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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战旗不倒(2 / 2)




这个声音非同一般,引起了席尔梅斯的注意。



“什么事,说吧。”



“我们越过了、越过了两座山,来到扎普尔城那边,有两支军队在开战。”



“哪儿的军队?”



被冻伤了的声音回答说道。



“看军装是帕尔斯军和密斯鲁军。”



席尔梅斯的头脑内闪光一道电光。



“哪方比较有利?”



“就我们所见,帕尔斯军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席尔梅斯假面内的双眼放出光来,在马背上微微往后一仰笑了起来。他边笑边将手伸入怀中,拿出一个皮革制的袋子后,丢在侦察兵面前。



“里面装了一百枚金币。这是你的了。不用客气收下吧。”



侦察兵因寒气而苍白的脸颊泛出喜悦的潮红。这样一来便能和妻子过上十年富裕的生活了。



“大家抓紧了!”



奥拉贝里亚鼓起勇气。



“请、请等一下,银假面卿。”



“什么事,烦死了。”



“我们的使命只是侦查对方的实力。发动攻击要等到吉斯卡尔陛下的本队抵达之后。首先得遵循陛下的旨意吧。”



席尔梅斯的双眸中放出冰冷、侮蔑的光芒。



“太绕远路了!这么悠闲地等下去的话,发动攻击得等到明天甚至是后天了。在这期间,帕尔斯军会打败密斯鲁军,进行队伍的再编。我们只会沦落为被逐个击破的对象。”



奥拉贝里亚退缩了,但是他再一次从内心唤醒勇气。



“你这是独断专行,更何况我们还未很好地了解敌人实力。你所率领的士兵,怎么说都是陛下的士兵。”



就道理来说,奥拉贝里亚是正确的,可席尔梅斯傲然地无视了他,打了一声响指。布鲁汉大喊一声,席尔梅斯的部队撇下奥拉贝里亚行动了。



奥拉贝里亚想进一步制止,却停手了。再进一步妨碍银假面的行动的话,会被他给斩了的。他如此感觉到。



“我明白了。你爱怎样怎样吧。”



奥拉贝里亚欠缺感情地行了一礼。当他抬起头时,席尔梅斯早已踢了马腹,驱马于纷纷飘雪的道路上离去。他不得不钦佩对方马术之精。



对奥拉贝里亚来说,新马尔亚姆军的胜利很重要,然而对席尔梅斯来说并非如此。即便新马尔亚姆军溃败,他也是不痛不痒。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马尔亚姆士兵尸体的数目根本不关他的事。



不顾战理与给他人带来的麻烦,席尔梅斯保持着猛烈的激情与欲望疾驰着。于是,这个利己的、非常识性的行动,改变了好几个人的命运。







席尔梅斯与布鲁汉于冬日的山岳进行骑行而不觉辛苦。其麾下的士兵也总算避免了掉队,跟了上来。



他们比吉斯卡尔率领的本队,要领先二法尔桑的距离。若帕尔斯军事先埋下伏兵,在此附近突袭,大概能将席尔梅斯与吉斯卡尔分散吧,然而马尔亚姆军方面也认为,与帕尔斯军开战是十天后未来的事。换而言之,这是席尔梅斯私人的战斗。



曾经与波旦一党开战时占领过一次,因而席尔梅斯对扎普尔城的内外十分详知。连秘密通道也知晓。



“帕尔斯的兵力情况如何?”



