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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2 / 2)




梦人在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将手杖换了只手握持,在漂着纸人的河岸上蹲了下来,向河面伸出手去。



管理人倒掉的纸人之中,有一只离群飘到了突出水面的岩石上,挂住了。梦人脸上挂着浅笑,将手泡进河水中,将那只吸水发胀的纸人从岩石上剥落下来,轻轻地捡了起来。



「虽说有『没有飘走的流雏会变成怪物』的传说,不过看看这个样子,怪物似乎出乎意料的多呢」



接着,她对结说道



「然后我查了查与之类似的事例,找到了德岛名为『伤寒坊』的典故」



「……伤寒坊?」



「没错。所谓伤寒,大致就是代指发烧的古语。相传在罹患伤寒的时候,制作名为『伤寒坊』的稻草人偶,然后在脖子上挂上在竹筒里装酒的东西,将稻草人偶送出家门顺流漂下,病就会好。另外还说,那个稻草人偶飘到哪里,伤寒就会在哪里流行。在当时,伤寒是会要人命的」



「这……」



的确是与流雏相同的系统,但与向流雏中转移的『厄』不同,并非模糊不清的东西,而是非常具体的灾难。



「就是这么回事」



然后梦人将重心压在手杖之上,站起身来,将手中吸水发胀的纸人拿至与视线齐高,观察起来。



「这个『雏』里面,究竟注入了什么呢?」



「……没关系么……碰那种东西」



结禁不住往后退,向梦人这样问道。



梦人笑道



「谁知道呢。西任小姐要是碰了我不清楚会怎样,反正我是没问题的。以前我也说过,这样的东西我试了不会有什么作用」



「确实说过……」



「自古以来,在各类的文化圈中都流传着巫术对残疾人不起作用的说法,所以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这只脚的关系吧。在刚才提到的苏格兰高地也是,人们相信象形巫术对身体有残缺的人没有效果。这正是一种『偶像咒术』吧」



梦人一边示意手中的纸人,一边颇有自信却又透着自嘲意味地开起了玩笑。结听到这番话,有知道当笑还是不当笑。



「不过我反倒更希望能有效呢」



「真木先生……」



「我都试过好多次了呢」



梦人如此宣扬,豪迈地笑了起来。



他的表情在结眼中,看上去并非那么开心,莫名地感觉非常阴暗。真木梦人总是把「好想遭遇诅咒」挂在嘴边。他虽然非常希望超常现象实际存在,但却无法提出明确的证据,因此与他平日「想实际遭遇」的主张相一致。但他的说出那番话露出笑容的时候,有时那笑容会显得十分阴沉,就像是想自杀却被救的人的那种,自嘲的笑容。



……现在就像那种情况。



梦人因为小时候的右腿残疾,造成了现在这极度扭曲的性格。结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了解,他的童年过得不能算愉快。



「那、那个,真木先生,这事就先这样吧……」



结有些心急,转变话题。



「唔。啊,是啊。相比我的事,这个更重要呢」



梦人就好像忽然注意到似的,再次转向了结,此时他脸上的阴影已然消散。看到他的表情,结稍稍放下心来。



「哎,总之情况就是这样,以西任小姐提供的情报为基础展开的调查,目前正在顺利进行」



梦人用一只手示意放流纸人的这条河,说道



「我让大河内君也去到其他县稍稍做番调查了」



「咦?」



结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吃惊地向梦人反问



「咦?其他县?是哪儿?调查什么?」



「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你。要是告诉你我们正在调查什么人什么事情,让你提供情报时造成不必要的偏见可就不好了」



「哦……这样啊」



「那边还得守候片刻。好了,既然这样————我们这边也开始走吧」



梦人对困惑的结这样说道,灵巧地将手杖戳在满是岩石的河滩上,顺着河滩走了起来。



「咦?走?上哪儿去?」



「当然是管理员先生那边啊」



在梦人示意的方向上,将纸人全部丢进河里的管理员,现在正对着河双手合十进行祈祷。



「这、这……」



「机会难得,就直接问问她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放『流雏』吧」



「这么直接,没问题么!?」



梦人对动摇的结摇了摇头。



「你指的是那层意思?是担心管理员是犯人,被问之后袭击我们?还是担心问了不必要的时候,让你以后在公寓里会陷入尴尬?」



「呃……两、两者都有!」



「你还真是犹豫不决啊。你不是下定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就算引发什么问题也要让我进行干涉么?」



