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堀北铃音的选择(2 / 2)




因为谁转了多少点数到哪个帐户这件事实,会留下纪录。



「到底有没有?你能断言你一点也没收吗?」



「这──」



我不打算让她悠哉地耗费太多时间。



正当我准备将视线看向茶柱时,栉田颤抖着嘴唇回答:



「……我的确……每个月都有从绫小路同学那边收到个人点数……」



即使栉田对我的发言几乎都是否认,但这边她也只能承认了。



假如我跟茶柱确认,而她当场表示可以掌握点数动向的话,栉田无法避免形势会一口气变得不利。



虽然也有点怀疑身为教师的茶柱是否随时掌握着个人之间的点数移动,还有她是否会泄漏个人情报,但以栉田的立场来看,她不能赌这个风险。



「可、可是……理由完全不一样哟!是绫小路同学拜托我帮他保管点数……当、当然我一点都没有使用哟?」



每个月都从同班同学那边收到多达一半的个人点数──要正当化这件事实的方法,顶多只有一、两个。例如栉田刚才说的受托保管,或对方无偿转让──大概只能列举出这样的理由。



如果说是后者那样单方面地被转让点数,就必须另外补充理由,因此几乎会变成是受托保管的发展吧。



「我没有打算交给你保管。因为这是我不会被逼到退学的条件,我是当成代价在支付的。」



「你说谎……」



这个将一半个人点数交给她的契约,是我提出的。栉田应该清楚记得这件事吧。她可是细心地录音下来,留下了那一天的纪录。但根据情况,也能够封住那种东西,让她没机会用上。



不,反倒该说是相反。那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凶器,回到她身上。



「我说谎吗?不过栉田,你跟我签订这个契约时,曾说过为了让自己有个保障,把对话录音下来了对吧?要是从手机等地方找到那段录音,你就没办法推托了喔。」



「录、录音?我不知道那种东西……」



尽管被我的气势压倒,她仍然先否认了这件事。录音大概保存在某个地方吧,但看来已经没有留在手机里了。她不会把这种有风险的录音档直接随身携带吗?虽然那样子会比较省事,但也没什么关系。



「即使不晓得栉田把录音档藏在哪个地方,结果也一样。我们在今年二月签订这个契约,当时的对话内容我也有录音下来。为了在发生什么万一时,可以当成自己的武器。」



栉田看着我的双眼惊讶得瞠大。她压根没有想像到这种事吧。



「那段录音我重新听过几次,所以一字一句都还记得。『今后入帐的个人点数,我会给你其中的一半』──我应该是像这样开口的。」



「你说谎。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些话。」



「『这确实不错呢。可是很遗憾,我不愁个人点数。虽然钱多一点是再好不过,可是我现在就很足够了呢』──栉田这么回答了。」



「……我不知道。」



「要不然现在就请茶柱老师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吧?」



「就算那样我也无所谓,但不可能那么做吧,现在可是特别考试中哟?」



「要是使用手机也会牵扯到舞弊行为,所以被没收也是没办法的。不过,可以把手机完全交给茶柱老师操作,请她帮忙播放录音档就好。这样就没有作弊的余地了嘛。」



当然我也不觉得校方会在特别考试中无条件地承认这种特例。



但被不安驱使的栉田忍不住将视线看向前方的茶柱。



「要是让老师把手机拿来,你就伤脑筋了吧?拼命糊弄到现在的辛劳也会化为泡影。但你已经察觉到我不打算停止了吧?」



变得沉默寡言的栉田,此刻正在想什么呢?



她就这样背对着我,彷佛僵硬住似的停止动作,注视着正面。



栉田当然也记得那天的事情,而且从她谨慎的性格来看,应当也会确认录音档是否能正常播放。也就是说她反覆听过好几次。我像这样把全部对话都说出来,理应会有哪个字句与她记忆里的录音档一致才对。



「『就算作为零用钱使用很足够,但当你遇到紧急时刻就不会烦恼了』。」



一直处于被害者立场的栉田,无庸置疑地产生着很大的变化。



你已经来到不可能在这个班上继续假装天使的地步了。



「够了,你很吵耶……」



班上同学紧张地咽下口水。我听见了有人无法理解刚才发言的是谁。



要阻止我继续发言,只能显露本性。



但要是露出本性,一切都会崩坏。



「『茶柱老师也说过吧。为了保护自己,我们也会需要个人点数──』」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即使传来拒绝与妨碍的话语,我也毫不在乎地继续说到最后。



「『那项提议再怎么想都对你不利吧?如果说这是你会退学的危机,那我倒还可以理解』──这就是我跟栉田交易前的对话。只要能在所有人面前当场让大家听听跟我刚才说的内容一模一样的录音档,一切大概就解决了。」



我是否真的拥有录音档根本无关紧要。



只有实际上的对话与台词一致这件事实是必要且重要的。



「我说够了!」



这么呐喊之后陷入沉默的栉田,应当正拼命地试图回想起当时的事情。



当时的过程是我想要一年级生的把柄,我认为栉田应该握有不少同学的把柄而与她接触,这就是开端。被要求协助的回报时,我主动提议给她个人点数。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在提议之前的对话,也就是栉田希望堀北和我退学的话语都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了吧。



栉田应该以为自己获得了一张方便的手牌吧,但她大错特错了。



你是自己留下了会自掘坟墓的证据。



「麻烦你具体地告诉我,从刚才那段对话的哪个部分能够解读成我希望你帮忙保管点数?麻烦让我还有班上所有人都能够听明白。」



希望这是哪里搞错了的伙伴们只是一脸不安似的守望着栉田。



「……对不起。」



栉田像在低喃般,简短地这么赔罪。



「这是对什么说的『对不起』?」



「我的确跟绫小路同学约定了,收下他一半的个人点数,就不会跟他争吵。这件事……是真的,所以……」



这并非对我的赔罪,而是她承认自己撒了谎,向班上同学的赔罪。



「可、可是……我现在已经没那么想了!我打从心底想要跟堀北同学和绫小路同学当好朋友。我一次也没有投赞成──!」



正当栉田想依赖完全匿名这个部分,大声这么主张时,她停了下来。



班上同学们看向栉田的眼神,早已与至今为止的温暖视线大不相同。



即使她真的不是一直在投赞成的学生,也已经不可能过着跟以往一样的日常生活了。她似乎澈底理解了这点。



但栉田看向我的眼神还没有死心。



「其实是绫小路同学你……一直在投赞成票吧?」



「这话什么意思?」



「绫小路同学想让我退学。所以才强硬地为了达成全场一致赞成而采取了行动。因为这很奇怪嘛……他平常明明很安静,不会主张什么意见,却为了选出退学者主动地行动起来,太奇怪了吧……」