“数量大约有三百人。”



“连计策都用不着。直接赶尽杀绝。”



这般说着,席尔梅斯本人也从高处岩石的阴影中窥视城内。假面内的双眸中,喷射出炙热的火焰。



“蹩脚画师……”



席尔梅斯的声音颤抖了。他整个身体内燃起了异样的欢喜与杀意。他是遇见了何等巨大的猎物了啊。



“那尔撒斯!蹩脚画师!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假如没有那尔撒斯,席尔梅斯应该早就能杀了亚尔斯兰,将帕尔斯的王冠带在头上,迎娶伊莉娜做王妃。无论如何,一切都是那尔撒斯的错,吊儿郎当地担任宫廷画师的帕尔斯年轻智者才是诸恶的根源。



城内,亚尔佛莉德一边以马术精湛地做着巡视,同时向四周投去锐利的目光。若是法兰吉丝的话,可能在此时已经察觉了蜂拥而至的恶意。就结果来看,帕尔斯军的人选出了错。



原本是想在扎普尔城安置一万名士兵的。然而,国家军队的总兵力不足,何况也不认为马尔亚姆会于近日攻来。帕尔斯军在马尔亚姆军攻来之时,选择放弃扎普尔城,将敌人从山间引向平原,彻底击败先锋军的策略。



亚尔佛莉德向在葡萄架下正书写着什么的那尔撒斯询问道。



“那尔撒斯,你在干嘛呢?”



“有些东西想要记下来。”



“嗯,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亚尔佛莉德没有继续询问。妨碍“丈夫”重要的工作,身为轴德族的女性应该感到羞耻。



“你干劲十足啊,亚尔佛莉德。”



“那是当然。毕竟这是我身为轴德族族长最后的任务。”



亚尔佛莉德自己说着,脸红了起来。回到王都后,将举行正式的仪式。法兰吉丝拥有女神官的资格,大概会为他们举行仪式。正当她的脑内描绘着纯真无邪的美梦之时,一个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是清凉澄澈的音色。这声音由亚尔佛莉德腰际右侧所发出。是法兰吉丝在出阵前给她的银铃铛开始发出鸣响。



亚尔佛莉德一瞬间恢复了战士的眼神。将自己的幸福从脑中挥去。正因如此,她才被列为“十六翼将”。



“敌人来了!点燃烽火!”



一名轴德族士兵惊异地看着她。



“可是,还没看见敌人的身影啊。”



“马上就能见到了。他们在附近正向我们袭来!赶紧点燃烽火!”



士兵没有反对。数支火箭朝着堆积起来的草木射去。立刻燃起了火。



“那尔撒斯!那尔撒斯!”



在一片火焰与烟雾中,亚尔佛莉德再次骑着马向他跑去,即便是那尔撒斯也停下了手上的书写。



“原来如此,法兰吉丝殿下的特别关照吗。”



那尔撒斯喃喃地念叨着,告诉亚尔佛莉德。



“亚尔佛莉德,你快逃。”



“你说什么呢!”



亚尔斯兰的大本营中,美丽女神官刚好静立着望向天空。



“陛下!”



“怎么了,法兰吉丝?”



“请看一下那片烟雾。”



柔软、洁白的手指,指向那尔撒斯等人所留在的方位。亚尔斯兰瞬间便明白了事态的严重。



“那尔撒斯那边出事了!”



耶拉姆的面色苍白。亚尔斯兰呼唤到黑衣的大将军。



“达龙,你带上骑兵,立刻赶过去!那尔撒斯有危险了!”



“是,马上就去。”



黑衣的骑士的脸色也变了。先前奋战的疲劳消失了,他一下子跃上了爱马“黑影号”。亚尔斯兰目送着达龙瞬时内掀起一股黑色的疾风,向侍卫长询问说。



“耶拉姆也要去吗?”



“不,我要是现在离开陛下的身旁,反而会被那尔撒斯卿给责骂的。”



“这样啊,法兰吉丝呢?”



“请让我也留下来。”



尽管可能性很低,那个烽火可能是一种陷阱,等到亚尔斯兰身边戒备薄弱时,便朝他发动袭击。虽说她不认为现在的密斯鲁军有这般策略与余力,法兰吉丝却不能随意地离开国王的身边。



“那么,伊斯方、加斯旺特,你们跟着大将军去。只率领骑兵急速前行。步兵由我来率领。”



“遵命!”



