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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染血的一夜(1 / 2)







清晨的凉风从窗外吹进来,床上的主人打了一个大喷嚏,睁开了眼。



这是辛德拉王国的国都乌莱优鲁。王宫坐落在河对面的高台之上,可以说是集结了辛德拉建筑技术的精华于一身。半球形的大型屋顶,以及东西南北设置的四座尖塔,也许在外国已被熟知,但是对住在这里的人来说就另当别论了。



“窗户和通风孔都设置得不错,这种构造使得从河那边吹来的风很容易吹进来。虽然是一座显得有些笨重和夸张的建筑,但这正是它的可取之处。”



打了一个喷嚏后,辛德拉国王拉杰特拉二世又紧接着打了一个大呵欠,从床上起来了。辛德拉被称为是炎暑之国,事实也的确如此,可是一旦到了六月末的话,最炎热的时节也就过去了,早晚还会有徐徐凉风。比起邻国的帕尔斯来,季节的推移还是要快上一些的。尤其是辛德拉历比帕尔斯历早一年,这并不是自然之力而是人类的功劳。



辛德拉历三二六年,这是一个即将送走六月的晴朗的早晨。



拉杰特拉由侍女们服侍着,脱下睡衣换上了白色的宽衣,洗过脸后就来到了早餐的席位旁。盘起腿坐在丝绸制成的王座上,享用着以牛奶粥和水果为主的早餐,这时候侍女引领着十几位官吏前来参见。



在邻国帕尔斯,有一种“拉杰特拉三世”的说法。从别人那里借钱之后,不返还反而再次借钱的人,就会被大家这样称呼。据说最先开始提出这种说法的是奇夫卿还有达龙卿,不过拉杰特拉在帕尔斯的武将之中尤其没有人望,事实的确如此。



但是,拉杰特拉国王在国内还是比较有人气的,他也确实当之无愧,在早餐桌上就已经开始政事了。



帕尔斯国王亚尔斯兰和拉杰特拉,在为人方面完全相反,但也有着奇妙的共通点。那就是他们即位之后都没有马上娶王妃,而是继续保持独身。与一本正经的亚尔斯兰稍有不同的是,整整年长十岁的拉杰特拉,对各种事情都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不过这其中又出现了另一个共通点,就是两个人都与上流**的千金小姐十分疏远。拉杰特拉的理由是这样的:



“王族和贵族的大小姐们,都是被当作公主殿下养育的,也就会认为被别人服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依靠家境的女人,实在是令人反感。想得到权势的父亲的脸一浮现出来,就怎么样也无法欣赏她。”



拉杰特拉总是亲自对在王宫做事的侍女候补进行口头提问。虽然十分期待观赏到美丽的容姿,听到聪明的回答,但是当场以家境自傲的候补者无一例外的全都不合格。



拉杰特拉首先过目的是市场调查报告书。上面罗列着各种商品的价格,一位大臣毕恭毕敬地提出疑问。



“陛下,这里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报告书,为何优先看这微不足道的物价呢?”



“只有看过市场的动向,才能知道百姓需要的是什么。那样一来,无论是农业,还是与外国的交易,都可以在**的基础上加以制定。就是这样。”



“哦哦,陛下真是一位贤明的君主啊。”



“贤明的是你吧,纳塔普尔。”



“您说的是我?”



“是的没错,对阿谀奉承的家伙来说,是牵扯不到资本利益的。可以免费的拍好君主的马屁。熟知这些的你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啊。”



对着难为情的大臣一番挖苦的讥笑后,拉杰特拉继续读起报告书。



“嗯,大米、小麦、还有大麦……与上个月几乎没什么变化。羊肉似乎有涨价的趋势,而牛肉却相反稍稍贬值了。这些都在变动的范围之内。”



“的确如您所说。托国王的威德,这个月的天气也稳定下来了。”



“哼,照你这么说的话,要是发生暴风雨和凶灾,就是由于我的过失了?”



又是一次严重的挖苦,不过因为是笑着说的,没有那么令人不快。只是,那笑容马上便消失了。



“这是什么?有什么在微秒地操纵价格的变动!价格竟然是上个月的三倍。”



“您注意到了。那是芸香。”



“芸香的用途是什么?”