无限接近嫌疑犯的栉田,尝试把那种嫌疑从自己身上转移到我这边。



不好意思,但我早就料到你会采取这种战略了。



「唉,轻井泽同学。」



栉田一边撩起头发,同时将视线看向惠。



「怎样啦?」



「你好像跟绫小路同学在交往,但你知道刚入学没多久时,绫小路同学因为想跟我交往,拼命对我紧迫盯人吗?」



「……那什么呀,你在说什么?」



虽然惠能够比一般人更冷静且客观地看待事物,但这样的惠也有弱点。



就是牵扯到恋爱时,无法澈底压抑的感情会爆发。



刚才我主动表明要当退学候补人选时,惠明知很危险,还是积极地做出袒护我的发言。



栉田应当也能从这件事看出惠内心的破绽。



「你甚至在阴暗的地方摸了我的胸部对吧?我明明不愿意的。」



「啥……胸、胸部?这、这是怎么回事,清隆!」



「你果然不知道呀?才刚入学没多久,我就被他做了很过分的事哟。」



以对栉田抱有好感的男生为首,厌恶的感情在女生们之间扩散开来。



「虽然我很温柔地当场劝说他不要这样……但我实在害怕得不得了……」



「你好像在自说自话,但根本没有我摸了你胸部的事实。」



「清、清隆他这么说哟!」



「这是当然的呀,他只能这么说吧。可是绫小路同学真的摸了我的胸部哟。」



「栉田,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你这样会不会太难看了?」



「即便跟刚才的录音不同,但我也有证据哟。沾有绫小路同学指纹的制服,我按照当时的状态保管起来了。要是我提出那件制服,会有什么后果……你懂吧?」



就像我主张自己有手机的录音一样,栉田用相同的招式还以颜色。



倘若之后这件事被证明是真的,下次陷入绝境的就是我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解释一下吧。」



惠客观地被迫听说这件事,从她的立场来看,会想要求解释也很正常。



「根本没有那种事实。应该说有比是真是假更重要的问题啊。尽管栉田说她留着沾有指纹的衣服,但保存状态如何?如果是刚入学没多久时的事,已经过了一年半以上的岁月。要从衣服采取指纹并不简单,而且要是保存状态不佳,当然不会是多正常的状态。我实在很难想像那样能采取指纹。」



衣服的表面原本就因为缝线凹凸不平,很难看见指纹线。再加上有紫外线、湿气和干燥等因素,我可以断言要采取指纹是百分之百不可能的事。



「……唔!」



跟录音档一样,你拥有的手牌无论哪张都派不上用场。



就算你另外有几张手牌,结果也是一样。



你无法用谁都能想到的借口推托,我不会允许你那么做。



「说到底,如果你真的被我那样骚扰,应该立刻提出控诉才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走近到我身边的栉田抓住我的衣襟,凶狠地瞪着我看。



对于愤慨不已的栉田,我贯彻公事公办的态度,将话题进展下去。



「你也曾经暂时与龙园联手,企图让我和堀北退学,没错吧?」



栉田的所作所为接连不断地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提供一部分错误的新情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吧。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呀!」



她抓住我制服的手也变得更加用力。



「为什么要背叛我呀!!!!你忘了我们约好不会敌对的吗?」



「我当然不打算与你为敌。我也对你双面人的性格不感兴趣。所以一直到最后,我跟堀北都没有说出名字,想要达成全场一致反对的结果。但既然关系到某人的退学,那也没办法了。这是为了保护同班同学。」



至今为止的一年半,栉田脚踏实地与朋友们慢慢堆积起来的虚伪情谊。



那份情谊现在发出声响,一口气崩塌了。



因为没有任何人说一句话,栉田也缓慢地开始压低音调。



「啊……啊……已经没救了呢。」



栉田彷佛领悟一切似的露出死心的表情,对自己的丑态扭曲了脸庞。



但就算这样,她仍立刻恢复冷静,然后收起笑容并放开我的衣襟。



「唉……嗯──这表示是我太笨了吗?那场交易是个败笔……呢。」



原本愤怒的态度一口气消失无踪,栉田淡然地这么说道:



「我自认知道绫小路同学是个棘手的对手,但就算这样,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种时候背叛。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呀。」



「骗、骗人的吧,小桔梗……绫小路同学刚才说的话……是谎言对吧?」



「谎言?真不凑巧,那些事都是真的哟。」



「怎么会……为什么……?」



「有些东西无论要付出怎样的牺牲,也必须保护到底才行呀。你不明白吗?开玩笑的,你怎么可能明白呢。啊~啊,一切都没戏唱啦。」



栉田耸了耸肩,完全不觉得自己身陷绝境,态度十分光明正大。



「没错。我无法忍受堀北同学与绫小路同学的存在。这两人知道我必须隐瞒的秘密,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容忍他们。一直伺机让他们退学。」



「最后一道课题的内容的确让人大吃一惊,但就算这样,你也知道无法轻易地把我们逼入绝境吧?要是强硬地采取行动会有什么下场,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即使抱有憎恨的感情,但她应当有很多时间可以抽身,不用横冲直撞。尽管如此,栉田还是一直投下赞成票,反覆着可以说近乎失控的行为。关于这一点,是我在考试中经常感觉到很不像栉田作风的部分。这时,栉田的双眼有一瞬间游移不定,显露出动摇的神色,但那种色彩立刻消失无踪。在特别考试前,栉田曾向堀北提议要她担任领袖。就好像预测到了会出这方面的课题一样……



「没什么……我无法忍受一直有人知道我过去的状况。虽然明白要让堀北同学退学很困难,但我无法克制那股冲动。」



一直拥护栉田至今的学生们,也找不到可以说的话吧。即使栉田曾策划让堀北退学是事实,朋友们也不太能责怪她。



当然,一直投下赞成票,让全班选择选出退学者这条路线的罪过十分重大,但就算这样,也很难顺利让全场一致赞成栉田退学吧。为了让栉田确实退学,必须请她对这个班上造成更多的损害,否则就伤脑筋了。