“属下从命。”



“被狼养大的男人”与“辛德拉的黑豹”抬手一挥,各自率领了五百骑骑兵后,追赶着帕尔斯第一的名马策马离去。



这时,那尔撒斯将写了一半的案卷放入怀中,跳上爱马、手握剑柄。没一会儿时间,扎普尔城的中庭化作了混战之地。



“那尔撒斯,给我待在那儿别动!”



杀气化作声音袭向那尔撒斯。在被对方呼唤之前,那尔撒斯已察觉到跳出来的敌人的身份。是一个具备杰出的智勇双全的品质,却没有憎恨的对象就无法生存下去的,可悲的男人。这份憎恨现在化作剧毒的瘴气,正一点点将那尔撒斯给包围起来。



“这真是罕见,是银假面你啊。”



那尔撒斯依然同五年前一样,开口毒舌。



那尔撒斯第一次与亚尔斯兰相识之时,并不知晓带着银假面的男子的真实身份。现在当然是知道了。可难不成席尔梅斯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五年之前了吗。



席尔梅斯的右手罩在假面上,却放弃将其摘下,放下了手。那时,略被轻视的不吉的色彩正慢慢苏醒。



“有稍微提升点实力了吗,蹩脚画师。”



“嘛,我没有懈怠过努力……要不让我免费给你画一张肖像吧。”



“梦话等睡着了再说。就算你给我一千枚金币,也不会让你来给我画肖像。这将是世代的耻辱。”



“你似乎没为理解艺术而做出努力啊。”



看似是无聊至极的问答,对那尔撒斯而言,却有着为同伴赶来救援争取时间,这个迫切的目的。



“居然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遇上这个人,简直连想都没想过啊。”



那尔撒斯带着悔恨的心情如此想着,不过对席尔梅斯而言,在这一天、这样的地方遇上那尔撒斯,也是预料之外的事。



事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和预定。



“那面黑旗,是你的吗?”



“是代表轴德族荣誉的旗帜。”



“盗贼之流的,太碍眼了。布鲁汉!”



被喊到名字的同时,布鲁汉张开了弓箭射出了箭矢。箭矢射中了手持黑旗的轴德士兵的肩膀,他松开了手从马上落下。



但是,轴德的黑旗没有落在地上。



眼看就要着地时,一只洁白的手抓住了旗帜的手柄,从擦地而过的高度挽救了起来。“轴德的黑旗”再度迎风飘扬。亚尔佛莉德骑马飞驰,上演了一出绝技。



“轴德的黑旗绝不会倒下!”



洪亮地大喊之后,亚尔佛莉德重新握好旗帜,用上全身的力量插向地面。黑旗再度于冬日的风中飘扬起来。



“到旗帜的周围集合!在援军到来前,坚持住!”



亚尔佛莉德轻快地骑着马于旗帜四周跑动着下达命令。席尔梅斯瞅了一眼她的身姿,想着到底是谁时,立刻回忆了起来。是五年前的那一天,父亲被席尔梅斯所斩杀的轴德族的小姑娘。她比那时要有所成长,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活泼的气场一如既往,连美貌也有所增添。



“哼,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发出冷笑的席尔梅斯的耳边,刀刃鸣响之声与尖叫声相互重叠地传来。轻视亚尔佛莉德身为女性,发动斩击而来的两名马尔亚姆骑士,被反杀了。她手持的剑正发出血染的光辉。



席尔梅斯不得不承认,“盗贼小姑娘”的剑技取得了飞跃性的进步。他自然不是在钦佩,而是在积攒焦躁的“怒气”。



“你们把这女人解决了!我来干掉这个蹩脚画师。”



向布鲁汉等人下达命令后,席尔梅斯重新面向那尔撒斯一人。那尔撒斯转向亚尔佛莉德说。



“赶紧逃!”