“与其他的柑橘类一样。果实可以食用。榨出的汁可以饮用,也可以染布,另外还可以当作香料和药材来使用。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哼,可是为什么只有芸香以如此高价出售呢?柠檬和柠檬水,其他的柑橘类不是都没有涨价么?告诉我理由。”



在这个时候如果回答不知道的话,会被当作无能之辈来看待。众臣之间开始窃窃私语,稍微有些胖的年轻男子来到国王面前叩拜。这是一位名叫阿塞加的书记官。



“请允许我来向您报告。这个月经过我国的帕尔斯商船,每次进入我国港口之后,都要将市场上销售的芸香全部买走。因此价格才会迅速上涨。”



“哦,是帕尔斯啊。不过,为什么那些家伙要买光这些呢?”



“据说芸香有一种除魔的效果。”



“除魔……”



拉杰特拉的眼睛像沐浴着阳光一般闪烁着。



“这样看来在帕尔斯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自作聪明的纳塔普尔大臣,拉杰特拉轻轻地歪了一下嘴角。



“这点小事情,我也知道。重要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诚然如此。”



“是吉还是凶?这么点情报你们难道都不知道吗?”



“很有可能不是吉兆。因为他们无论如何需要的是除魔。”



“即使对帕尔斯来说是凶,对辛德拉来说可不一定同样是凶。”



拉杰特拉将几个种类的水果削皮后放在玻璃器皿里,添加蜂蜜和乳精。用大勺子将好吃的东西统统送进嘴里。



“对帕尔斯来说如果是凶的话,我们趁这个机会采取行动,又是吉是凶呢?让我听听你们的意见吧。”



很快众臣之间又开始嘈杂起来了。拉杰特拉将满嘴的食物一口气咽下去的时候,阿塞加像是下定了决心上前说道:



“恐怕,将会是凶。”



“哦,理由呢?”



“即使趁虚而入攻打帕尔斯,也并不一定可以成功。况且陛下也十分清楚,帕尔斯的精兵很强大,将领也都富有武略。”



“我是知道这些令人不快的事情。”



拉杰特拉国王略显直率。



“在这个国家,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这些。但是,正因为如此,在出手之前就已经放弃的话,太令人生气了。”



阿塞加轻轻地咳嗽了一下。



“如果失败的话,帕尔斯人会累积怨恨,而且还会给他们一个报复的借口。我国马上就要向东方进军了,这时实在没有必要在后背引起忧患。”



“嗯。”



“而且……”



“而且?什么?”



“帕尔斯国王亚尔斯兰,作为我们辛德拉的同盟者,始终都忠实于盟约。”



“那家伙真是招人喜欢啊。”



拉杰特拉一口断定,不过并没有蔑视的含义,只是发出一声苦笑。



“也政事因为如此,我国并没有西方国境的困扰,才可以与北方的邱尔克、东方的蒙族和夏恩族对峙。这些我都明白。只是,之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情。明明有机会却不出手,不是很没意思吗?”



总而言之,帕尔斯如果发生了凶事的话,拉杰特拉就总是想搞点小动作。这是他的一个怪癖,深知这点的众臣们,用一种“令人为难的国王啊”的眼神互相交流着,保持着沉默。书记官阿塞加来宫殿为官时日尚浅,便上前柬言道:



“即使可以打倒亚尔斯兰国王,仅凭我军的实力是绝对不可能压制帕尔斯全部领土的。趁人之危,攻其不备取得不正当的利益怎么说也……”



拉杰特拉用勺子敲打了一下玻璃器皿的边缘,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阿塞加呀。”



“是,是的。”



“你说的这些是意见呢?还是说教啊?”



阿塞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请,请您息怒。身为下臣,说了过分的言语。请求您饶恕我吧。”



“我本来也没有那么认真。作为统治者来说,对国家的未来,希望可以尽可能的留有更广泛的选择余地。我没有生气。就这样吧,退下。”



阿塞加将头扣在了地上,周围流淌着安全的空气。虽然是个令人为难的君主,但绝不是一个暴君。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国王。”



“采取辛德拉最善意的策略。”



“那,那是怎么做呢?”