「唔……」



结有种请君入瓮的感觉,无言以对。



梦人见结这个样子,开心地眯起了眼睛。结见梦人邪恶的表情变化,心里想着「这孩子性格果然有够遭」鼓起脸来。梦人扬嘴一笑,随后扔下结继续朝管理人所在的上流方向快步走去。结一时间驻足原地犹豫着,但梦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她最终还是慌慌张张地追了上去。



3



「……哎呀,真是惭愧。只因为被还被老伴狠狠地说过,那种『不好』的东西就要顺流漂下去呢」



管理员田端老人单手拿着垃圾袋,走在回去的路上被问到那种事,结果难为情地笑了起来。



在困惑的结的面前,话题没一会就有了进展。听过梦人所说之后,结只觉得田端无非是在模仿流雏进行某种莫名其妙的『仪式』。梦人没有去管犹犹豫豫的结,立刻走近田端,单刀直入地用一句「你在做什么?」喊住了田端。



当时,田端也难免吃了一惊,但后面的应对本领令人惊叹。面对戒备起来的田端,梦人指向了在一起的结,表明自己是结工作上有来往的人,来祝贺结乔迁之喜,现在正让结带他四处参观。然后梦人完全隐藏了平时那种扭曲,以良好的处世姿态开始与田端攀谈,没一会儿工夫便解除了田端的防线。回过神来,三人正一起往公寓走,同时梦人开始提出当初想问的事情。



田端就这样被他套出话来。



据田端所说,那个『纸人』其实自从公寓落成第一次募集入住者以来,就经常出现在公寓的院地之内。身为管理员的田端在清洁时,最开始似乎是当做垃圾按正常方式处理掉的。但没过多久,与田端一同负责公寓清洁的妻子渐渐开始觉得那种东西阴森可怖,便唠叨着要他将这种东西扔进河里漂走。



这种东西指的就是————『咒物』。



「她还说不那么做的话垃圾弃置场就放不下了……哎,虽然觉得这样蠢兮兮的还费事,但还是乖乖照做了。哎,不过老伴虽然总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不过违抗她可一件好事都没有呢」



田端笑了笑,接着说道



「最开始我觉得她小题大做,很不开心,而且觉得随便往河里扔垃圾不好。可最近不是很糟糕的事情接连不断的呢发生么?所以我也开始有些觉得,老伴说的或许也不无道理……」



田端叹着气露出,用无奈的眼神嘀咕了一声之后,突然注意到一件事,对着远远看着公寓方向的梦人惭愧地说道



「啊,看我这臭嘴。你男的来庆祝西任小姐的乔迁之喜,我不该说这种话呢」



「没事没事,我不介意」



梦人露出平和的假笑,摆了摆手。



「硬要说的话,我对那种迷信算很感兴趣的。顺便问一下,您太太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迷信?」



「哎呀,那种事完全没有啊,很普通的。但她倒是很信那些个魔鬼邪神就是了」



「嗯,比普通更倾向于『会去在意』的类型」



「没错没错,就是那种感觉」



梦人的概括精准地表达了田端氏的意思,田端氏点点头。梦人也回应着点点头。



他们看上去完全打成了一片,至少结是这么想的。田端氏已经完全忘记梦人是个外人,与梦人攀谈。听到关于公寓和自己的事情都被源源不断地从田端嘴里套出来,结的内心里五味杂陈。



不是说梦人的说话技巧如何,而是梦人现在诡异的举止。



正因为知道真木梦人平时的言行属于典型的古怪作家那种,所以结才会觉得佩服、吃惊、难以名状的恐惧。



那么善于交际善解人意的人,实际上是个以捉弄人为乐本性恶劣的家伙。在了解一切的立场上看着这样的情况,结开始稍稍反思与人交际的问题。



根本不知道对自己表现得很亲切的人,背地里究竟是一副怎样的脸孔。



结面前的情景,俨然就是这番道理的缩影。



不过,若是若是认真地去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中是生存不下去的……眼前的缩影同样包含了这个道理。