就在他大吼之时,接近他而来的席尔梅斯身上吹来的杀气,化作狂风拍击着那尔撒斯的面容,他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来与之对抗。话说回来,事到如今,席尔梅斯居然再度带上银假面出现在他面前。



“我知道,你不仅擅长权略,连剑术也很出色。”



席尔梅斯夸赞地说道。



“但是,你的强大比不上达龙。也就是说,你比不上我。”



银假面闪烁着令人生厌的光泽。



“你的末日到了!蹩脚画师!”



席尔梅斯举起剑来、扬起斗篷,踢了一脚马腹。



宛如狮子般突进,将阻挡他的帕尔斯士兵们,左边一个斩杀、右边一个突刺。鲜血的气息涌起,消散于风中。



那尔撒斯也拔出了长剑。



“快逃,亚尔佛莉德!”



席尔梅斯的刀刃朝着这个声音破风而去。







为了不被席尔梅斯的斩击狼狈地牵制住,那尔撒斯翻转了手腕。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被席尔梅斯给斩下手腕。



双方的马鞍与马鞍互相撞击着,以视线能激发出声响的气势发生冲撞。那尔撒斯不认为自己能打赢席尔梅斯。自己会死。但无论如何也要拉上席尔梅斯一块儿死。



这段时间内,布鲁汉率领的数千骑士兵,犹如暴风般袭向帕尔斯的三百名士兵。相对的,帕尔斯士兵组成圆形阵,架起椭圆形的盾牌,剑与长枪从盾牌间的缝隙中刺出,进行着拼死反击。他们比席尔梅斯等人想的更为顽固。



马匹被射倒只能徒步的亚尔佛莉德,亲自取出了弓箭,弓弦鸣响的同时射倒了一名骑兵。布鲁汉也持起了弓箭,朝着盾牌间的缝隙中射去必死之箭。尽管比不上法兰吉丝与奇夫,其技术并不愧对于特兰人武将之身。



由于兵力上的差距,帕尔斯的圆形阵最终被打破。鲜血掺杂着惨叫声,化作一场乱战。手臂飞起,鲜血落下。



“那尔撒斯,快逃!”



亚尔佛莉德大喊着,同时令剑光闪烁,在一连串斩击后,两名新马尔亚姆士兵被击倒了。一名下颚被击碎,另一名从耳朵到脸颊喷出了血雾。



亚尔佛莉德的身形相对敌兵要来的娇小,她在敌刃间穿梭,砍伤他们的腰际和大腿,从下方突击他们的下颚和咽喉。往右飞奔、往左跳跃,席卷起一股致命性的血之旋风。她拼了命地在奋战。或者说,可能发挥了比实际更强的实力。



“快逃啊,那尔撒斯!”



悲痛的呼喊大概有传到宫廷画师的耳中了吧。



那尔撒斯与席尔梅斯,两人的剑相持了将近六、七十回合。刀刃声拍打着耳际,擦出的火花灼烧的双眼。席尔梅斯迎面砍下,那尔撒斯由侧面挥开。骑着马一个转身,那尔撒斯持着剑冲着对方的胸口刺去,席尔梅斯往上一跳。两人轻易间决不出胜负。



由于两人一同踢了马腹发起突进,两名杰出的骑手同时回避失败了。两匹马几乎是正面撞上,一边嘶鸣着一边倒下。两名骑手一个跟头被抛向地面。



至此,战争之神对两者还算是公平的。然而,此时产生了一丝不公平。席尔梅斯落在了沙地上,那尔撒斯的后背砸在一块尖利的石头上,由于剧烈的疼痛起身晚了。



席尔梅斯的杀意与憎恨,化作一把剑,红色丝带从那尔撒斯的左肩至右侧腋下飞奔着。



“去死吧,蹩脚画家!”