众臣不假思索地探出身来,拉杰特拉将勺子扔在了器皿之中。



“我国生产的芸香,从今以后照常对帕尔斯人出售。不过可是高价出售。这样的话,也属于帕尔斯人不会发怒的范围之内。能够从中获取不俗的利润,不也是很好的一件事嘛。”



拉杰特拉笑着,众臣一起点头。事实上也可以想到目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只是,拉杰特拉和他的大臣们,都还不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在辛德拉国内,生产芸香的农田,已经一个接着一个被帕尔斯人买下的事实。农田可不是在市场上进行买卖的,因此报告书上并没有任何记载。







“染血的一夜。”



从帕尔斯历三二五年六月二十九日到三十日的夜晚,被历史书冠以此命。帕尔斯国的大部分土地上,善良的男女老少都安分地沉浸在自己的梦乡之中,可只有一个地方,东方国境的要塞培沙华尔城以及周边地区另当别论。



二十九日,在如同烹煮热泥般的太阳照射中,培沙华尔遭受到了魔军的袭击。最先发现的是特斯卿的三位妻子,她们将此紧急报告给主将克巴多的同时,成千上万的魔物已经在空中张牙舞爪,发动起了攻击。那翅膀扇起的旋风包裹着天与地,只见培沙华尔城被染成红与黑两种颜色。



帕尔斯军队的五名将领,克巴多、特斯、伊斯方、加斯旺德、梅鲁连虽然之前已经演习过迎击魔军的战略,但是都没有实行的空闲时间就被对方先发制人了。



令诸位将领大为愕然的,是魔军的战斗方法。鸟面人妖和有翼猿魔三只一组吊起笼子一样的东西,那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其他几只捡起石头向地面抛投。就像乱石之雨一般向培沙华尔城落下。



“大家快躲到屋子里面去!”



克巴多大声喊着。他双脚灵巧地移动着顺势躲避开石头,但独眼万骑长健壮的肩膀还是被轻轻刮了一下。



“躲到屋子里面,躲避投石!反击等到那些家伙扔完石头再进行。快!”



在连续不断落下的乱石雨下,士兵们一边保护着头部一边向附近的建筑物跑去。没能逃掉的人十分悲惨。全身被石头击打着,埋在地下的人。脖子被砸断的人。肩膀被打碎的人。想要去救负伤者的人,也在乱石暴雨之下,满身是血地倒下了。



从空中投石。



如此恶毒的战斗方法,究竟是什么人想出来的?鸟面人妖和有翼猿魔,可是绝对想不出来的。



天花板发出阵阵响声。就像暴雨一般,但却有着干脆而又猛烈的声响,也就是像下了一场乱石之雨一般。尘埃从天花板上,飞舞着向地面落下。



“没有办法对抗啊,这样下去的话。”



“不过,这也不会持续很久的。”



在同一间屋子里躲避的加斯旺德和梅鲁连小声交谈了一番之后,听到头顶之上有异常的声响。二人反射性地跳到了墙壁边上。几块人头大的石头,还有木片和瓦砾像瀑布一样击打着地面,石头地表面的碎片四处飞散。



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屋顶和天花板都被破坏了。在漫天飞舞的尘埃之中,突然落下了几个奇怪的黑影。嘴里嘶喊着的,是为杀戮而愉悦的歌曲。



落下的影子发现了猎物,发出怪声并且手舞足蹈。那个影子扇动着翅膀,被加斯旺德掷出的长枪刺穿了。



与此同时梅鲁连也发起了突进。把长剑刺向了右边的敌人,用短剑割向了左边敌人的喉咙。被切断的气管发出了死亡的笛音,腥臭的血混合着尘埃更是产生出一股异常的恶臭。



梅鲁连一边擦拭着剑刃上的血迹,一边咂着嘴巴。



克巴多让全体士兵躲在屋子里的命令是正确的。与其这么说还不如说除此以外没有别的选择了。不过,这样一来全军的指挥系统就被切断了。躲进室内的士兵们,不得不各自与怪物进行战斗。竟然可以计算到这一步,敌人是何等的狡猾啊!



拔出剑的加斯旺德,左边右边,斩断了好几只魔物。梅鲁连将短剑刺进一只的胸腔中,顺势将其踢倒。令一边的左手,紧握着士兵掉落的长枪。又传来一阵声响,有翼猿魔从门口飞来。



“哦,从门口进来,是个懂礼貌的家伙啊,只不过还没有交入场费啊!”