看着假惺惺的梦人与开心攀谈的田端,结感到作为成年人本应早已抛弃的东西,在心中扬起头来。



「……」



可就算这样,也并不是要做什么就都能做到的。



结在眼前情景的感染下唤醒那种不必要的想法,跟在梦人与管理员的身后。但最后到达公寓的时候,入口的自动门刚一开,便看到有很多居民聚集在管理员室前面,于是立刻从沉思中被拉回到现实之中。



「哎呀?大伙这是怎么了?」



田端询问情况。



「啊,管理员先生,你回来的正好」



结也很好奇地看着情况。在回来的三人面前,这群以老龄人为主,中间混着一些主妇的人之中,一位好像是代表的老婆婆转过身来。



「荻野小姐。大家聚在一起,这是做什么?」



「管理员先生啊,我们相互商量过,这栋公寓有监控录像对吧。能拿给我们看看么?」



这是一位看上去很稳重,皮肤晒成土色的老婆婆。蜷曲着腰的荻野小姐朝着田端走了几步,投以凶恶的目光,用嘹亮的声音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咦?监控录像么?为什么……」



「盛先生一家不可能虐待儿童,我们要找出杀害他们孩子的凶手。录像上应该有的吧?」



「!」



老婆婆此言一出,连结都感觉到了强烈的紧张感,仿佛就连管理员室前面的空气都绷紧了似的。聚集起来的大伙各个面容严肃地对荻野小姐的意见点头认同。他们大部分是平时在公寓院子里或地方中心聚在一起闲聊的老年人,大伙似乎是为了与田端直接谈判才聚集在这里的。



面对这样的一群,田端氏含糊其辞



「这……呃,荻野小姐,这未免有点……」



「你是说不给看咯?我们也被录在上面了吧。哪里有自己被录了还不让看的道理」



老婆婆很厉害。而且她身后许多双认同的目光同时向田端刺去。



田端氏愁苦难耐,即便这样仍旧试图说服众人



「哎呀,录像要听候警方调用……」



他觉得把警察搬出来大家就会乖乖退让,可不了完全是火上浇油,老婆婆激动起来



「不就是那些警察怀疑盛先生夫妇么!」



「就是!」



最后连后面助阵的人也跟着怒吼起来



「这还用说么!就是因为警察信不过,我们才来这里的!他们肯定早已认定就是盛先生夫妇做的,觉得根本不用查啊!还是说,管理员先生认为是盛先生夫妇把大和君虐待致死的?」



「啊,不……绝无此意……」



「那你倒是给我们看啊!难道让盛先生夫妇蒙受不白之冤被抓进牢里就好么!?」



「不,绝无此意……」



「怎么可能是盛先生夫妇做的!怎么偏偏怀疑他们!盛先生夫妇对我们老年人都很好,也非常疼爱大和君,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盛先生不可能是凶手。那些警察全都瞎了眼,根本不想好好调查!」



大伙七嘴八舌,声音越来越大。田端招架不住了,但还是拼命地想要控制场面,一边双手摆着动作一边安慰众人



「别、别激动……」



「你要我们怎么不激动!」



但这只能使火烧加油。



聚集起来的居民们,怒火越烧越旺。



然后,围观的人中有一个最终喊出了这件事。



「别废话了,快给我们看!杀害孩子的凶手肯定录在里面了吧!谁是真凶一看监控录像就全清楚了!快给我们看!里面肯定录下了406室那个家里蹲!」



大家大吃一惊。



一时间沉默下来。



这阵沉默,如同某种决定性的裂痕。



尽管只有短暂的瞬间,却是决定性的,致命性的间隙。然后在下一刻,仿佛在场所有人心中那道看不见的『堤』统统溃决了一般,封在里面的『恶意』『厌恶』『恐惧』化作一股浊流喷发而出,当场爆发。