「凭你是无法把我和堀北逼到退学的,真是遗憾啊。」



「下次投票就确定我会退学,而这个班级会因为我的牺牲获得班级点数,是吗?太好了呢,各位,这样应该就能升上B班了吧~」



她说得事不关己,难以想像这是对直到今天中午还很要好的伙伴们所说的话。



「你已经没有逆转局面的希望了。」



「啊哈哈,的确是那样也说不定呢。可是……」



栉田将脸凑近我的脖子附近,冷淡地这么低喃:



「我还是能稍微做出点反抗哟?」



即使小声,也是班上同学们足以听见的音量了。应该可以认为根本用不着我搧风点火,栉田早已在内心准备那么做了吧。



「没用的吧。你已经没有会投反对票阻止你退学的伙伴。」



「不是那样哟。反正都要退学……得把一切都捣毁才行呢。」



栉田开始露出她在国中时代为了终结一切而引导班级瓦解的本性。



「……你究竟在说什么?」



「你不懂吗?只有我拥有的这个班级的秘密。反正距离中场休息结束还有时间,我想把这些秘密都告诉大家好了,怎么样呢?」



「就算那么做,你也不会有任何好处……不对吗?」



「也不会吃亏呀。感觉绫小路同学也会因此伤脑筋,那差不多该开始说了吧。」



没错,这样就行了。把你一直堆积在内心的真相与压力都吐露出来吧。



这么一来,所有人都会因为你扭曲的性格感到惊讶与畏惧吧。



到时同情你的余地才会澈底消失,达成全场一致的结果。



「除了刚才的轻井泽同学以外──对了,筱原同学找我商量过很多事情对吧?」



针对众多女生们的无数长矛,最先选上的目标是筱原皐月。



「什、什么、什么呀?」



「筱原同学该说没有特别可爱吗,真要说的话,其实有点偏向丑女吧?所以才会只有池同学或小宫同学这种丑男想追她吧,实在很好笑呢──轻井泽同学、松下同学和森同学等人,曾经把这件事当成笑话在说对吧?」



一把长矛在瞬间分裂成无数把,栉田接连喊出名字,目标逐渐分散。



「别、别乱说啦!我没说过那种话!你不要撒谎!」



森立刻这么否认,但栉田丝毫不打算停战吧。



「咦?最看不起筱原同学,笑着说他们是天生一对的不就是你吗?不要紧,虽然我那时苦笑着说『别这样啦~』但其实我跟你是一样的心情。」



「是这样的吗……小宁宁……?」



「不、不是的……我、我只是,那个……」



「筱原同学也是,你好像是在船上被池同学告白,就跟他交往了;但不久前你明明还在他跟小宫同学之间摇摆不定,却挺干脆地就答应交往了呢。还是说你打算先试着跟池同学交往看看,之后再去找更接近真命天子的小宫同学?」



「喂、喂,皐月?」



以栉田的角度来看,班上四处散落着可以燃烧的材料。



在某一处点起的火开始燃烧蔓延后,她便立刻抛出话语添加新的燃料。



「说到恋爱相关的话题,王同学也找我商量过呢。」



「请、请你别说了!」



「别说了?是要我别说关于王同学喜欢得不得了的平田同学的事情?」



「──唔!」



小美在教室里突然被强制揭露自己抱有好感的对象名字。



她瞬间满脸通红,看到洋介的视线望向自己,她不禁哭了出来。



「慢点,别这样啦。我才说了一小部分耶?大家说给我听的秘密还不只这种程度哟。接下来要不要说些比较沉重的内容?我想想~首先从长谷部同学讲起如何?」



「……小梗……」



「啊,拜托别叫得那么亲密。明明没办法好好交朋友,却因为感觉跟别人拉近了距离就用昵称称呼,也太厚脸皮了吧。被你那样叫的人一定也很困扰。」



在栉田转移目标到波瑠加身上的期间,筱原与森还有池等人也不断在争论是否说过那些话,互相推卸责任。



中场休息时间再过不久就要结束了,很快便可以看到全场一致赞成栉田退学吧。



要是在这边拖延太多时间,只会让栉田不断暴露出更多情报而已。



1



仅仅几分钟,只是听了绫小路同学说的话,周遭对栉田同学的评价就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的朋友们应当也具备不会输给绫小路组的强大凝聚力。但不知何故,现在看起来却像非常脆弱的关系。



绫小路同学这番话具备绝大的效果,连比任何人还早得知栉田同学背景的我,如果现在被他拜托推荐栉田桔梗,彷佛都会忍不住按下按钮一般。



关于绫小路同学拥有的力量,我现在说不定比任何人都更早看见了片鳞半爪。



宛如置身地狱般的班级。等中场休息结束,便会开始对栉田同学进行投票,她应该会拿到过半数的票吧。



然后这场特别考试大概就会结束。我们班虽然付出牺牲,但也能够获得一百点班级点数。那将会成为我们要升上A班的宝贵财产。



但是──没错,首先有必要整理我身处的状况。



我应当跟所有人都处于相同的时间流动中,不过对我而言,虽然是一点一滴在改变,但时间刻画一秒的流动确实地逐渐变缓慢。与教室很不搭的机械钟的秒针走得越来越慢,彷佛随时会停止一般。



然而我的感性反倒渐渐变得敏锐起来。



我的目的是什么?我自问自答。



答案──那当然是在A班毕业,所以班级点数非常重要。



这是早就明白的事情。那么,栉田同学具备多少价值呢?



要替每一个学生做出明确的评价十分困难。



但是,至少可以确定如果有人问跟一百点班级点数相称吗?我会立刻回答NO。



那么,试着换个想法。



假如特别考试失败,将会失去三百五十点班级点数。



即使代价是可以保住栉田同学,但能够把她当作足以挽回这些损失的战力来计算吗?



……虽然我不认为绝对不可能,但十分困难。



这点并非仅限于她,即便对象是我也一样。



因为与三百五十点不相称,所以应该让栉田同学退学。这是一般会有的想法。



那么我──堀北铃音想怎么做呢?我想怎么处置栉田桔梗这个学生呢?



