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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真假王子(2 / 2)


下定决心之后,席尔梅斯甩甩左手,仿佛已经不痛了。



亚尔斯兰一行人,终究还是进了培沙华尔城。然而并非就此了结,应该还有失而复得的机会。



自己不就在那烈火中重生吗?



以“吟游诗人”自居的奇夫,入完浴之后,独自在房间饮用葡萄酒,剥食胡桃及橄榄。与昨夜不同,今晚应该是个平安夜,但心里总觉得不快活。



“不公平!”



奇夫心想。



这几天,达龙一直与法兰吉丝同行。那尔撒斯也有貌美清纯的少女为伴。未曾有此好遭遇的只有奇夫。



“法兰吉丝说,我是个不太有胆识的人。”



达龙否认,那尔撒斯亦连连摇头,“没有,没发生什么呀!”他们虽非柳下惠之类的男人,但大概真的没有做任何事情吧!



只是,话说起来又难说了。这些人,竟错失了美好良辰,就奇夫而言,他们真不懂得人生乐趣;及时行乐,才是明智之举。不过,罢了,今后或许奇夫会比他们有更佳的机会。有所追求,有所向往,才是人生的乐趣。



那尔撒斯在隐居巴休尔山之前,身为宫廷中人,多少有些浮名。而在达龙出使绢之国时,亦曾与该国名门淑媛相恋。详细情形,奇夫自不得而知,但他俩都足以当他的恋爱劲敌。



与奇夫一样,不,要更不快活的是耶拉姆。



“那尔撒斯不在吗?”



亚尔佛莉德串门子时,耶拉姆心里很不高兴道:



“不要对那尔撒斯大人那副亲密模样,才认识没几天。”



亚尔佛莉德毫不理会。



“交往时间的长久,与交情深浅是两回事。这一点也不懂?”



“你连那尔撒斯主人的喜好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对我煮的料理,他没有提出任何批评。”



“那是因为那尔撒斯大人心肠好,并不是你的料理合他的胃口。“轴德族长的女儿横眉竖目道:



“你说什么?论辈份,我可多了你好几岁,你父母没有教导你如何对待长上辈?”



“教了呀!只说论礼仪要看对象。那尔撒斯大人有雄心壮志在,如果你来打扰,我可不能原谅。”



“我才不需要你原谅呢!”



两人一言不和,你来我往,大吵大闹起来,最后,亚尔佛莉德冲出房门,心中仍难掩愤怒之情。她实在不愿与那尔撒斯的同伴发生任何争执。况且,她也想从耶拉姆身上得知有关那尔撒斯的事。



亚尔佛莉德回到自己房间时,法兰吉丝已入完浴,换好衣服,在地毯上擦拭长剑。突然间,看到貌美女神官专注的神情,不禁在她身旁坐下,法兰吉丝绿色的眼眸望着少女。



“你,喜欢那尔撒斯?”女神官面带微笑问道。



法兰吉丝的美,着实令亚尔佛莉德折服。轴德族长的女儿姿色亦不差,但与法兰吉丝相较,美的深度及广度,仍略逊一筹。



“**不行吗?”



语气中带些不平。法兰吉丝微笑道:



“如果你喜欢那尔撒斯,就不要成为阻碍他的人。那位仁兄,现在眼中只有国家,热衷于如何重建国家,任何女人都不放在眼里。你再观察他一阵子不是较好吗?”



亚尔佛莉德认为美女审官的话没错,只是一时无法令人接受。



“造国兴邦,真没意思。不过日又形成新的贵族和奴隶。像那尔撒斯头脑这么好的人,应该不会不注意到此事才对。”



少女气势之强及反应之快,令女神官不禁莞尔。



“也许吧!不过,‘你的’那尔撒斯,或许可以找寻到如何克服这层障碍的道路吧!”



“**”



“你就是认为他是这样的男人,才喜欢上他的,不是吗?”



“知道了。”



亚尔佛莉德回答,多少有些懊恼与挫败感。



“不过,你也真爱管闲事,为何这么多嘴?”



“如果你觉得我多话,那就请你原谅了。我确实是多管闲事,只说了些个人的经验谈,不过,我倒不认为是事不关已。”



看见法兰吉丝的表情,亚尔佛莉德也不好意思多说。美丽的女神官甩甩长发,继续擦拭她的长剑。



“告死天使”高兴地鸣叫着,因为它的“少年好友”-太子亚尔斯兰为它拿了块肉来,以答谢它的救命之恩。



“奇斯瓦特,另一只呢?告死天使与告命天使一直都在一起的呀!”



“这件事是这样的**”



奇斯瓦特声音略为沉重。



“我曾派遣部下潜入王都刺探军情,并由这二只大鹰往返通讯。这名部下虽然是一名黑奴,但因尽忠可信,就让他成为平民。他着实认真于这项工作。不过,好像落入敌人的手中,连日来音讯杳然。”



“告命天使也**?”