原本打算说出更辛辣的台词,却没说出超越这句的台词。那尔撒斯的身上响起突然刮起暴风般的声响,大量血液从中喷出。那尔撒斯用剑拄着地、支撑着身体,然而生命力与智慧的流出超越了极限。他缓缓的、安静地倒在了血泊中。



“你的首级我取下了!”



就在席尔梅斯喘息着走近之时,一朵红色的花朵突然出现,站在了席尔梅斯的面前。那是浑身溅上敌人的血的亚尔佛莉德。



“让开,女人!”



“……”



“我要把蹩脚画师的尸体大卸八块,你这家伙没有被杀的价值。赶紧从这儿让开逃走吧。”



亚尔佛莉德目不转睛地瞪着席尔梅斯。虽然双眸中沁出了眼泪,但这不是悲伤的眼泪,是愤怒的眼泪。是对杀害了那尔撒斯的银假面的愤怒,也是对自己没能保护好重要之人的愤怒。



“你以为轴德族的女人会抛弃丈夫的尸体,独自逃走吗!”



亚尔佛莉德怒吼着回绝,一脚蹬向地面。她向席尔梅斯挥出的斩击,既锐利又猛烈。刀刃从右上至左下,抵达了席尔梅斯的左臂。



席尔梅斯没有感到疼痛。他感到的是惊愕。过去那个“盗贼小姑娘”的斩击居然划破席尔梅斯战衣的左侧袖子,尽管不深,手腕至手肘这块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痕。



惊愕一瞬间化作激烈的愤怒。这样的伤痕,连达龙都没有造成过。这不仅是手臂上的伤,更是自尊心的伤。



“女人!”



席尔梅斯的理性被吹到九霄云外。比面对那尔撒斯时更强烈的杀意与憎恨,几乎使他错乱,没有任何考虑和余地,全凭力气挥下长剑。



亚尔佛莉德不停地避开猛烈的攻击。她自知力量上不及席尔梅斯。她可以趁着对方勃然大怒的间隙发动攻击。这个时机才是她应舍去自身性命,飞奔冲向席尔梅斯的胸口,刺穿他的心脏之时。



空气中传来鸣响声。鸣响声连续响了两下。



“呜。”



发出一声轻微的叫声后,亚尔佛莉德向后一仰。她的背后深深地插入了两只箭。



仅是一瞬间,亚尔佛莉德的身体便倒在了沙地之上。由于伤及了内脏,她想努力起身却吐出了鲜血。死亡逐渐涌上亚尔佛莉德的整个躯体,剧烈的疼痛游走于全身。



“那……那尔撒斯……那尔撒斯……”



亚尔佛莉德无法站起身,趴在地上朝着那尔撒斯爬去。



她好不容易将手放在“丈夫”的胸前,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对不起啊,那尔撒斯,我只伤到了那家伙的手臂……对不起。”



这之后便再无动静。



席尔梅斯叱责着射出箭矢的布鲁汉说道。



“别多管闲事!”



“用不着麻烦银假面卿亲自动手。我听说,她只不过是个盗贼小姑娘而已,不是吗。”



“……是啊,不,麻烦你了。”



席尔梅斯拍了拍布鲁汉的肩膀犒劳地说着,重新审视了一男一女两人的尸体。



女性似乎是即使死了也要护住心爱之人的身体,用自己的身体将男性身体的大半遮挡住,右手放在男性的胸前。



“在下真心恭喜您的一雪前恨。”



“嗯……”



“把这人的首级交给马尔亚姆国王,国王一定会喜悦万分,给银假面卿您无上的称赞吧。”



正如布鲁汉所说,见了那尔撒斯的首级后,吉斯卡尔必将狂喜不已。他会尽其所能大方地招待。可是,席尔梅斯自身的狂喜之情,不知为何,渐渐远去了。



“那尔撒斯,你没事吧?!”