只是抱着轻率的心情想救她?只是抱着轻率的心情想舍弃她?



我透过集中精神超越了时间,把多余的声音这种概念也消除。



就这样把一切都托付给绫小路同学处理,真的好吗?当然不好。那就动脑思考吧,什么才是正确的、什么才是错误的,有没有只有我才能办到的事。



承认并尊敬绫小路同学这个人的实力,然后重新思考吧。



一抹光线从眼皮底下的黑暗前方照射进来。



(插图013)



──啊,原来是这样呀。



没多久后,我想出了仅仅一个确实的答案。



栉田同学目前面临退学危机。



这件事「并非正确答案」。



而此刻能拯救栉田同学的人物,一定只有我了。



差点停下来的时刻解冻,秒针再度开始转动。



2



在众人接连开始赞同栉田退学的声音当中,一名学生站了起来。



「你不能再越陷越深了,栉田同学。会无法回头的。」



「啥?现在才总算变得好玩吧?你别妨碍我,堀北同学。」



「那可不行,我已经听不下去这些丑陋的话题了。」



「我的真相有那么丑陋吗?」



栉田似乎把那番话当成了赞美,她用今天最活泼的表情看向堀北。



「是呀。至少我不认为这种爆料很美好。但我不是只有针对你才觉得丑陋,现在被你泄漏秘密,并要求你退学的人们也一样哟。」



出乎意料的斥责让同班同学们忍不住大喊出声:



「为什么扯到我们?我们什么坏事也没做吧!」



「你们把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告诉了栉田同学,这是为什么?」



「这、这是因为我们以为栉田同学可以信任呀!但她却……」



「没错。栉田同学比班上任何人都更受到信赖。一般来说,要获得别人的信赖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更遑论甚至能共有无法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在人生当中,这样的人物一定屈指可数吧。当然栉田同学泄漏秘密并不是值得称赞的行为。你们会对她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感到惊讶也很正常。可是,无论是谁多少都会有表里两面吧?」



能够忠于自己,没有一丝虚假地生活的人类,才是非常稀有罕见的人类吧。



「可、可是,她一直投赞成票是个大问题吧,那是无法原谅的事情吧?」



「是呀。她这么做是为了让我或绫小路同学退学,实在是非常任性自私的选择呢。必须请她感受到这责任有多么沉重。但不是用退学来清算这些责任,而是活用她的技能,让她今后用好几倍来回报。」



这时班上同学们也明白堀北想说的话了吧。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不要让栉田同学退学?」



「是呢。我──想让栉田同学留在这个班上。」



「啥?还想说你怎么突然打断我,你讲那什么自私的话呀?」



不让栉田退学的选择,率先提出反驳的是栉田本人。



「你为什么要袒护我这种人?接下来怎么可能投票给其他人呀?还是说你想慢慢地折磨我,以此为乐?你的品味还真高尚呢。」



「不巧的是我不怎么喜欢开玩笑,我是认真地在说这些话。」



「如果说你是认真的,我就让你改变那种想法,我们继续刚才的地狱吧。」



「看到刚才的光景,我实在不认为那看起来像『地狱』。」



「……哦。那你看起来像什么呢?告诉我嘛。」



「愚蠢、滑稽,只是一直在暴露丑态而已。你看起来只像个愚者。」



「啥?」



「你的确比一般人还会念书。但你的脑袋在最根本的地方致命性的差劲哟。说到底,你在国中时代因为被同学得知了自己的本性,就暴露出众人的秘密,让班级瓦解了对吧?虽然你为了活用那次教训来到这所学校,但倒楣的是与同所国中的我重逢了。然后刚入学没多久就被绫小路同学目击到不为人知的一面?真让人想笑呢。不只是这样,他明明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你却擅自无法忍受对方的存在,甚至还说出详情,一直固执于让他退学。最后还跟绫小路同学交易,自以为占了上风,结果反过来被利用。下场就是这样哟?你过于执着能够选出退学者的赞成,而被摆了一道。」



堀北毫不吝惜地叹了口充满侮辱的气。



栉田原本浮现出卑鄙笑容的表情,不知不觉间变貌成愤怒的恶鬼。



「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少在那边自以为是地说教!我想要当第一!就算要背负让人作呕的压力,我也想沉浸在愉悦之中!为了这个目的想除掉碍事的你,哪里不对了!」



「根本不懂你的心情?我怎么可能懂呢。你只专注在倾听并收集别人的烦恼这件事上,找不到能够倾诉自己心情的对象呀。」



栉田握紧双手,她用力到彷佛血管都要浮现出来般。



「虽然你的性格也有问题,但这点我也一样。不过你是个比我还要更加努力的人呢。」



「别撒这种让人想笑的谎言。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很不爽呢。」



「这不是什么谎言,我只是在说你最喜欢的真相罢了。我坦率地认为你那种不分男女,能够与许多人变亲近的努力与才能十分出色,而且感到羡慕。」



被迫听到这些话,因为栉田而感到困扰的学生们出声反驳。



「我们现在正受到栉田同学骚扰,你却说她那样很出色,是什么意思?」



「因为谎言而温柔待人。扮演着温柔体贴的人,所以很过分?这听起来才轻薄呢。请你们重新思考一下温柔待人这个行为本身有多么困难。你们拥有那种能够对任何人笑容以待、能够对任何人伸出援手、能够陪任何人商量烦恼的才能吗?」



栉田每天得背负着多少压力,与朋友们相处呢?



