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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我并没有发现可以据以锁定凶手身份的东西。不过用来倒吊死者的道具就丢在附近,用来将绳子挂到树枝上时所使用的梯子、执行钉刑时所用的钉子、敲打钉子的铁槌、装了点火用的汽油的塑料桶等等作案工具都在,不过看起来像是凶手将散置在岛上的物品收集来使用一样。」



泰田说着,露出险峻的表情。



「若是从留在尸体上的伤势来看,我觉得凶手可能会是一个精神异常的人。当天在偶然的机缘下看到羽濑川小姐的凶手起了歹念,出于冲动地将她拉进废屋里。



可是,问题在于那个塑料桶,那是从我们附近消防队的值班室里偷来的,那个桶子可不是放置在任何人都可以随随便便就带出来的地方。当消防队的人知道台风将横扫本岛之后,集合起来做防灾工作时才发现桶子不见了,还有人跑到我这边来问有没有看到汽油桶。那是七点左右的事,这也就是说,至少汽油桶并不是在羽濑川小姐被杀之后才被偷的,因此再怎么推算,她都不是七点被杀的,否则死后身体僵硬的程度应该更严重。」



「你是说,凶手在事前就做好了犯罪的准备……?」



「我是这么认为。这件事情并不是突发性的罪行。」



式部点点头——很明显的,这是一次有计划的犯罪。有人对葛木抱持着杀意,于是有计划地加以杀害。虽然还不知道凶手的身份,但至少可以确定是岛上的人。因为这一天有台风来袭,渡轮停驶的可能性很高,凶手已经预料到这一点。要是凶手是外来者,可能就会打消念头吧?事实上,出港的渡轮从三点半的那个班次起就停驶了,当游艇于两点出港之后,就没有人能从岛上离开了。



——这座岛上的某个人杀了葛木。



式部低头沉思着,泰田不予理会,继续分析自己的推论。



「被发现可能是作案工具的东西就只有这些。就我所知,凶器和被害人的衣物都没有被发现,但是现场附近留有足迹。」



式部闻书抬起头来。



「是凶手的吗?」



「很遗憾,并不是。我想凶手的脚印大概也残留在现场,但是发现尸体的人和我,还有之后陆续跑来的人,将现场整个都破坏了。不过当中有一些很明显的、很不同的脚印,从尺寸和形状来看,应该是女鞋的印子。」



「女鞋……」



「当大家来来回回企图将尸体放下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在那之前,由于四周一片漆黑,根本很难看到有什么脚印的,但是当大家拿手电筒来照明,以便放下尸体时我才发现。话虽如此,当时人太多了,到处都是那些人的脚印,所以看不出是从哪里来又往何处去的,不过倒是有几个足迹清晰可见。当时四周都有人,我不方便拍照,不过事后我检视了一次现场的照片,发现那些脚印就在尸体的周围。」



泰田说着找出了照片,拍的是死者被钉死的手,不过旁边确实可以看到残留的鞋。看起来不是像长靴之类的塑料鞋底,而是没有花纹或凹凸线条的平滑鞋底的鞋印,压在火烧痕迹的上头。很明显,那是在尸体被点上火之后所印上去的。



「还有几张也都拍到了。从照片来推断,因为是踩踏在血迹和烧过的废渣上,所以我们可以确定那些脚印是在尸体被倒吊点火之后才印上去的,至少是在我到达现场之前。」



「你是说有女性接近过现场?」



「嗯,我想是这样没错,但我并没有听说有任何女性看过那具尸体。在那样的暴风雨的夜里,很难想象岛上的人会穿着这样的鞋子四处走动,所以我推断那大概是永崎麻理的鞋吧。」



「不可能是牺牲者的吗——?」



「我认为不是。以死者身上的伤势来看,就算凶手支撑着她,恐怕她也无法自行走到现场来。」



的确有道理……式部心想。那么,留在现场的脚印代表着什么意思呢?