梅鲁连掷出的长枪,贯穿了第一只的前胸。枪尖带着喷出的血从后背射出,又贯穿了第二只的身体,继而深深地刺入第三只的胸腔,这样才终于停了下来。一枪穿刺的三只怪物,发出了可以冷却人类灵魂的叫声,全身产生了痉挛。即使已经毙命了,但是由于是在狭窄的门口,所以并没能倒下。三只怪物尸体就这样成为了一体堵塞了门口,阻碍了后面跟上的同伙。



梅鲁连感到有些厌烦,向僚将发出了喊声。



“真麻烦啊,从现在起,暂时先调整耐性一只一只解决吧。”



“其他人都没事吧?”



即使有所担心,不等投石雨结束是无法到屋子外面去的,也就没办法确认战友们的安全。



特斯的三位妻子之中,大夫人派特娜和二夫人可拉,其实就躲在离梅鲁连不到五十步距离的旁边的一所建筑物里。那里是城内囤积芸香的场所。因为只是刚刚开工,所以大篮子里面还只有一小部分。必须要把这些送到丈夫那里去,她们这么想着。但是刚将篮子挎在手上时,窗户就被打破了。一个奇怪的黑影跳了进来。



“有翼猿魔!”



可拉叫了一声后从腰间拔出了剑,就在这一瞬间,怪物的前肢已经擒住了她的手。剑掉落在了地上,可拉摇摇晃晃的。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齿向她的脖子咬去。但是,怪物这个邪恶的目的,并没有达成。



就在它张开血盆大口之时,有什么东西飞了进去。



条件反射的,有翼猿魔将那个东西吞了进去。仅仅是一瞬间,在怪物的腹中痛苦爆发了。有翼猿魔想要惨叫一声,但就是这样都已经做不到了。腹中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分不清是唾液还是胃液的液体从嘴角慢慢溢出。



这时候,可拉从地上拾起了剑。双手紧握住剑柄,高高举过头顶,向相反的方向运动,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刀刃砍向怪物。



有翼猿魔的身体被砍成两半,随之倒在了地上。一张嘴以最大限度张开着,却无法发出最起码的叫声。



可拉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脚步东倒西歪地摔倒在地上。



“可拉,没事吧!?”



“谢谢,姐姐,多亏你救了我。”



派特娜看到妹妹的危机,抓住一瞬间的机会,将手上的芸香果实,扔向了有翼猿魔的脸部。破魔的小果实,从怪物的口中飞进了腹内,立刻发挥了效果。



在有翼猿魔的颈部又加了致命一击后,二人提起了盛有芸香的篮子。一只手握着篮子的把手,另一只手则紧握着剑向室外走去。



猛烈的喧嚣充斥着整个广场。悲鸣和怒号,杂乱的足音,皮质翅膀扇动的声音,利爪撕裂皮肉的声音,棍棒打折骨头的声音,投石砸碎屋顶的声音,人类与魔物一起撞到墙壁上的声音。沉重的声音和尖锐的声音。就在这些互相产生冲突制造的大混乱中,派特娜和可拉在奔跑着。寻找丈夫和妹妹的身影。



她们忽然向上方看去,似乎看到了屋顶上面站着一个身穿盔甲的男人。在由蓝变黑的天空之下,那个身影,就像一头停止飞翔的猛兽。



“培沙华尔……培沙华尔……培沙华尔……!”



男人的声音多次地重复着,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又像受到了什么诅咒。



帕尔斯历三二一年六月,也就是四年前,杀害特兰国王特克特米休后夺过全军指挥权的伊尔特里休,对培沙华尔的强攻失败了。从全军溃灭的惨状中独自一人逃走,在黑暗深处失去了踪迹。那没有尽头的浓烈的黑暗将伊尔特里休拖了进去,使他变成了一个囚徒。



眼前的,正是这个男人,被称作“亲王”的伊尔特里休。就在前不久,在北方的旷野上与老熟人吉姆沙交战的他,现在正被怪物们运到空中,俯视着培沙华尔城的现状。从迪马邦特山的地下迷宫逃出后向培沙华尔疾行的途中,帕尔斯的一部分士兵远远看到了伊尔特里休的身影,但是并没有能够确认实体。