这是一个强有力,却带着阴翳的声音。注意到是达龙的声音时,马尔亚姆士兵的首级和手臂已飞向空中,鲜血的腥味拍打着席尔梅斯的脸庞。



没有斩下那尔撒斯首级的时间,凌乱的马尔亚姆士兵的恐惧喊叫声将席尔梅斯包围。身着黑衣骑着黑马的骑士,左右两侧率领着席尔梅斯不相识的骑士。



达龙、伊斯方、加斯旺特三人,因愤怒与憎恶双眼燃气熊熊火焰,看见他们驱马狂乱奔走展开肉搏战,即便大胆如席尔梅斯也察觉到了危险。抱着极度的怨恨讨伐了那尔撒斯,但自己也跟着死了岂不是毫无意义了。他还没有把亚尔斯兰和达龙给杀了呢。



他对伊斯方与加斯旺特不熟,但这从他们打倒马尔亚姆士兵的身姿就看得出来,他们不是弱小的敌人。与达龙的战斗不能牵扯到其他人,必须在最佳的状态进行。先前与那尔撒斯之间的死斗,精力与体力都有所消耗。现在与达龙开战,必定会输。



极短时间内做出判断后,席尔梅斯扬起马首。



“快逃!”



朝着部下们如此喊着,席尔梅斯驱马离开了。



“席尔梅斯殿下,请等一下,请遵守一对一决战的约定!”



达龙大喊着。由于席尔梅斯所骑的马匹是吉斯卡尔不情不愿赠送的,即便比不上“黑影号”也是马尔亚姆屈指可数的名马。



就算去追,也很难缩小两者间的距离。



伊斯方取出弓箭,不是瞄准席尔梅斯而是瞄准马匹,射出了箭矢。箭矢划破了风,命中了马匹的左臀。马匹虽然发出悲鸣声,却没有倒下,反而拼了命地加快速度奔驰。达龙的怒吼在空中轰鸣着。



“席尔梅斯——!”



他已经不用“殿下”和“卿”来称呼了。熊熊燃烧的双眼盯着席尔梅的后背,他重新握好了长枪,摆出了投掷的动作。



使出浑身的力量,对准席尔梅斯的左肩,达龙投出了长枪。



对准的位置正确无比。但是,细微的不公平再次产生。突然,从侧面吹来一阵风,将席尔梅斯的斗篷大大掀起。



本应击碎席尔梅斯左肩的长枪,卷入了被掀起的斗篷中,于再度掀起时擦身而过,旋转着落在了地上。



席尔梅斯什么都不顾,继续驱马飞驰,跑向城门。越过城门后,他挥动沾有那尔撒斯血迹的剑,斩断了支撑着落门的网绳。确认大门落下之时,似乎看见了仅差细微时间,被留在城内身着黑衣骑着黑马的骑手勒住了马,大喊着“卑鄙小人!”的身姿。



“别喊,达龙,以后再和你对决。”



席尔梅斯在内心喃喃地说着,飞速地跑走了。终于打败了怨恨至极的仇敌的喜悦在急速扩大,怎么杀都杀不死的那尔撒斯,居然真的被他给杀了。



但是,那个男人消失后的世界,不知为何失去了丰富的色彩,仿佛成了一片灰色……不,这只不过是迷茫罢了。这之后,再打败达龙,折磨死亚尔斯兰,便能夺回世上的色彩了。



伊斯方与布鲁汉的马匹同时负伤,徒步进行着交战,已经交锋了三十回合有余。伊斯方这边发动攻势,然而布鲁汉拼命地守住了,对方没有给自己造成致命伤的机会。被主君所抛弃,也毫无怨言,他为主君逃跑而争取时间的战斗之姿,令人憎恶的同时又为之钦佩。



“别杀他!把他抓起来问个清楚!”