「……另外还有箭。」



式部抬起视线,定睛看着泰田的脸。



「——箭?」



「嗯,尸体被发现——我记得大约是在凌晨之前吧?是高藤先生带来的,好像是在神社——神灵神社那边找到的。」



泰田回想着:「那是一枝有着白翎的箭,看起来像是将很普通的驱魔箭加以加工制成的东西。白色的箭翎上沾有血迹,箭轴上残留沾有血迹的劳动用手套或其他东西的痕迹。不但如此,箭上也隐约散发出汽油味,所以应该是凶手留下来的。」泰田凭着直觉这样解析。



高藤说过他想弄清楚残留在箭翎上的血迹是否是人类的血,如果是人类的血迹,是否就是羽濑川志保的?泰田进行了抗体检查和显微镜检查,得到的结论是人血,而且是和尸体同样的A型,他也把这个结果告诉了高藤。



「那枝箭现在在何处?」



泰田摇摇头。



「高藤先生直接就带走了,我连拍照的时间都没有。」



「尸体上有箭伤吗?」



「没有。」



「那么那枝箭跟这个事件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我也这样问过高藤先生,但他只是瞪着眼,没有给我任何答案。不过,我还是觉得高藤先生心里比谁都清楚。」



「心里清楚……」式部在口中喃喃覆颂着这句话。



——羽濑川志保和永崎麻理两人是神领家的客人,其中一位客人死了,另一个行踪不明。但如果事情就只是这么单纯的话,神领家就没有必要发动他们强大的势力,企图将整个事件消弭于无形了,所以一定有更诡异的理由存在。的确就如泰田所书,神领家似乎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凶手是谁,或者,搞不好凶手就是跟神领家有关的人,所以他们才会倾全岛之力企图遮掩事实……



——可是,果真如此的话,那么高藤有必要刻意将那枝箭带到泰田这边来吗?他看似想确认那是否是凶手所留下来的东西、是否与事件相关,然而原因究竟何在呢?



4



式部回到民宿,大江一如往常无所事事地坐在账房里看电视。听到式部回来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带着僵硬的表情说了一声「您回来啦」。



「今天回来得真晚啊……」大江挤出一丝做作的笑容问:「有什么收获吗?」



「嗯。」或部回答道,大江闻言瞪大了眼睛。



「是吗……那很好啊……」大江说道:「不过这倒挺遗憾的,您难得有了收获,明天却得回去了。」



式部没有回答。他走到柜台前面,要求大江给他一个塑料袋。大江觉得很讶异,却仍然点点头,朝着背后的门口么喝着。洞开的门板后面似乎就是餐厅,老板娘博美立刻探出头来,照大江的吩咐拿出一个塑料袋。



「这个可以吗?」博美拿出塑料袋。



「嗯,对不起,我想要两个。」



博美点点头拿出塑料袋,经由坐在账房里的大江的手交给式部。



「谢谢。」



式部说着,将一个塑料袋折叠起来,然后将这个塑料袋连同手册放进另一个塑料袋中。他一边做着这个动作一边说:



「大江先生,明天有客人要投宿是吧?是什么样的客人啊?」



大江狐疑地看着式部的动作说道:



「那个啊……这种事我们不便——」



「是吗?那我就到外头等着吧!就如大江先生所言,我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收获,如果不能继续待在岛上就伤脑筋了。我想要求您的客人,看他是否愿意跟我同住一个房闻?」



「那说不过去的!」大江不悦地说:「不行,我们这边没有这种住宿方式。」



「是吗?」



式部说着,将包在塑料袋里的手册放进怀里。他把手放在柜台上,身体微微地往前探出。



「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大江看起来似乎感到些微的恐惧。



「我想看看您的住宿登记簿。」



式部投宿当天所填写的住宿登记簿是全新的,式部登记在第一页的第一栏。



「不是我填写的那一本,是我来投宿之前所使用的住宿登记簿。」



大江的脸顿时变得火红。



「您说什么啊?那种东西怎么可以让您看呢?」



「为什么?」



「为什么——那是隐私啊,。我得保护客人的隐私。」



「窥探客人的隐私也算是保护吗?」



大江的脸涨得更红了。他挺起厚实的胸口,威吓地瞪着式部。



「什么意思?」



式部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大江的岭脸。



「大江先生——或者是老板娘,都无所谓,你们在检查我的行李时有没有戴手套啊?」



大江瞪大了眼睛,式部压着上衣的内袋。



「我的手册上有某人检视过的痕迹,我想上面应该留有嫌犯的指纹吧?」



大江张大了嘴巴,他一定是现在才发现式部跟他要塑料袋的用意何在。歪着头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博美呆立在门口,一个带着询问「发生什么事」的表情的老女人,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探出头来。