伊尔特里休突然向屋顶踢去。穿着甲胄的身体在空中飞舞着,这是超越人类极限的技巧。一名仰望天空的中年武将,在自己移动的路线上指挥着士兵们。他是千骑长莫夫塔塞布。



一言不发。伊尔特里休的斩击,发出不祥的呻吟向莫夫塔塞布猛击过来。



在距离千骑长额头一寸的距离,两把利刃相互抵抗着。炽热的刃尖尖利地刺向鼻子。伊尔特里休笑着,快速地抽出了剑,发出第二次攻击。



莫夫塔塞布又挡住了——虽然如此,但是握剑的手已经感到一阵麻痹。伊尔特里休的斩击实在是太重太猛烈了,很快的莫夫塔塞布就处在了劣势。



“实力比我想得还要强啊。真应该奖赏你,帕尔斯人。”



莫夫塔塞布从左侧的肩膀到右侧的腋下,被特兰人的剑深深地砍断了,黑红色的飞沫高高地弹射四散。



这是国王亚尔斯兰即位以来,帕尔斯第一个在战场上丧命的千骑长。







手上握着满是献血的利刃,伊尔特里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这时身经百战的帕尔斯士兵们都重踏着地面后退了。他们被充满战意的恐怖打退了。他们的千骑长一声不吭地倒在了血泊之中,血腥味随着晚风迎面吹来。



伊尔特里休向前走了一步,对新的血液的渴望,在双眼之中灼热地沸腾着,他举起利剑,想要将视野里看到的所有帕尔斯士兵全部杀光。



这时候,在附近发出了嘈杂的声音。那是在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的石阶上,一个帕尔斯人在与怪物们连续地战斗着。两只四足兽在其左右就像是在保护着他一样。这个人正是“被狼养大的男人”伊斯方。



挥舞着剑斩落一只手舞足蹈的怪物,下一个瞬间,伊斯方跳了起来。



在他的脚下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叫声,一只有翼猿魔,一边抱着头一边从石阶上滚落。伊斯方利用有翼猿魔的头,当作跳跃的踏板。



其他的有翼猿魔全都争相发出了愤怒和憎恶的吼声。伊斯方毫不在意,在空中飞舞着,然后轻盈地落在了地上,两只正处于少年时期的狼护其左右。看到倒下的千骑长尸体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莫夫塔塞布,被杀了吗?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帕尔斯士兵们发出了欢喜的声音来迎接可靠的年轻勇士。伊尔特里休没有说话。他毫无惧色,双眼还是在灼热地沸腾着,剑尖指向了伊斯方。伊斯方这边同样是毫不怯懦,琥珀色的瞳孔中燃起了斗气。双方前进后,两把剑铿锵地交错在了一起。



虽说只有一点点,但是可以看出伊斯方的剑势缺少了以往的锐气。疑惑也由此诞生。十几个回合过后,利剑猛烈地交错着,这时候记忆突然被刺激了一下。



这个家伙的面容,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到的呢?



四年前,同样是在培沙华尔这里,伊斯方曾与伊尔特里休交战过。不过在乱战之中,只是交战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并没有清楚地记下来。况且印象已经完全不同了。当时的伊尔特里休,剽悍无比,燃烧着野心和斗志,是一个与尘世之外的妖气完全无缘的男人。



伊斯方的这丝疑惑,如果是寻常的剑士并不能察觉到。可是,伊尔特里休抓住了这个机会。向右侧攻击之后,紧接着大角度的回旋向攻向左侧,之后又连续不断地攻击右侧。即使是伊斯方,在这一瞬间的反应也变慢了。虽然还能抵挡住,但是态势已经被打乱了,他重重地踏在地面上,一边膝盖终于弯了下去。伊尔特里休发出短促的咆哮,在一旁的士兵都露出绝望的神情。



不过必杀的一闪,没有落到伊斯方身上,发出短暂而又尖锐的悲鸣倒在地上的,是小狼。为了救助主人而向伊尔特里休扑了过去,在半空中,被伊尔特里休的魔刃击中了。



“火星……!”



伊斯方悲痛的呼喊声,已经无法传到年轻的狼的耳中了。身上满是自己喷出的鲜血,被燃红的尾巴虽然又动了一下,但是它已经没有力气了。火星的瞳孔里还映射着主人的身影,它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永远都不会再动了。



伊斯方一跃而起。这一次,伊尔特里休又发起了进攻。割断黑暗的火花炸裂着,伊斯方弹开了伊尔特里休的剑。



旁边刚刚发生了兄弟的离别。



土星用鼻尖碰了碰兄弟的脸颊,然后又用舌头舔了一下。和它同时出生的分身完全没有了反应。它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只是发出了悲哀的嚎叫,这似乎让还在少年时期的狼感到十分的困惑。



“你这混蛋……!”