听见加斯旺特喊声的帕尔斯年轻武将,展现了不负于“被狼养大的男人”的称号的行动。



手持火花四溅、相互牵制的刀刃的伊斯方,突然,身体往地上一摔,对准了布鲁汉的脚踝。



右脚后跟的肌腱被切断的布鲁汉,以仿佛被弹开一样的动作倒了下来。他忍住了疼痛想要起身,却站不起来。好不容易用两手肘支着土地,撑起了上半身,伊斯方的刀刃伸到了他的鼻尖。



“你是银假面的手下吧。来告诉我们,为何你们会来到这儿吧。”



“……”



“你全盘托出的话,还能饶你一命。”



“加斯旺特卿,这得看陛下的意思。”



“可是,不约定好不杀他的话,他是不会说的。”



“我会让他说出口的!”



看见那尔撒斯与亚尔佛莉德之死,帕尔斯的诸将尽管程度有所不同,但都失去了平常心。



布鲁汉忍受着脚跟的激烈疼痛,做好了死的觉悟静坐着。肌腱被切断,别说是走路连站立都做不到。逃跑是不可能的了。大概只是随意动一动身体,帕尔斯的诸将都会闪出剑光。



席尔梅斯丢下了布鲁汉以及其他的部下,逃走了。布鲁汉没有怨恨。他祈祷着对方能安然无事。但是,同时意识到“之后再也无法与那位大人相遇了”,禁不住心情黯然下来。



“达龙,非常可惜,我们还是回去吧。”



加斯旺特以他做响亮的声音,呼唤到黑衣的骑士。



“不能放着陛下和那尔撒斯卿不管啊。”



达龙怒视着城门,发出了呻吟声,单手遮住了脸的上半部。席尔梅斯居然会来攻击那尔撒斯。这是无法预料到的,却是致命的失策。



达龙默然地掉转马首。布鲁汉被马革的带子紧紧捆着,拖着一条腿被一同带走。马尔亚姆士兵全都投降了。



亚尔斯兰抵达时,那尔撒斯与亚尔佛莉德的遗体,已按达龙的指示,摆放在了野外作战用的地毯上。两人被肩并着肩平放着。



达龙跪在两人的遗体旁。他的脸色一片惨白,双眼的光芒仿佛将要消失了一般。







亚尔斯兰为自己的愚蠢而后悔,视线变得一片黑暗。将那尔撒斯留在此处,至少该给他五千名士兵。原本,就没有把那尔撒斯留下来的必要。他犯下了两重、三重的错误。错误在无意识中不停增长。



“那尔撒斯!亚尔佛莉德!那尔撒斯!”



自己的声音在远处回响着。亚尔斯兰顾不得手上会沾满鲜血,抚摸着那尔撒斯胸前的伤口,轻抚着亚尔佛莉德的秀发。



耶拉姆也在一旁偷偷地凝视那尔撒斯和亚尔佛莉德的脸庞。死后的安详面容,流出的鲜血的恐怖,为“死亡”做出了证明,揪住了耶拉姆的胸膛。他从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这个奇怪的贵公子,从那人身上得到了超越亲弟弟的爱。既是主人,又是兄长,还是师父。一切在一瞬间全都失去了,耶拉姆连人生的路标也跟着失去了。



发动的侵略的密斯鲁军遭到溃灭,自称密斯鲁国王之人也因此丧命。帕尔斯获得了压倒性的大胜利,然而,这之后一切回归于无。讽刺的是,形式上来看,帕尔斯失去的不过是宫廷画师而已。



“法兰吉丝,为他们祈祷吧。”



年轻的国王用走了调的声音委托之后,美貌的女神官无言地深深行了一礼,开始安静地朗诵悼词。



沐浴在夕阳如雨水般蜂蜜色光芒之下的法兰吉丝,宛如生命女神般庄严,达龙在左、耶拉姆在右陪伴着,握着那尔撒斯的手倾听着的亚尔斯兰,对音乐似的悼词的一部分做出了反应。那是一小节感叹夫妇之死的悼词。



悼词结束,亚尔斯兰慰劳了美丽的女神官后,向她询问道。



“法兰吉丝,他们两人?”