「没错,肯定是那个家里蹲干的!」



一个老人喊了起来。



以此为开端,聚集在这里的老人、老婆婆、主妇,全都将迄今为止没有在明面上提过,但一直藏在心里的话大声喊了出来。



「凶手就是他!」



「没错!这还用说么!」



「肯定录下来了!」



「你要包庇罪犯么!?」



「一直就觉得他很恶心!又不工作,还穿着奇装异服到处溜达!」



「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出事!」



「我一直担心得不得了,生怕孩子会被他怎么样!」



「你不是管理员么?不要放任那种危险的家伙,倒是管一管啊!大家都在害怕啊!再说那个爷爷也是……!」



「废话少说,快放出来看看!」



「你要包庇凶手么!?」



「拿出来!!」



「放!!」



「放!!」



仅在顷刻之间。



回过神来,田端氏顷刻间被居民们逼得走投无路。暴徒们的叫喊、指责,震耳欲聋地淹没了管理员室周围。



充斥着猜忌、愤怒与而已的吼叫换做波涛,吞没了现场的一切。令空气震颤的狂热怒吼声与感情此起彼伏,将幽静的公寓入口的小小空间刷成一片狂乱。



「…………!!」



茫然。



结一个人被留在这混乱之外,茫然地杵在原地。



居民们与邻居们充满愤怒与恶意的狂热,让身处其中的结吓得浑身发软。她无助地愣在原地,负面感情的热浪如同炙热的能量直袭大脑,将她吞入其中。她只能感受到,自己心脏像闹钟一样飞快地跳个不停。



怎么办,脑袋跟不上了。



怎么办,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什么也做不到。



但忽然间,他想起此处的局外人不止自己一个,于是向自己身旁看去。



真木梦人撑着那跟结实的手杖,一边看着眼前的这场混乱,一边静静地在笑。



「……」



在她看到那表情的那一刻,那份傲慢甚至让她忘却了混乱,完全呆住,禁不住愣愣地凝视梦人。



但梦人这个时候没有理会跟不上状况的结,朝着眼前正在展开的激烈混乱忽然开口,用不算大,但却神奇地能溜进人们意识中的声音,说道



「哎,大伙」



「!」



随后,就如同被梦人这一声降了温一般,骚动从



外围开始稍稍平息下来。



人们这才意识到眼前有个从未见过的局外人,就好像头脑稍稍冷却一般,略微地恢复镇静。然后,梦人趁着这份镇静产生的空隙,又朝人群中扔进了一句话



「大伙莫非对那个406室的人有什么仇怨?」



这一刻,空气冻结了。



此刻已经逾越了镇静的范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就像冻结了一样张大眼睛,看着梦人。



「啊,我这个外人插嘴不好意思。不过从大家的表现看,觉得可能是这样」



在怪异的气氛中,梦人毫不畏惧地露出灿烂的微笑。然后,梦人说了句「那么失陪了」,轻轻点了下头之后,以自然的动作转过身去,穿过自动门快步离开了公寓。



「………………」



之后留下了一阵沉默。



暴露在这份沉默之下,结困惑地向大伙低头致歉,跟着梦人离开了管理员室门口。



她刚一来到外面,就感觉像是得到释放一般,呼吸变得顺畅。她发现了梦人走在前面的背影,跑步追了上去,带着略微紊乱的气息朝他喊过去



「真木先生!!你刚才是干嘛!?」



梦人脸上依旧挂着那有所企图的不祥笑容,没有停下拄杖前行的脚步,仅仅转动目光向身旁的结看去,开心地说道



「尚在调查之中」



「喂!」



情况并不简单,结不可能被这样的话搪塞过去。



「等拿到确切的证据再说。不过嘛……相当有意思————不错的反应」



梦人来到稍稍偏离公寓正面的路肩上,朝着似乎很奢侈地一直让等的出租车举起手。然后,出租车开了过来,梦人乘了上去。



「我就先走了。啊,如果可以,最好是把刚才那场关于监控录像的争执看到最后,然后再告诉我」



「真木先生!」



梦人之留下这些话,没对结的提问做任何回答,留下邪恶的笑容,乘着出租车离开了。



「…………真是的!」



在无法释怀之中目送出租车离开的结,被独自留在了路旁气的直哆嗦。她吼了一声之后,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久久站在原地,心中怀着不满。刚才呈现的那一幕究竟怎么回事?梦人究竟在调查什么?他究竟了解到了什么地步?疑虑与不满充斥着她的内心。



而且,她还感到困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她望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呆呆站在原地的时候,不满渐渐平息下来,最终困惑占据了主导地位。



「……」



自从搬到这栋公寓来之后,名为「日常生活」的外壳已经有好多次开裂,隐藏其下的隐情显露出来。在刚才那一刻,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又看到了一些。



逼着管理员拿出监控录像的居民,指名凶手是406室的『儿子』。结算是亲眼见过那个老人的孙子,确实觉得那个人很恶心,也理解有孩子的母亲会感到不安,但着实没想到居民们会对如此视他为危险。



——难道过去发生过什么?