「要是我说手册里面夹着现金的话怎么办?」



「你——」



「我可以说那些现金不见了,金额大概是多少啊……干脆就说连我的卡都被偷走了吧!」



大江一时说不出话来,血色剎时从脸上消退。



「我说啊,窃盗本身并不是什么大罪,但是以前投宿在这里的客人行踪不明,这件事实又怎么说呢?而且其中一个客人还被杀了,我想这可就有点难办了。」



「你……说什么啊!」



「羽濑川志保被杀了。」式部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这就是证据。」



大江看着照片,低声呻吟着。博美宛如被他的声音给惊吓住似地,转过头去。大江彷佛看着什么恐怖的东西,抬头看着式部。



「……你到底要我们怎么做?」



「请让我看看住宿登记簿。」



「不行,我不能这样做。」



「是吗?」式部把视线投向位于大厅角落的公用电话。他转身要走向话亭时,大江大叫:



「我真的不能让你看!已经不在了……处理掉了!」



式部回头看着大江,但也只是瞄了一眼,并没有停下脚步。



「是真的!」一个年轻有活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式部停下脚步。大江收的儿子来到柜台后面。



「昌也!」大江发出狼狈的声音制止。



「真的是不见了,爸爸叫我把它处理掉,我就放一把火烧了。」



大江昌也带着紧张的表情看着式部。



「……她们两人的行李呢?」



「没有了,有人来带走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人。」



「是吗?」式部吐了口气,朝着楼梯的方面走去:「谢了。」



两人曾经存在的痕迹被彻底消弭殆尽了——式部回到房间之后这样想着。把行李带走的一定是神领家的人,行李恐怕已经被处理掉了吧?问题在于神领家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当式部独自沉思时,有人轻轻敲打着纸门。回头一看,昌也捧着餐点进来了。式部微微地露出苦笑。



「没想到还有晚饭吃。」



昌也缩着肩膀。



「因为早就准备好了。」



「你的父亲跟母亲呢?」



「他们正在吵架……因为我母亲打从一开始就反对。」



「反对?」



昌也一边将料理摆放到矮桌上,一边点点头。



「就是不报警,假装客人不曾出现过的事。母亲说万一事情闹大的话怎么办,所以一直反对这样做。」



「你知道有一个客人死了吗?」



「没有人不知道的,因为引起了很大的骚动。可是大家不但没有报警,连行李都擅自处理掉了。母亲强烈地反对,我也觉得不妥,但是父亲和奶奶一直强调这是没办法的事。」



「因为是神领先生的命令?」



「我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这样命令啦,因为来我家跟父亲私下长谈的人是管家先生。」



「管家先生?」



昌也坐了下来点点头。



「神领先生家的佣人,是一个叫高藤孝次的叔叔,大家都叫他管家先生。我跟母亲都不是在这座岛上出生的,所以不是很清楚。但是怎么因为别人一句话就做出这么糟糕的事情?如果只是交代不要张扬,那我们只要闭嘴不谈就没事了。可是,您叫式部先生吧?客人明明就来过啊!妈妈她觉得很害怕,她说杀人是事实,早晚会有人来调查的。」



「……原来如此。」



「他们怀疑您其实是警方的人……您是吗?」



「不。」式部摇摇头。



「而且还要检查式部先生的行李,管家先生好像这样交代过。爸妈他们曾因为觉得这种行为等于是小偷而大吵了一架,我也觉得再怎么样都不该这么做的。」



「……是吗?」



「式部先生,您要控告我父亲吗?」



昌也的语气有着这种年龄的孩子特有的冷漠味道,但是表情却跟语气背道而驰,很明显地露出不安的神色。



「……大概。」



「大概?这是您自己的事情不是吗?」



「不是我的事,是葛木的事。」



昌也难以理解地歪着头。



「葛木被杀了。」



而且——式部把话吞了回去——她死得那么凄惨。



「失去了一条人命,不应该就这样让事实埋葬于黑暗之中,对吧?犯罪的行为势必要受到制裁,凶手必须得到他应得的惩罚。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必须把事件公开来。」