这是人类的语言。是养育狼仔的亲人发出的。伊斯方快速地奔跑着,双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光。他一边飞驰着,一边将腰间锋利的长剑高举过头,以暴风之势挥下。



火花灼烧着瞳孔。剑刃的鸣叫穿刺着耳膜。伊斯方的势头过于猛烈,伊尔特里休呲着牙向后退了一步。



瞄准了特兰人的脚,一团皮毛从低位窜了出来。土星充满了愤怒与悲伤,想要为兄弟报仇,却遭到了伊斯方的斥责。



“停下来,土星,现在还没轮到你出场!”



他害怕土星也上演它兄弟的惨剧。



连续不断的五次交击,剑刃的鸣叫声划破天空,在飞散的火花之下二人的位置交错着。



伊尔特里休短促地笑着,展开自己持有大剑的右手和空闲的左手。在伊斯方身体的上方摆出一副宛如猛爪一般的姿势。伊斯方不顾局势,发起突进,手中的剑向敌人毫无防御的咽喉刺去。



伊尔特里休突然抽出左脚,展开身体。帕尔斯人的必杀突刺像电光般刺穿了天空。特兰人高举着剑向下劈去。



刚速的斩击。一旦击中伊斯方的颈部,他的身体和头部便会一刀两断——应该是这样的。不过,特兰人呻吟着的剑,发出了一声巨响,被另一把利刃挡住了。



新的火花照射出的,是一个独眼男子的脸庞。将伊尔特里休的剑振上一圈的大剑,附着鲜血像特兰人刺去。



“别心急,伊斯方卿,欠缺冷静是战胜不了这个家伙的。”



克巴多向前迈了一步,用强悍的眼神,注视着向后退去的敌人。



“这个家伙是什么人?克巴多卿知道吗?”



“是伊尔特里休,你也认识吧。”



“……伊尔特里休?是那个伊尔特里休!?”



是那个给帕尔斯军带来痛苦回忆的特兰的年轻猛将,听到这个名字,伊斯方恢复了记忆。令人惊讶的是,记忆恢复后似乎变得更加强烈了。杀死千骑长莫夫塔塞布,杀死火星的这个妖人,居然是伊尔特里休!?



伊斯方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可是,伊尔特里休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没有人能够确认。看到眼前在这里站着的这个人,看来他已经厚颜无耻地,从那场败仗中保住了性命。”



四年前,克巴多在战场上看到“特兰的狂战士”伊尔特里休面容的时间,要比伊斯方长很多。



“不对,或者是,他在地狱里呆了一段时间之后,又跑到地面上来了。看到那种眼神,我不得不这么想。”



克巴多被称作是不知恐怖的男人。不过,并不是感受不到这种异样的感觉。伊尔特里休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毒气,是一百只有翼猿魔加在一起都远远不及的。



“在地狱里也好,在天堂里也好,我是不会让他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



土星在伊斯方的身边,一边发出愤怒的嚎叫一边前进。一直因为遵守着将其养育至今的亲人的命令而忍耐着,但是那种悲哀感已经快要被愤怒和敌意压倒了,它不停地想着,兄弟的仇不能不报。



可就在这时,奇怪的声音重叠着,几十只异形的影子突然出现,造成了一时的混乱,伊尔特里休的身影也从克巴多和伊斯方的眼前消失了。



在重叠在一起的人类和魔物的尸体之中,克巴多发现了自己重要的部下不再动弹的身体。



“莫夫塔塞布被杀死了。那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



鲜血从大剑上掉落到地面。



克巴多悼念部下的心情,是真实的。莫夫塔塞布是个朴实而又坚强的男人,他的回应总是能够很好地得到克巴多的信赖。讨伐盗贼已经成为家常便饭,在克巴多不在的时候被赋予守卫培沙华尔城的任务也毫无过失地完成了。虽然身负着培沙华尔城的重任,但克巴多可以去充分的享受美酒和女人,都是因为有莫夫塔塞布这么一个得力的助手辅佐。



伊斯方收起了剑,跪倒在地上,抱起火星的尸体。站在一旁的土星用尾巴缠住他的脚,面对着夜空吟唱祭奠兄弟的歌。群魔乱舞的空中,落日的最后一丝余光消失了,黑暗笼罩着整个要塞。



克巴多嘟囔着。



“说起来,特斯卿在哪里啊?”