许多人都可以理解尽管想要变得像栉田那样,也不可能办得到。



倾听别人无关紧要的话题──就算只看这点,一般人也无法持续下去。



但她一直用温柔的笑容持续倾听,从背后支持着许多人到现在。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继续听你说那些令人作呕的话。」



「为什么?擅长观察人心的你,应该看得出来吧?我并没有打算嘲笑你或侮辱你,而是打从心底对你有很高的评价。」



堀北抢先一步封住试图反驳这些话的学生们。



「她拥有别人没有的才能,让她退学对班级而言是很大的损失哟。」



「住口!」



「所以我无法赞成让栉田同学退学。我想赌上自己本身,尽全力活用她的优点。不,我一定会活用给你们看。」



「我叫你住口啊!」



「世事难料呢。得知你的全部后,我才首次对你抱有很大的好感。」



仔细一想,栉田为什么主动将她想封印的过去毫不隐瞒地说出口。



那并非为了让我退学的行为,而是她在内心深处有着希望别人了解她全部的心情,说不定她其实一直想要与某人共有。



栉田的脸上浮现出大颗的泪珠。



然后她简直像个孩子般,无法说出完整的话,毫不掩饰她的懊悔在抽泣。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她毫不吝惜地反覆着这样的话语。



这也难怪吧。得知栉田本性的每个人都会离开她,一直是这样。



明明如此,至今一直保持着距离的堀北却不知为何对那样的栉田拉近了距离。



栉田的内心当然不可能有那种想法。



憎恨不已的堀北对自己而言,是可能成为第一个理解者的存在──虽然还不晓得栉田是否能接受这件事,但这肯定在栉田的内心带来了变化。



(插图014)



我判断要拉拢栉田是不可能的,于是拟定了用来排除她的战略。



另一方面,堀北则是决定要保护栉田。



不过这么一来,无法避免冒出下个问题。



「虽然你们才说到一半,但再过不久中场休息就要结束了。你们要怎么做?」



所谓要怎么做,当然是指有人自愿报名,或是推荐某个对象进行投票。



「时间不够用呢。现在推荐栉田同学的人请重新选我,我之后会说明。」



因为堀北已经用掉只有一次的自愿报名机会,所以她呼吁班上同学推荐她自己。



「别开、别开玩笑了!是我要退学吧!赶快推荐我然后投票吧!」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话说在前头,你身为制造出这种状况的罪魁祸首,要扛起责任直到最后。还有我不会承认你因为惩罚时间被退学。你要是那么做,我会一辈子瞧不起你,永远把你当笑话看。」



我想也有学生对最终应该推荐谁感到迷惘,但这件事并不重要。



「时间到了。以推荐票超过半数的堀北为对象,接下来开始进行投票。」



就算栉田因为推荐被选上,只要堀北投反对就毫无意义。我们开始进行是否赞成堀北退学的投票,但当然不会变成全场一致赞成。堀北那种明显的挑衅对栉田而言有充分的效果吧。所有人都在六十秒以内投票完毕。



第二十次投票结果 赞成一票 反对三十七票



「因为进入中场休息了,我重新表明,我反对让栉田同学退学。」



栉田狂吼着不成话语的字句,但堀北已经看也不看她一眼了。



这又再次伤害到栉田的自尊,然后反倒成功地让她陷入了沉默。



因为要是栉田又变成退学的对象,堀北将会没有对抗的方法。



不过还真是意料之外。无论对手是谁,我原本都打算强硬地让对方屈服。



脑袋发烫起来,有种刺痛感。



这并非单纯只是想保护栉田这种胡闹的解答。



堀北断言她有自信活用栉田绰绰有余的优点以弥补栉田重大的缺点。



这表示堀北比我预料的更快踏上了下一个更高的舞台。



当然,并不是接下来就没有理由可以反驳。



以现况来说,栉田已经被当成穷凶恶极的人物,很多学生都认为让她退学也无所谓。



即使不是不能强硬地排除栉田,但既然堀北已经举手表明主张,也很难想像她会轻易退让。根据情况,也无法澈底否定她会强行选择拖到时间结束,来避免出现退学者的可能性。虽然对退学者不好意思,但那是无法允许的事。



「可是堀北同学,你说要保护栉田同学,意思是你要选择拖到时间结束吗?」



洋介询问必须现在立刻确认清楚的问题点。



「我知道不是保护栉田同学就没事了。我以自己的方式想出了答案。」



该不会──不,是这么回事吗,堀北?



「我们必须避免这场特别考试失败,选出退学者是绝对条件哟。」



这表示她不光是救出栉田,同时也做好了割舍某人的觉悟。



尽管感受到堀北明确的成长,我仍抢在她开口之前先采取行动。



堀北没有必要扛下宣告「退学」的残酷任务。



「先等一下。」



我强硬地打断堀北想接着说的话。



无论她如何主张正当性,接下来的审判都会对精神造成强烈的负担。



虽然也可以用一句「这也是一种经验」来带过,但对现在的堀北来说,负担太沉重了。



最重要的是只要走错一步,就算不愿意也会迎向时间到的下场。



能够借由全场一致让班上出现退学者的,除了我以外别无他人。



等一下,不行哟──堀北用这种眼神看向我。这让我理解到了。



我跟堀北在脑海中浮现的人选,显然是同一人物。



「唯一一直在投赞成票的栉田,是值得退学的学生。不过,就像堀北说的,她是个能干的学生这点也依然不变。既然这样,只能思考别的方法了。」



「等、等等啦,绫小路。班上同学是因为自己并非叛徒,才投了赞成票喔?你现在才说那不算数,要选出退学者吗?这让人无法接受耶!」



「不是只有池觉得不满,一定所有人都一样。但就算这样,也只能投票表决。只能尽量使用可说是公平的做法,来引导出答案。」



「你说公平……怎么可能有那种方法啊。」



「让某人退学来获得班级点数这个选项。虽然退学这个部分很容易让人先抱有负面印象,但就像许多人都赞同让一直投赞成票的叛徒退学一样,只要满足某个条件,便能转变成正面结果。也就是说如果可以获得的班级点数比退学的学生具备更高的价值,就有充分的意义做出这个选择。换言之,关于应该退学的人,只要选出目前对班上没用的学生就行了。那么这个判断标准是什么呢?那就是全部的综合能力。具备学力、身体能力,或是拥有无法归类在这两项中的能力。说得简单好懂一点,就像堀北一样身为领袖的能力,或是像洋介和惠一样有能力整合小团体的学生。这些人必然可以排除在外。当然,若有人认为这是我偏袒他们,也可以自由反驳。」



考试已经逼近时间到,班上同学们认为不能随便多嘴,都陷入沉默。



「然后这个话题最好不要包含有前途或展望之类的要素。实际上要客观地看透谁会有多大成长这件事十分困难,且会掺杂着臆测。假如要我陈述最终结论,我认为那个公平的判断标准就在于OAA。」