式部不想控告大江,但是如果事情公开来的话,至少大江隐瞒事件的事实就会曝光。



昌也定神看着式部:



「式部先生是来找那个叫葛木的人吧?」



「是的。」式部点点头。



「是因为有人委托,还是你自己想找她?」



「都有吧!一方面我想这么做,另一方面,葛木曾经亲口要求我,要是有什么万一时一定要来找她。」



——至少式部自己是这样相信的。



「那不就得了?因为您已经知道她的行踪了,请您放过我父亲吧!」



式部看着昌也,少年带着认真的表情看着他。是的——他的确已经知道葛木的消息了。



「……可是,有人杀了葛木。」



「但是就算您因为这样而把整个事件给挖出来,死去的人也不会复活啊!」



「问题不在这里!」



式部粗嘎着声音说道,昌也立刻畏缩地缩起肩膀。



「惩罚凶手的确不能让葛木复活,不管凶手有没有被逮捕,对葛木而言或许已经不具任何意义了,但是你认为可以因为这样的理由就不把事情弄清楚吗?」



她在工作上表现得非常杰出——式部心里想着。至少式部对葛木的工作表现充满着敬意,对开创出这种结果的她的行为、眼力,也都怀着一种崇敬的心情。在葛木的房间里看到的写了一半的原稿,倏地掠过式部的脑海,那部作品再也不会有完成的一天了。帮忙做采访的式部认为,那部作品应该要被完成,那是一篇有价值的文稿。那是搜集了各种千奇百怪的数据而汇集成书的特异少年犯罪档案,但是没有人像葛木那样掌握得了事件的精髓。她想完成的原稿有其意义,她活着的事实本身就具有意义。



「我要找出杀死葛木的凶手。我想,万一在调查的过程中必须控告你父亲,我会这么做的。」



「可是葛木小姐并不是被害者。」



式部惊讶地看着昌也。



「她是加害者。葛木小姐杀了神领先生家的英明先生,所以她才会受到惩罚。」



式部眨眨眼——斗诊疗所的护士是不是说过这件事?她俨说,神领家的某个人被杀了。



「杀人不是要被处以死刑吗?犯人被找到并且接受了惩罚,所以事情到此结束不就好了?」



5



事件发生在七月十二日。当天过午时分,本土的港口发现了一具年轻男性的浮尸。



尸体立刻就被捞上岸,经过港口相关人士的证明,死者确定是神领家的次子神领英明。英明今年二十三岁,刚从熊本县的大学毕业,回到老家,在当地的水产加工公司担任顾问。



神领英明的尸体被发现前四天,也就是七月八日,他搭乘上午十一点的渡轮离开岛屿。没有人记得看到他从抵达本土的船上下来,但是神领家在紧邻游艇搭乘处的停车场一区有专用的停车位,有几个人记得英明停在那边的车子不见了。他之后的行踪不得而知,但是车子在当天却被开回停车场。下了班从港口回来的职员,看到英明那辆被开回专用停车位的车子。



可是当天英明并没有回家。他错过最后一班渡轮而在本土住宿,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因此家人也就不以为意。第二天,也就是九号的晚上,英明还是没有回家,也没有任何联络,这时候家人终于觉得不太对劲而引起一阵骚动,到了十日,终于报警了。



十二日被发现的英明的尸体受到严重的损伤,不过根据判断,是他的尸体在海上漂流时被卷进船舶的螺旋桨所致。推断死亡时间是八日深夜到次日的早上,死因为溺毙,但是身上到处留有许多可能是生前造成的殴打的伤痕。



「——开始有人推测可能是遭到意外。」



大江低着头落寞地说道。地点在二楼的客房,矮桌的对面坐着式部,大江的儿子昌也陪在一旁,像是有意要激励父亲一般。



「有人说可能是在等船的期间四处闲晃,结果不小心跌落海中,还有人认为他身上的伤也可能是那个时候造成的。大家这么说并没有什么根据,只是这种可能性总比被谋杀要来得高,但是警方宣称两者都不能确定,好几次到岛上来打听。」



「可是,真的是谋杀吗?」



式部问道,大江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报纸上也没有持续报导。不过我听说神领老爷坚称儿子是被杀害的,很积极地鞭策警方持续查案,只是我并没有听到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嗯……然后呢?」



