母亲。

  可上元夜建章宫,真真切切地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圣上对他妻子的亲密言止,这些时日来,时不时在他眼前浮现,梦里亦不得安宁,这信来得这样巧,内容又正好击中他猜疑的心,让他不得不去疑心,写信的人,真的知晓这样一桩秘事,这秘事,真的存在……

  不,他不愿如此疑心,暗藏着心事,自我折磨日日夜夜后,他仍是想将此事归咎于母亲,母亲先前一直厌他与圣上情谊深厚,也一直厌他与阿蘅鹣鲽情深,也许大年初一开始表露的温和退意,都是假象,母亲的心,从来没有变过,手段,也一如既往地凌厉,这密信一石二鸟,若他信了,与圣上反目,与阿蘅决裂,不就正中母亲下怀?!

  他害怕面对另一个更为可怕十倍百倍的猜想,宁愿懦弱地希望,此事是母亲所为,他回到武安侯府,言语间试探母亲,可试探的结果令他心悸,这事,应不是母亲在后设计,那么……那么……

  碧瓷药瓶中的避孕药丸,藏有“蘅”字剪纸的蘅芜香囊……曾经他因种种可疑的迹象,疑心阿蘅与慕安兄有私,可后来事实证明,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与阿蘅并无血缘的慕安兄,或许真对阿蘅暗有爱慕之心,但绝不会对已为人妇的阿蘅,暗行苟且之事。

  他信了慕安兄,连带着将这些可疑迹象拋开,将避孕药丸的存在,归结为阿蘅因他母亲的缘故,所以暂不想生下与他的孩子,将那蘅芜香囊的消失,也当成寻常物事,丟了也不值一提……他为种种可疑迹象,去想解释的理由,因他怎么能相信阿蘅会背叛他,永不相负,阿蘅不会负他的,永远不会……

  他当时心中做如此想,可这信告诉他,若那人是圣上呢?!

  若那人是圣上,一些无法释惑的事,也终可得到解释,譬如去年冬日,他与阿蘅一共入宫与姐姐用宴,后来阿蘅先行离宫,长青却说,夫人的车马不是回府,而是向西驶去……

  后来他回府问阿蘅,阿蘅不语,她身边的碧筠说,阿蘅是去了皇城西街的山风斋,购买黄州所产的素雪纸,他连夜派人调查过,阿蘅根本没有去过那里,而碧筠,是当初圣上封阿蘅为楚国夫人时,随旨赐下的女官……

  楚国夫人……一品国夫人……

  其实当时按他官阶,阿蘅只应被封为三品淑人,圣上如此厚待,破格封阿蘅为一品国夫人,他当时以为,是圣上看重他的缘故,也或许,其实是因为圣上看重阿蘅……

  那车马向西驶去,后来圣上也离开了长春宫,阿蘅那不明踪迹的一个下午,是否会与圣上在一处……

  沈湛不愿这样想,可随信附上的一幅春图,总是在他脑海闪现,画上,身着龙袍的年轻男子,将一年轻女子抱在身上,他们衣裳凌乱,紧紧相贴,阿蘅之前夜里常说不舒服,还有那避孕药丸,究竟是为何藏匣暗服……

  新被送入府中伺候阿蘅孕事的嬷嬷侍女,真的只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吗?还是一如碧筠等人,其实是被圣上送入府中……那信说,阿蘅腹中的胎儿,十有八九不是他的孩子,那是圣上的?所以才会赐下嬷嬷侍女,如此关切?……

  从前所有被忽视的寻常小事,都似有迹可循,圣上比他更早知道阿蘅身上有伤,圣上送醉酒的他回府,说想尝尝阿蘅的手艺,圣上日理万机,却记得阿蘅养父——一名青州小吏患病,特意将此事告诉他,在他开口请求后,立刻调拨太医至明华街……

  ……是这信挑起了他的疑心,令他如此胡乱猜疑,还是这些事,本就值得猜疑,阿蘅与圣上之间,是否早在上元夜前,早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就已不是简单的君上与臣妇……

  沈湛的心像被人用力攥在手中,稍一用力,就能爆开,狂乱的猜疑,如潮水挤涌在狭窄的车厢中,似要令他窒息而死,而煊赫壮丽的建章宫中,皇帝正负手踱步,听赵东林轻读今日明华街传送来的消息。

  自上元夜到如今,已过去了二十余日,每一日,都会有关于她的密报送入宫中,细致到用膳如何、孕吐几次、睡了几个时辰、心情如何等等,皇帝知道她前两天有些咳嗽,问赵东林道:“夫人今日可还咳嗽?”

  赵东林含笑回说:“夫人今日只咳了两次,相较昨日七次,前日十数次,是大好了。”

  皇帝“唔”了一声,又问:“心情如何呢?”