那是校方不计入学生的感情,用数值化来显示该名学生实力的应用程式。



在九月一日这个时间点,这个班级的最后一名在综合能力留下三十六分的纪录。



即使会确认自己的排名和分数,但也没几个学生会随时掌握谁是最后一名。



「这个班级里目前OAA排名最后一名的学生是──佐仓爱里。」



我没有特别看向爱里,而是环顾着全体同学,这么回答了。



「………………啥……你在说什么呀?别在这种时候乱开玩笑好吗?」



勃然大怒的波瑠加站了起来,瞪着我看。



「我只是说出客观的意见而已。至于要不要接受,由全班来决定就行了。」



我将个人的意见当成耳边风,继续说下去。



「客观?客观是什么呀!OAA的排名又怎样?你是说可以因为这样让爱里退学吗?而且为什么是由小清你……来讲出这种话呀!」



「那么,你认为应该让谁退学?」



「这、这个──!」



「没有觉悟指名道姓的人,也没有选择退学者的权利和资格。」



「例、例如池同学呀!他的学力和身体能力都跟爱里没差多少吧?」



的确,池在OAA上曾经跟爱里同样是最后一名。



但他现在多了一分,是三十七分。稍微领先爱里一步。



「那我就简单地问问看吧。反对爱里退学的人请举手。」



立刻举起手的是波瑠加,而明人与启诚也几乎同时举起了手。



当然,身为绫小路组,这是天经地义的吧。



「三人啊。接着请反对池退学的学生举手好吗?」



包括须藤他们在内的几名男生,还有女生那边也有筱原,以及对筱原感到内疚的森等几人举手,有十一个人表示明确的反对。



「为什么──」



「建立朋友关系也是一项杰出的能力。不得不说爱里在这一点也比不过池。」



「你能够看着爱里的眼睛说这种话吗?」



「那样做就行了吗?」



「──唔!快住手!」



正当我准备看向感到畏惧的爱里的双眼时,波瑠加制止了我。



「你要指名本堂或冲谷等其他学生来举手表决也行,但不会有人低于爱里的三票。」



「那算什么呀……这玩笑开很大耶。我们的确没什么朋友。但也不可能用这种方式让爱里退学吧!」



如果有其他选项,我也会那么做。但是,现在已经过了那种阶段了。



「……不过,老实说……失去三百点非常致命。」



身为绫小路组的一员,同时也是爱里伙伴的启诚静静地吐出这句话。



「小幸你这话是认真的吗?难道你赞成让爱里退学……!」



「不、不是!我还没有赞成!」



「还没有?还没有就表示你接下来会赞成是吗?啥?别开玩笑了!」



「不,所以说……!」



波瑠加彷佛领悟了一切,她咬紧嘴唇做出决断。



「真恶心。这太扯了。那算什么呀,我们不是伙伴吗?」



那冷淡的声音是针对我,还有将真心话说溜嘴的启诚。



「还有其他人也一样,没人要保护爱里。我想也是,你们只要自己得救就好,没什么交情的爱里会有什么下场,你们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吧。因为有点用处,就要优先小梗呀?就要抛弃没有给班上添麻烦、拼命想跟上同学的孩子呀?啊~是吗,啊~是吗,真是最棒的班级呢。」



启诚已经用他的失言亲身证明了轻率的发言会招致波瑠加的反感。



每个人都避免与波瑠加对上视线,缩起身体以免被波及。



「已经够了。我不会让爱里被退学。若你们这么坚持,投票给我吧。我会很开心地退学。」



与栉田因战略采取的行动不同,波瑠加提出自愿退学,试图保护爱里。



这也都在我的计算之中,波瑠加,你这番发言反倒只会自掘坟墓。



「等、等一下啦,小波瑠加!我也一样没办法让小波瑠加退学呀!」



「没关系的,爱里。你必须留在这所学校才行。再说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个班级。但自从跟你,还有小清、小幸和小三他们成为好朋友后,每天都变得很快乐。虽然山内同学退学了,但我以为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情,以为能跟在这里的大家融洽地相处下去……」



波瑠加注视茶柱,正式表明决心。



「我自愿当退学候补人选。就快到时间了吧?」



就跟我预料的一样,波瑠加的宣言被优先,她自动地朝断头台迈进一步。



「听好喽?爱里一定要投赞成。其他人也没有怨言吧?毕竟可以保护自己,根本没理由投反对嘛。」



「怎么可能……我没办法投赞成呀……!」



爱里呐喊着她无法投赞成票让波瑠加退学。



「没关系的,如果是为了保护你而退学,我一点都不后悔。」



「可是──!」



「私下交谈就到此为止。接下来开始进行投票。」



在波瑠加坚决的意志下,开始进行赞成或反对的投票。



显示在萤幕上的计票结果是──



第二十一次投票 赞成三十五票 反对三票



虽然获得了几乎所有学生的赞成,但有三人投了反对票。



波瑠加应该能简单地推测是哪三个人吧。



「爱里!」



当然,其中一票很显然是爱里,不会有错。



「我办不到呀!让小波瑠加退学这种事……我办不到!」



「这是为了保护你呀!还有小三跟小幸也别这样啦!」



这表示即使波瑠加做好了退学的觉悟,也有学生不希望她退学。



「我不想让你退学……我没办法投赞成。」



尽管露出苦闷的表情,明人依然直截了当地看着波瑠加的双眼这么回答。



「那让爱里退学就无所谓吗!」



「我不会那么说……但是,假如只能选一边……我……」



「……抱歉!」



启诚突然大叫,打断两人的对话。他站起身并低头赔罪。



「我……投了赞成票……照这样下去,我们班会……无法构到A班……」



他像在自首似的回答只要保持沉默,就不会穿帮的一票投给了哪边。



「啥?那还有一个人是谁?是谁在这种状况投反对呀!」



「那一票是我投的。」



「──唔!小清,你搞什么呀……!你没必要袒护我吧!」



「我说过了吧。以新提出的方针来说,我认为应该舍弃这个班级里能力最差劲的学生,无论是想要主动退学的你,还是我一度想让她退学的栉田,不管哪个学生主动报名候补,接下来都不会改变方针,也无法改变。」



要是在这边退让一步,将无法达成全场一致赞成。



「长谷部同学……佐仓同学在OAA里排名最后一名是事实……再说切割掉对班级最没有贡献的学生,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吧……?」