「就只是这样。」大江摇摇头:「老实说,我也把此事给忘了。有时候会因为某种机缘而提提起事情的后续发展,可是那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而且说话一失准,还会被老爷责怪——后来那两个人就来了。」



十月一日,两人于深夜来到大江庄。没有事先预约的客人并不多,顶多因为台风的关系,回程的游艇停驶时,才会有客人在来自本土的业者的怂恿下自行跑来。



「一开始她们就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根本讲没几句话,感觉像是很憔悴,也像是太过疲累的样子,反正给人的感觉就是沉默而阴郁。」



客人交代不需要晚饭也不用张罗早餐,她们只需要住宿,刚到时说是住宿一晚。两人就默不作声地进了客房,第二天早上留下行李,一早就出去了。



「当时我还在想,她们是什么客人啊?看起来实在不像旅客,而且本来这里的旅客就不是那么多。到了第二天,我听说了,听说她们是神领先生家的客人。」



既然如此,那去住神领家不就得了——大江还记得他当时是这么想的。与其说是来拜访神领家,倒不如说是被神领家叫来的还比较贴切,因为她们两人离开时的样子,就好像去接什么苦差事一样。后来听说她们两人都是岛上出身的,但是大江也曾经离开这座岛很长的一段时间,因此并不记得她们两人的长相和名字。



「她们住了——不记得是两晚还是三晚——但是几乎没有讲过话。总之,她们看起来好像不希望别人去打扰的样子,而且也不用餐,所以要说闲聊的话,顶多就是慢走、回来啦之类的应酬话。事实上,在式部先生来之前我还分不出哪一个是哪一个。」



而问题所在的第三天夜里,两人比平常的时间提早一点回来了。



「往常都是在九点或十点左右回来,但是那一天七点左右就回来了。或许是台风来了的缘故,因为从下午起风势就变大了。」



当天夜里有通电话打进来。



「——电话?」



「嗯,对方说应该有一个叫永崎麻理的客人住在这里,请她听电话。那通电话给我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这样……对方用阴森森的小小的声音叽叽咕咕地说,很不容易听清楚。」



客房里没有电话,大江把安装在账房里的电话保留,上二楼去叫麻理。



「刚好她们有一位正在洗澡,留在房间里的是式部先生要找的人——葛木小姐。」



大江说有电话找麻理小姐,葛木一听,讶异地皱起眉头。她问是谁打来的电话,大江回答「不知道,对方没有报上名字。」当时大江遗不知道麻理是哪一位,便问要怎么办?可是葛木却站起来走出房间。



葛木接起了账房里的电话。大江并没有刻意竖起耳朵偷听,因此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倒是不经意地听到葛木谈了几句便说「她人现在正在洗澡,待会儿请她立刻回电。」葛木拿着话筒抵在耳边,做出写东西的动作,大江了解她的意思,便将备忘纸和笔递给她,可是对方似乎并没有说什么值得记下来的事,备忘纸就在没有使用的情况下又还给了大江。



「电话好像听不清楚,她还连问了好几次,我记得的只有这些。葛木小姐挂上电话就上二楼去了。过了一会儿——大概不到八点吧,电话又打来了。」



听到对方的声音的那一瞬间,大江知道就是刚刚打来的那个人,因为同样是阴森而难以听清楚的小小的声音,大江怀疑对方是刻意变声的。电话那头有呼呼作响的强风吹拂的声音,因为那跟这户外传进大江耳里的声音是一样的,所以应该是从岛上打来的电话吧。既然如此,打电话的人应该是岛上的某个人,可是大江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有这种声音、这种讲话方式的人。他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分辨出岛上所有人的声音,但是一直觉得对方是刻意不让人认出声音来。



大江心头有些许不愉快的感觉,但是对方不予理会,只用低沉的小小声音说「请接永崎麻理小姐。」大江心想,他大概是等永崎麻理洗好澡之后再拨的吧?他再度爬上二楼,站在客房外面叫了一声,葛木的伙伴立刻就走出房间。至于电话内容,由于他一样没有注意聆听,所以还是不清楚,不过好像没谈多少话。