特斯的铁锁,很有必要擦拭一番了。已经击碎了十几只鸟面人妖和有翼猿魔的脑袋,压断了它们的颈骨,上面沾满了鲜血和粘液。以沉着刚毅著称,在帕尔斯军中与大将军奇斯瓦特齐名的这名男子,虽然正身处艰难的战斗之中,但仍不缺乏冷静的思考。



“在黑夜里只能在眼前的敌人面前保住自身,作战什么的,是天亮以后的事情了。”



这是在一座建筑物内。他环顾左右,轻轻地笑着。



“那样的话,你们拿来的芸香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一刻都没有离开丈夫身边的尤琳,和在混乱之中与丈夫再次相见的派特娜和可拉,三人一起点了点头。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巨大的声音。



“躲在这里面的家伙们,快给我出来。”



一个男人站在那里,头顶上闪动着橘红色的光。那是空中的妖魔们手中举着的火把。门稍稍打开了一条缝,派特娜向外窥视了一眼,将情况告诉了丈夫和妹妹们。



“看到脸了吗?”



面对丈夫的疑问,派特娜无法抑止颤抖的声音。



“因为是逆光,没有看清楚。”



话音刚刚落下,猛烈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出来吧,帕尔斯的家伙。你们打算在里面躲到什么时候啊。我数十下如果还不出来的话,就要给你们下一场火雨了啊!”



特斯的表情虽然十分冷静,可内心却有些愕然——妖魔们会使用火吗?是那个男人教它们用火的吗?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有特兰的口音。”



“我也听出来了。”



特斯紧锁着眉头。思考着刚刚听到的事实的意味。称呼我们为“帕尔斯的家伙”,意味着这个男人并不是帕尔斯人,可是带有特兰口音又是怎么回事呢?等同于灭亡的特兰的武将中,应该是有谁存活了下来,带领着这群怪物向帕尔斯发起了复仇吧。



“……七……八……九……”



故意等到数数的声音将要结束的时候。



“等一下!”



喊叫的同时,特斯打开了门。为了让三位妻子停止悲鸣,他一边握紧了铁锁,一边说:



“不用担心,我不会丢下你们去死的。”



用没有起伏的声调说着,同时以极为自然的步伐向前走着。头上聚集着数百支火把,火光时强时弱,使得好几个身影在地上摇晃。



“我出来了。”



“就你一个人吗?”



“没错。”



“说谎是要受到惩罚的。我要将你大卸八块,帕尔斯人。”



发出嘲笑声音的同时,异形的身影已经从头落下——在紧贴着门的上方,两只鸟面人妖贴了过来。特斯挥动起铁锁。其中一只的下巴被打碎了。不过,特斯的应战并不是万全的。第二只鸟面人妖从旁边抓住了伸长的铁锁,利爪向特斯的右手袭来。



特斯的右手流出了鲜血,他同时丢掉了铁锁。



三只鸟面人妖跳着舞,发出了胜利的叫声。突然特斯猛地向地面扑去,躲开了利爪的袭击,一边滚动着一边拔出了长剑。



在铁锁术方面,特斯可以称得上是帕尔斯国内无人能及的高手。但是在剑和枪方面,就没有那么深的造诣了。不过,普通的士兵当然还不是他的对手——无论是人类,还是魔物。



特斯的剑从从下而上割向怪物的膝盖。鲜血伴着哀号飞散,被切断的腿滚落了石阶。



在起身之前,特斯已经让四只怪物趴在地上了。调整呼吸和站起身子同时完成的时候,眼前那个男人已经逼近了。



那个男人,曾经被称为“亲王”的伊尔特里休,勇猛沸腾地,自如地操纵着长剑向特斯逼近。



在用剑的技巧上还是伊尔特里休更胜一筹。他的连续猛攻压制着特斯,却也一时无法将帕尔斯的武将斩落在血海之中——特斯发现了敌我实力的差距,采取完全防御的战术来拖延时间,利刃交击产生的火花四散,双方交战了十几个回合。



伊尔特里休开始了嘲笑。



“怎么了,帕尔斯的剑术难道只懂得逃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