松下对在这种状况中发言的风险做好觉悟,陈述自己的意见。



「别开玩笑了。用自己周遭的人想想看吧。假如重要的朋友退学了,你们之后也能若无其事地笑吗?我办不到,绝对办不到!」



「应该退学的是爱里。已经不存在这之外的选项了。」



「不行……不行啦,小清!无论谁表示赞成都无所谓,只有小清你……只有你必须站在爱里这边才行呀!」



我明白的。正因为明白,才会由我来发言啊,波瑠加。



「我的想法不会改变。如果波瑠加坚持无法赞成让爱里退学,那这个班级就只能在这边结束了吧。」



「那随你高兴啊?我直到最后都会一直反对爱里退学!」



仅仅只要有一人一直反对到最后,爱里就不会退学。



这个法则是绝对的。要瓦解这个法则,最有效率的方法就是──



「谢谢你,小波瑠加……已经没关系了。」



爱里彷佛领悟了一切,用颤抖的声音笑着这么说道。



「爱……里……?」



「假设班上有不需要的人……那大概是我吧……清隆同学的话一点都没错哟,小波瑠加。」



「爱里!」



「全都跟他说的一样。如果只能让某人退学,应该是班上最碍手碍脚的我消失才对。」



──让成为退学对象的人物直接阻止别人投反对票。



「我办不到!我绝对无法让爱里退学!绝对无法!这个班级升不上A班也无所谓,我要让所有人就这样跟爱里一起毕业!」



「不行哟。就算我因为这样而得救,我一定也会非常后悔。会一直感到后悔,觉得是我害大家无法升上A班。」



「没关系的!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只是因为自己的任性在保护你而已!」



「谢谢你……但是,我不能让小波瑠加背负那样的责任哟。」



「什么呀,那什么呀……这样太扯了啦……!」



防止退学未必一定对本人有帮助。



既然事已至此,就算投反对票,也会让爱里受苦。



「自我牺牲说起来好听,听起来不错。站在班上同学的角度,会打从心底感到安心,庆幸有波瑠加这样的存在吧。假如这样真的能让班级顺利地运作,或许做出那样的选择也不错。对了,须藤,你能够为了班级主动牺牲吗?」



「呃、不……我……那个……」



「佐藤,你呢?」



「我、我吗?那种事我有点……」



「小野寺怎么样?」



「……我想我大概办不到……」



「再继续问其他人,答案也一样吧。基本上没有人会牺牲自己。」



「我是打从心底觉得退学也无妨。这样就没有问题了吧……」



「依赖会自愿牺牲的学生──一旦记住这种轻松的方法,今后陷入类似的状况时,就会重复上演征求志愿者的光景。就算想做出公平的判断,也为时已晚。」



「我才不管……我才不管那种道理!我想保护爱里!就只是这样!」



「就算波瑠加赌上退学保护了爱里,她也可能隔天就退学了。」



「不要跟我说那种不确定的未来。」



「根本没有已经确定的未来,所以才要采取最好的方法。」



无论我说多少,波瑠加实际上都听不进去吧。



但这些话确实传入爱里耳中了,这才是重点。



「不要紧,不要紧的,爱里。我一定会一直投反对票。不管谁投了赞成──!」



「大家……请大家──投票给我……」



爱里用彷佛要消失,但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这么说了。



波瑠加抓住爱里的双手,拼命地抵抗。



「不要,我绝对不要……明明到昨天为止,还过得那么开心呀……!今天早上也是一如往常的早晨。跟爱里约好碰面,一起来上学。闲聊一些无聊的话题,或是讨论文化祭的事情……今天也是,你原本打算放学后找小清出来,给他看一个惊喜不是吗!居然要剥夺这种生活,这太过分了!」



剩余时间不到十分钟了。换言之,这实际上等于最后一次投票。无论谁会退学,都没有人能轻易地投下反对票──这就是最终投票的重量。



爱里左右摇了摇头,没有握住波瑠加的救赎之手。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波瑠加彷佛小孩般拒绝、否定与叫喊。



每一次爱里都对波瑠加说出感谢的话语,同时说服她接受这种状况。



已经无法改变了。



领悟到这一切,波瑠加彷佛崩溃似的当场瘫坐在地。



「没有能力的人接受了这件事,向前迈出一步。我们有义务体谅并回应她那样的意志。你要在接下来的投票中投反对很简单。不过,就算你投反对,爱里也不会留在这所学校了吧。她会因为把班上同学卷进来而强烈地感到自责,在无法向前迈进的状态下退学。能够拯救挚友爱里的方法,只有靠波瑠加你亲手投下赞成票,让她向前迈进了。」



「我、我──!」



爱里从正面抱紧坐倒在地的波瑠加。



「谢谢你,小波瑠加……谢谢你一直以来帮了我好多好多。虽然我无以回报……但请你答应我最后的任性要求。」



「我不要啦,爱里……这种事……」



「投赞成票让我退学吧。」



爱里述说着感谢,并温柔地抚摸抽泣中的波瑠加的头发,然后对茶柱大声说道:



「我自愿报名。请进行投票。」



爱里扶波瑠加站起来,让她坐到座位上后,为了接受一切而回到自己的座位。



不过在教师宣言开始投票后,投票时间也一直没有结束。



即使经过六十秒、经过七十秒,投票仍持续着。



学生拥有的规定时间是九十秒。大概再七十秒左右,波瑠加也会确定退学。



如果挚友爱里会消失,自己也选择消失──



这种想法闪过她脑海,也是很正常的吧。



假若她做出那种软弱的选择,那也无可奈何。



虽然对班级而言会造成多欠缺一个人的损伤,但只是波瑠加这票会消失,我们依旧能顺利达成全场一致。经过了一百秒,剩余时间逐渐逼近四十秒。



波瑠加只是哭个不停,完全没有要伸手碰触平板的样子。



「小波瑠加──!」



那是从来不曾听过的、爱里所发出的怒吼。是她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声音。



波瑠加彷佛背后被拍了一把似的大吃一惊并抬起头来,爱里对波瑠加的哭脸笑着点了点头。



倘若波瑠加不在这里做出决断并投票,等于是否定爱里的一切。



「──投票完毕。接着公布结果。」



第二十二次投票结果 赞成三十八票 反对零票



一直守望着这场壮烈对话的茶柱,甚至忘记要宣告考试结束,只是一直注视着爱里与波瑠加两人。



确定退学的爱里彷佛接受了一切似的,用直挺的姿势注视着前方。另一方面,无法保护她到最后的波瑠加则是为了忍住哽咽拼命抵抗,但在众人都说不出话的班级里面,她无法澈底隐藏。