「她挂上电话之后就上楼去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就换上衣服下楼来。我看她好像要出门,便阻止了她。我说台风来了,还是别出门得好,可是她却说马上就回来,最后还是出了门。我记得当时应该还不到八点吧!」



「她有说去哪里吗?」



「没有,只是说走就走了。风势渐渐转强,我有点替她担心。过了九点左右吧,葛木小姐担心同伴没回来,便下楼来了。」



葛木在大厅窥探外面的状况好一会儿:多次进出门口观望,最后大概是太过担心,再也没办法忍受了,于是便说要出门去找同伴。



「风一直在增强,我觉得外出找人实在太不智了。我说也许永崎小姐借住在某个地方,企图安慰她。还跟她说当天警察的船也进了港,如果永崎小姐太晚回来的话,可以到渔协商会借无线电报警,所以要她再等一下。葛木小姐看起来似乎暂时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可是,大概是快接近十一点的时候,她又说她还是决定出去找一找。我照样阻止了她,但是她似乎再也听不进去了。」



大江只好将手电筒和博美的雨衣借给她,送葛木出门。雨势虽然不是很大,但是风势很强,撑伞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大江担心地目送着葛木的背影消失于黑暗当中,不经意地看着大厅的时钟,十一点过二、三分钟。



「要是我跟着去就好了。」大江低着头:「因为这里正好位于海的侧胁,我们家又有老年人在,我担心我离家的话,没办法照顾到老人家。再怎么说,昌也还是个小子,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平常这种时候,被台风滞留在岛上的业者们都会前来住宿,但是那当天却没有人过来。要是有其他男人在的话,就不会让葛木小姐单独出门了……总之,她说她要去附近看一下,我只好要她小心点,结果之后就——」



找到尸体的传闻传到大江的耳里大概是四号的四点左右。高藤圭吾来到民宿,问有没有客人,大江说有两个客人没有回来。这时候,大江这才知道其中一位失踪客人的行踪。圭吾检查了两人的行李,要大江保密,然后就回去了。第二天早上,他的父亲——高藤孝次前来,今拿起两人的行李,交代大江闭嘴。



「我觉得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做,跟高藤先生说不能乱来,这时候管家先生却提起了英明的事。」



「他说杀死神领英明的人是葛木——?」



大江耸着盾,口中喃喃说道:「他也不是说得那么明确。」



「大江先生相信他说的话?」



「不,那个……」大江把身体缩得更小:「只是,如果说英明是被杀的话,那么一定有凶手吧?当有人刻意跟我说那个……是葛木小姐做的……我好像也没有怀疑的理由。」



「不可能。」



式部不屑地说道,大江立刻缩起脖子。



「我不认识葛木小姐,可是她们两个人的样子实在太奇怪了,感觉好像是心不甘情不愿来的,看起来像是被神领先生叫来,而且再跟英明被杀的事情凑在一起想,难免会让人怀疑她们其中某个人可能跟英明的事件有关。我想大概是有我不了解的错综复杂的事情吧……再加上管家先生交代不要对外发表任何言论,我也只有保持沉默了。」



「原来如此……」式部带着嘲讽的心情嘟哝着:「这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被害者失去了身为被害者的立场。葛木不是悲惨的事件的牺牲者,而是遭受报应的加害者。当然,这并不能改变凶手杀害葛木的事实,但是这么一来,凶手的行为就失去了其杀人的严重性。只要有人要求闭嘴,人们就会乖乖地扮演沉默的第三者,对保持沉默一事的抗拒感是如此地薄弱。



「可是,葛木并没有杀人。」



「但是……」



式部制止了想辩解的大江,拿出手册打开来。七月正是葛木的采访工作渐入佳境的时候,他们之间有频繁的联络,也一起到各处去进行采访。翻开七月的行事历来看,果然,七月九日上有「K、七点、寒川」的记录内容。式部在这一天和葛木一起前往神奈川县的寒川,此行是为了采访相关人士。式部于上午七点和葛木碰面,一起离开东京。神领英明是在八日深夜被杀的,如果人是葛木杀的,那么她应该就赶不及在九日早上回东京了吧。



式部把手册拿给大江看。大江一脸愕然,然后很难为情地移开了视线。



「葛木没办法杀害神领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