这样的疑问涌了上来。



她觉得梦人知道些什么,已经查明了一些事情,在那个地方像那样插嘴的可能性本来就很高。而且从梦人临走之际的口吻中,也能鲜明地感受到这一点。



结心想……406室的居民,究竟是怎么回事?



光从听到的消息了解到,那个老人的『孙子』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而且应该与五十岚小姐和棚桥小姐的丈夫,以及杉北小姐本人在童年时期非常熟悉。



而这样一来,这话题反而没法拿出来聊,但还是想找机会问个清楚。



结心里这样想着,总算是转过身去。回到公寓之后,那些居民们仍在管理员室门口围着管理员争执不下。



「……」



结的意见也跟梦人说的一样,觉得应该将这件事看到最后。



可是光看这情况,感觉不到事情有一丁点进展的迹象。



看着这情况肯定会影响心情,众人围着管理员对管理员施压的情景一直持续着。



这是一锅猜忌、义愤、厌恶的大杂烩。



结看了一会儿,但她决没有那么多人闲工夫,并没有一直看下去,只好转身离开这个吵闹的地方。



……然后到了傍晚。



结在去保育所接克己的时候,在保育所门口与今日子和棚桥小姐碰了头,一边等待孩子一边询问他们有关406室那个『儿子』的事情。



「哎……就跟结小姐说的一样,经这么一说发现他们确实是同年级的同学,应该认识的人」



「的确」



「是吧?那有没有听说什么?」



「说不准啊……不过这么一想,发现我家先生的确没怎么说过那个人的事情。五十岚先生啦,盛先生啦,渥美先生啦……其他同学的事倒经常说呢」



「哎,我家老公也差不多」



「是这样啊……」



今日子与棚桥小姐都觉得有些奇怪。



「杉北小姐应该直接认识吧?」



「应该是的」



「不过,也几乎没听杉北小姐说过」



「就只是最近听过一点」



「……唔,经你这么说,确实有些在意。我去找我家先生具体问问吧」



「我也去问问吧」



「然后等杉北小姐来了,也试着问问吧……」



「嗯……」



之后,大家一起等了会儿杉北小姐。



最后过来的,是开车的杉北先生。



大家希望落空,很杉北先生稍稍寒暄一番,直到分别的时候都没人提到406室那个『儿子』的事情。可能是因为要跟好不容易相处融洽的新朋友分别感到寂寞,从璃恩上车直到杉北家的厢型车消失在视野之外,默默地凝视着好长一段时间。



然后————



结带着克己回到家,在四楼刚下电梯就发现很吵。



只见正在吵闹的是群曾经见过的人。上午在管理员室前面吵着要看监控录像的那些居民,这次聚集在了406室门前,围着406室的玄关正朝着里面嚷嚷什么。



只见406室的房门敞开着,那个额头上有颗大痣的生驹老人正在外面与那群人对峙。老人冲着周围大发雷霆破口大骂,想要驱赶聚集起来的居民们。



老人大叫



「给我回去!我家孩子什么都没做,回去!!」



可是周围的居民反倒仗着人数对老人步步紧逼



「废话少说!把那个家里蹲交出来!」



「交出来!」



「要是真的什么都没做,怎么不敢光明磊落地出来!那就说说看,他那天半夜都做了什么?帮忙证明盛先生是无辜!」



「不敢在我们面前现身,肯定心里有鬼吧?」



众人七嘴八舌,吵着让那个『儿子』出来。



「……」



攻击目标似乎转为那个『儿子』本人。



结拉着克己的手,悄悄原理这场骚动。



「妈妈,今天生气的人好像很多啊」



克己临走的时候,压低声音这样说道。



「……是啊」



对于克己的这份感想,结只能回答这些。







大河内虎一凭着喜好专程骑机车离开东京,来到约七百公里外中国地方的某山间小镇。(译注:日本的中国地方,并非中国)