  赵东林看着手上的密报,迟疑着道:“和从前一样,武安侯黄昏回府,夫人便笑意多些,武安侯白日不在时,夫人就多少有些……郁郁寡欢……”

  皇帝听得心里有点酸,但又想她高兴些,想着要不给明郎放放假、多在家陪陪她算了,但莫名给武安侯放长假,此举看来有些奇怪,而且真想着她和明郎日夜不离,他心里越发有点涩了……

  皇帝想来想去,不知如何是好,又召郑太医来问。

  郑太医原以为圣上是要打胎,万没想到圣上是要保胎,再看圣上这一天天暗暗当爹的劲头,心情十分复杂,此时被召来听圣上如此问,暗想楚国夫人摊上您这么尊大佛,能不郁郁寡欢吗,口中只恭谨回道:“有孕之人难免心思重些,外出散心几日,或能好些。”

  说到散心,皇帝立就想到上林苑,春天到了,上林苑春光正好,她日日在明华街,定也闷得慌,闷得慌自然就郁郁寡欢,不如去上林苑走走,换个环境散散心,上林苑又广植奇珍异果,她有孕在身,口味变了,密报说她近来孕吐厉害、没有胃口、每日吃得很少,他听得十分担心,上林苑温室栽种的异域瓜果,或许正合她口味……

  皇帝心里定了主意,想着等过两日她不再咳嗽,他移驾去上林苑住上几日,撺掇母后带她去上林苑散心游玩,如此想了片刻,他又想到于情于理,明郎定也同行,心情又不由地微妙起来。

  自上元夜后,他见明郎甚是心虚,除了日日上朝、御书房议事外,私下再无单独相见、把盏言欢,明郎绝口不提那夜之事,他也不知该怎么说,该不该说,一日日地,拖到现在。

  建章宫中,当朝天子想着武安侯,愁肠百结,长乐宫中,当朝贵妃亦如是,那封信已写送了那么久,武安侯那里,却仍没有半点动静,是他根本不信信中所言,还是武安侯虽然有所疑心,但那疑心,只是零星之火,还不够旺盛,不足以驱动他对楚国夫人下手……

  ……再等下去,楚国夫人都要显怀了,圣上那时候定也忍等不得,冯贵妃想的心焦,既然武安侯心火不够,那她只能暗暗添柴,火上浇油了!

  第111章 本能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二月十二,花神日,士民踏青郊外,看花祝神,天子携后妃近臣,移驾上林苑,共度佳节,遍赏春光。

  上林苑位处城郊之北,占地极广,山水蓊郁,深林参差,苑中既养珍禽异兽,又广种异域名果,遍植奇花异木、香草仙葩,这时节,百花开得正好,姹紫嫣红,争奇斗艳,远远瞧着花团锦簇,如烟似霞,置身其中,真似人间仙境一般,令人流连忘返。

  风和日丽,花香醉人,圣上领着一众近臣,漫步花林,以“花朝”为题,命众臣随意赋诗,考较文学,笑言胜出者将重重有赏,而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循花神日“剪彩赏红”之俗,领着一众妃嫔命妇,巧剪彩幡,系在繁花枝头,一时花林之间,罗带飘飞,衣香鬓影,风流蕴藉,美不胜收。

  从前这等女子游乐场景,与太后娘娘寸步不离的,定然是容华公主,但容华公主据传抱病在身,此次并未随行,侍走在太后娘娘身边的,是武安侯的妻子——楚国夫人。

  楚国夫人虽出身寒微,但却似她兄长,因一门好亲事,瞬间扶摇直上,从小吏之女,成为华阳大长公主的儿媳、皇后娘娘的弟妹、太后娘娘的外甥媳妇。

  太后娘娘似极喜爱楚国夫人,言止亲近,笑容满面,瞧着待楚国夫人,似与容华公主一般亲密,见几片为风吹落的花瓣,垂落在楚国夫人鬓边,还亲自抬手为她拂去,走着走着,花林里风稍微大了些,太后娘娘又立命侍女取了披风来,亲自为楚国夫人披系上。

  尽管华阳大长公主在朝堂上节节败退,正宫皇后娘娘也已被冷落数年,但这似丝毫影响不到,武安侯夫妇,在圣上与太后面前的荣光,纵与华阳大长公主在前朝,再怎么明争暗斗,圣上对武安侯始终信任有加,而太后娘娘对楚国夫人的偏爱,众人都已看在眼里,就连圣上最为宠爱的贵妃娘娘,都十分知趣,不硬往太后娘娘身前凑,在旁笑看太后娘娘循花神节女子簪花风俗,亲摘了一朵皎洁的梨花,笑着向楚国夫人鬓边簪去。

  太后替阿蘅簪了朵冰清玉洁的皎白梨花,见皓花衬雪颜,越看越美,欲再簪上数朵旁的,为她做个花围,忽又想到什么,罢手笑向沈湛道:“明郎,你来~”

  沈湛闻召近前,太后道:“这么多花儿,哀家都要挑花眼了,你来为阿蘅挑簪几朵。”

  杏月时节,春花齐绽,端抵是叫人眼花缭乱,皇后见沈湛似也不知该择何花,在旁含笑建议道:“李花雪白,与梨花配在一起正好,皎洁无暇,相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