「啊……啊,茶柱老师。咳哼,麻烦你继续进行流程。」



到目前为止,除了最低限度的提醒和警告之外,始终一言不发且冷静的监视员,似乎也忘了要催促茶柱发出特别考试结束的信号。



「……关于佐仓爱里的退学,因为达成全场一致赞成,最后一道课题就此结束。选项即刻生效,各位将获得一百点班级点数。为求保险起见,我先确认一下,要取消这次退学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目前拥有两千万点个人点数,且愿意使用的情况──」



茶柱基于义务,打算继续说明下去,但她在途中停住了。



「应该不需要继续说明了吧。」



就算把班上所有人的个人点数都凑起来,也根本集不到两千万点。



「虽然其他三个班级已经结束特别考试了,但也要请你们今天立刻回家。至于佐仓,之后要请你跟我一起到教职员室,你就留在教室吧。」



「是的。」



即使跟刚才不同,是比较小声的回答,但爱里毫不胆怯地回应茶柱。



「我说完了。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起来,按照指示离开教室吧。」



听到茶柱这么通告后,虽然时机各自不同,但我们都起身离开座位。



爱里被指示留在现场。然后连起身都有困难的波瑠加则是拼命地想让颤抖的膝盖站起来,但好像很不顺利。



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开始出现类似过度换气的症状。



看不下去的明人飞奔到她身旁,他抱住波瑠加的身体,强硬地让她站了起来。



毕竟留她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嘛。



我先一步来到走廊上后,立刻拿回了手机。



接着,启诚也追在我后面立刻出来了。



「……清隆。我不打算说你做错了。只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我能说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不对,问你这种事情也没有意义啊……忘了吧。」



尽管抱持着想一吐为快的想法,启诚仍背对着我在走廊上迈出步伐。



在这边等待波瑠加和明人也没有意义吧。



正当性什么的根本没有关系。对于我主导大家割舍掉重要的小组成员一事,他们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觉。惠靠近我这边。我注意到她激动的态度,但我用眼神先制止了她。



今天先让惠也抱持类似服丧的心情,尽量安分一点比较好吧。



没有必要因为多余的行为招人怨恨。



记得茶柱曾说过想在特别考试结束后与我见面。



我看了看手机,发现已经收到讯息,约定碰面的时间是下午六点。还有一点时间啊。



首先,我判断不要继续在这里逗留比较好,并决定离开现场。



我笔直地前往玄关,于是也跟启诚和其他学生碰上了。



反正都跟茶柱约了要见面,就在没什么人的校园里随便找个地方徘徊吧。



「绫小路同学。」



虽然知道有人一直追在我后面,但那个人物等到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时,才向我搭话。



「怎么了?你不是在跟栉田谈话吗?」



「不。现在的她什么也不会回答。我只是先提醒她不要自暴自弃而已。」



即便栉田周遭有很多朋友,但考试结束时,没有任何人向她搭话。



毕竟才刚见识到她强烈的本性,会觉得难以靠近也很正常。



「对不起。」



堀北那比以前稍微变长的头发摇晃着,她深深地低头道歉。



「这次的特别考试……我……是我的实力不够……」



「实力不够?你已经尽力而为了吧?这次的战斗非常地严苛,无法与去年的班级投票相提并论。」



「无论是多么严苛的战斗,我都让你背负了沉重的枷锁……应该分摊的责任都由你全部承担下来了。」



那是无法避免选出退学者的状态。



正因如此,堀北才想表示出自己的意志吧。



「是我要你别说出来的。这样就好。」



「一点都不好呀。你重要的小组留下了严重的伤痕。我实在不觉得……今后你们的关系能够修复。」



「无所谓。说不定有一天反倒会觉得那样正好。」



倘若将堀北卷进来,的确可以两人一起平均分摊责任吧。



不过,我并不期望那种事。



「那样正好……?这话什么意思?」



「呃,你别放在心上,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当然,我不认为她能立刻转换想法接受这个说词,但我不想让这次的特别考试影响到下次。



「积极一点地想吧。我们获得了宝贵的一百点用来升上A班。不能小看这个点数。」



「但是……我们失去了佐仓同学。」



「这个结果拉高班上的平均值,发挥了正面的作用,是完美的终点。」



「别这样。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摆出冷酷的态度。」



「勉强自己?」



我原本想否定,但我决定先刻意附和她的话。



「说得也是。或许我是想扼杀痛苦的心情。」



「清隆同学!」



从走廊深处传来耳熟的温柔声音。



听到那声音而猛然一惊的堀北转过头去,看到对方的模样,她发出惊讶的声音。



「你……是佐仓同学……?」



没什么体力的爱里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走过来。



「……我先走了……」



「嗯,那样比较好。」



堀北与爱里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本想搭话但又犹豫不决,结果还是没能开口打招呼。



她大概想不到能对即将离开的人说什么吧。



「我无论如何都想在最后让清隆同学先看一下……怎么样呢?」



在即将投票前,波瑠加曾说过爱里想给我看一个惊喜,原来是指这件事吗?



「判若两人啊。也难怪堀北有一瞬间认不出来。」



「虽说……我好像有点太晚鼓起勇气了……嘿嘿。」



拿掉眼镜并换了个时髦发型的爱里,有些害羞似的笑了。



「虽然我没资格说这种话……但小波瑠加就拜托你喽。」



「我知道。」



「掰掰──清隆同学。」



(插图015)



爱里朝我露出至今不曾看过的灿烂笑容这么说道后,便背对着我。



然后她迈出步伐,但没多久步调就逐渐变慢,差点要停下脚步。



尽管如此,她仍拼命地不断向前迈进,不打算回头。



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传来她的声音。



是吸着鼻涕的声音,还有拼命压抑住声音的哭声。



看到那样的光景,我回想起自己以前经常看见的景象。



败者总是在为时已晚后才回顾自己的惨状,并感到后悔。



无论是在White Room或这所学校,这点都不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