那里虽然在区划上被定为市级,但经过合并再合并之后成为了肥大化的人口稀少的自治体的边缘小镇。除开小型的中心聚落,这是片只有零零星星的老旧农家在广袤农田与山林中稀疏分布,称呼其为山村也没什么问题(事实上,合并以前的名字也是村)的,就像被遗弃一般的土地。



这里勉强开通了电车,有个容易跟带顶棚的巴士站弄混的无人车站。在车站附近,有个木质建筑的办事处。那是整个聚落最醒目的建筑,虽然是木头做的,但周围像城堡一样围着涂成白色的土墙,虽然老旧,但气派程度看上去与聚落规模不相称。



然后,还有一幢像是办事处附属的,仓库一样的建筑。



从格局来看,包括办事处的房子在内,这些房子本来应该是古代官员的气派宅院。那个感觉就像仓库仓库,作为仓库来说实在很大的建筑,入口的门敞开着,上面挂着一块带木纹的木头招牌。



『乡土资料馆』



傍晚。身材高大肥满,身穿机车服的大河内踩着碎石地,来到了这栋建筑跟前。



然后,他向建筑及周边张望。这个办事处和资料馆周围,虽然有着广阔的院地,但没有铺上柏油,是经过长年累月的踩踏变得十分坚固的,混着碎石的黑土。停车场是用金具将直接将破破烂烂褪了色的塑料绳固定在地上划分出的停车位,上面停靠着车辆。



大河内那辆针对远距离骑行的外国产大型机车也停在这个停车场的一角。那辆机车尽管在散发着昭和气息的日本山村风景之中显得格格不入,但作为远游僻地的道具却又与此番风景可谓有着极致的调和。将自己的机车放在尽头之内,用智能手机拍了张照片之后,大河内便雄赳赳气扬扬,大步流星地踏入资料馆的入口。



资料馆未设接待,也不收费,里面只摆着村子的历史文献与文物。里面的荧光灯已经老化,十分暗淡,地面是铺着薄毯子的木地板。这里以仓库来说很大,但以资料馆来说显得莫名的空旷,里面摆着包括就农用器具、林业用具与制品、老照片在内的,关于村子历史与当地名士的介绍,实际上就是一堆不值钱的破烂。



大河内在门口脱下皮鞋换上塑料拖鞋之后,踩着轧轧作响的地板在资料馆中阔步前进,绝大部分展品只瞥一眼进行确认。他表现得对偏僻乡村的农业与产业毫无兴趣,直接穿过了展品间,顶多就是看到旧农具展品上挂着黏有死虫的蜘蛛网后微微苦笑一笑而已。



其实,在大河内进入资料馆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



他要找的,并不是流露着历史的旧工具,也不是从内部展览室中隐约露出来的,存放着略显珍贵的物品的玻璃橱窗。他笔直走向的,是与门口相隔不远,介绍村子活动的,感觉不到多大历史感的展区。



在展区的一角,那东西并没有放在橱窗里,也就表示根本不珍贵。那是拍摄年间活动的照片展板,以及将少得可怜的活动中使用的小道具贴在裸墙上制成的,透着弄弄外行人感觉的展览。大河内将他硕大的身躯立在展览之前,注视着其中一点,然后露出略显兴奋的笑容,将刚刚收进口袋里的手机再次掏了出来,将展品拍了下来。



他一脸兴奋地操作手机,用邮件将照片发送出去。



邮件发送后,没过多久手机就响了起来。在空无一人,静悄悄的资料馆内,大河内非常自豪地接通电话



「你好,真木老师!真的有喔,照片拍得怎样!」



他无比自豪地大声说道



「『人偶』的出处就是这里!就是叫生驹的老爷子的故乡!而且当地人姓生驹的也貌似不少喔!」



如此说道的大河内面前的,是拍摄当地举行流雏活动的情景的照片展板,以及实际使用的,与大部分地区能够看到的,纸制的身体上粘着白黏土制的头部的那种形态不同,连和服之上的头部也全都用用纸制作的扁平流雏,也就是说与公寓里不断抛洒出来的纸人相同的东西,就像昆虫标本一样静静地贴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