“已经结为夫妇了。”



“……啊啊,这样啊,太好了……”



亚尔斯兰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太好了,亚尔佛莉德,真是太好了。”



生前总开两人玩笑的诸将也肃然地静立着。



看见法兰吉丝凝视的眼神,亚尔斯兰解下了系在亚尔佛莉德腰带上的三个铃铛。亚尔斯兰用细线将那尔撒斯与亚尔佛莉德的大拇指系在了一起。其中包含了他希望两人永远不分离的心意。



法兰吉丝的眼眸中泛起了阴郁的神色。



“……那份温柔,可能会为亚尔斯兰陛下的命运带来黑暗。”



在东方远离那尔撒斯终焉之地的培沙华尔城中。过去迎面对抗三国联合大军的威容,大半已被破坏埋在灰尘之下,不见人影,只有有翼猿魔、鸟面人妖、四眼犬、食尸鬼等在蠢蠢欲动,为了填饱肚子嗍着人骨。



只有一个勉勉强强能住人的城塔,姑且算被打扫过,也准备了类似家具的东西。只不过,其材料是人骨、人皮和人发。



跪拜于傲然坐在王座之上者的是魔道士古尔干。



“我们终于把那尔撒斯给干掉了,蛇王大人。”



古尔干的声音中,摇曳着欢喜的黑色火焰。



“这样一来,帕尔斯的、亚尔斯兰那小子的智慧之泉就枯竭了。接下来,一切都将按蛇王大人之意进行。”



“其中似乎有着相当偶然的要素啊。”



这不光是你们的功绩。这么说着的蛇王冷笑了一下。



的确,那尔撒斯的死,是席尔梅斯的私情与冲动,凌驾于那尔撒斯的理性与洞察之上所造成的结果。并非是古尔干对席尔梅斯的煽动产生了效果。



“是、是,的确是运气比较好。请您原谅我愚蠢的失言。”



“嘛,算了,这是个吉报没错。”



安德拉寇拉斯容貌的蛇王撒哈克,使双肩上的蛇摆动着。



“真想把那个自大的宫廷画师的大脑给它们吃,可总有不如愿的事情啊。”



“是。”



“亚尔斯兰那小子和达龙那混蛋的大脑还在。把那俩的凑在一块儿盛在餐盘上,它们也能够满足吧……啊哈哈哈哈。”



“噢,这不是告死天使吗。”



于王都叶克巴达那的城壁上做着巡逻的奇斯瓦特开口说道。在附近检查准备好的弓箭的梅鲁连,也停下了工作走了过来。老鹰精准地停在了奇斯瓦特的左臂上。它的右腿上系着一封信。



“乖,乖,你累了吧。在我手臂好好好休息一下。毕竟你也上了年纪了啊。知道这一点还派你来,看来陛下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梅鲁连卿,你先看一下。”



梅鲁连点点头,细心地解下告死天使右腿上的信,打开了信过目。



“梅鲁连卿,发生什么事了?”



做出询问的奇斯瓦特太过愕然,以至于不由得退后了半步。梅鲁连的脸色如半个死人一般。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是一个男人的父亲和妹妹还有妹夫被杀了而已。”



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奇斯瓦特欲言又止。



“银假面,银假面,银假面!我绝不允许你在被我杀了之前死掉。你给我等着!”



奇斯瓦特反复浏览了亚尔斯兰的亲笔信,想到帕尔斯的未来便觉得一片黑暗。他们失去了那尔撒斯,而席尔梅斯再度出现,同时还与马尔亚姆国王为敌。很有可能蛇王撒哈克已经复活了。帕尔斯陷入了比亚特罗帕特尼大败时,更为险峻的情形。



帕尔斯历三二五年,十二月二十日。



从此以后,帕尔斯国王亚尔斯兰,自他为王太子的时代开始,要面临没有宫廷画师那尔撒斯在的战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