“或许**”



奇斯瓦特表情凝重,轻抚着告死天使的头部。大鹰啄着肉,心情愉悦地拍动翅膀。



“比起告死天使,告命天使可能是差了一些。但两只鹰感情非常要好,我对它们俩亦一视同仁。现今,希望我所担心的不会言中。”



亚尔斯兰点头。



多年前,自西方边境回王都,报告战绩的奇斯瓦特,即带了两只雏鸟。看到这对鸟,亚尔斯兰爱不忍释,但想到这对兄弟不好相离,也就作罢**。



亚尔斯兰将话题扯开。但不是眼前的事情,而是针对自己新临主政时,有意思废止奴隶制度,请教奇斯瓦特有何见解。



“您是说解放奴隶?”



奇斯瓦特睁大双眼。



亚尔斯兰点头。自逃出诸侯荷迪尔的城堡之后,一路山中逃难时,王子一直思考这问题。那尔撒斯说的是,仅一时感情用事,解放一部分奴隶,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若能拟定好详细计划,花费时间整理出各个条件,再举国同时施行,是较为可行的办法。



奇斯瓦特若有所思,望着啄肉就食的告死天使。



“那尔撒斯所言及殿下的决定,都相当了不起。我个人并无任何异议。不过,设若通令实行此制度,或恐大半诸侯不与殿下为伍。”



“那尔撒斯亦如此说。”



亚尔斯兰笑道。年纪虽轻,但略有苦涩的情绪浮现在他五官端正的脸上。



“然而,我想赶走了鲁西达尼亚人之后,不能让帕尔斯故态复萌。既无法使国家比战前更进步,那么,战争便毫无意义。”



“当然。您父王陛下对此事有何看法?至今尚未听说,安德拉寇拉斯国王有意废止奴隶制度。”



“如果我能救出父王,我的发言权增强,必能劝服父王。”



语气似乎有自我惕励意味。



(四)



达龙、那尔撒斯、奇夫、法兰吉丝四人并排走过石砖长廊。为了商讨对鲁西达尼亚的作战计划,四人被召至巴夫曼的房间。



“老巴夫曼的态度,我很在意。”



边走着,达龙抱胸说道:



“就连我伯父亦是,这个国家的老人,似乎很喜欢对年轻人有所隐瞒。老实说,真不是滋味。”



“他打算叛变吗?”



“果真如此,我会除掉他。”



奇夫闪着蓝眼珠,法兰吉丝摇摇头,长发随之飘动。



“如果能这样直接采取行动,老巴夫曼也就不会苦恼了。该怎么做,我也不知道。不过,像巴夫曼这类老将,为何会心有动摇呢?”



此时,不仅法兰吉丝、达龙及奇夫都将视线集中在那尔撒斯身上。那尔撒斯独自陷入沉思,最终仍无发表任何意见。



巴夫曼的房间中,奇斯瓦特亦在场。商讨交谈中,几乎未产生任何结论。



对于年轻人热烈讨论,巴夫曼显得相当不耐烦。



“贸然行事一点利益也没有。目前尚未查明国王陛下是否安然无恙。至少,今年之内动兵的话,我绝对反对。首先应先观望国内各势力之动静之后再行事不迟。”



达龙眉头紧竖看着身躯硕大,说话振振有词,致使黑甲胄微微耸动的巴夫曼。



“让亚尔斯兰殿下立于阵前,号召恢复帕尔斯王权,乃天经地义之事,我们若不先发动兵事,国内各势力将群龙无首。就不知巴夫曼将军,为何心存犹豫?与其说慎重其事,倒让人觉得您心不在此。”



“达龙,好了,到此为止。”



那尔撒斯制止好友。此乃此次会议之中,那尔撒斯第一次发言。他看着巴夫曼的眼神,心怀他想。



“哥达尔塞斯国王治世开始,在战场上,从不惧任何敌人、不落人后的巴夫曼将军,现已面临年老年衰之苦,侠义之心完全磨灭,只想安乐度过晚年,享受清福吧!已和我们这些有满心期待、满腔热诚的一群人有所不同罗!”



受到严重刺激的老将军满脸涨红,气咻咻道:



“你说什么!乳自未干的小子!“



巴夫曼声音转为激昂。本想再反驳几句,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忿忿不平地站了起来,背对大家,走出自己的房间,仅丢下一句,“我要出趟远门“,随即离去。



如此,作战计划并未获得具体结论,便草草结束。



“**生气了?”



达龙苦笑地说道,乃因为他早知那尔撒斯挑拔老将军的理由。那尔撒斯原想藉激将法,让巴夫曼说出真心话,没料到最后,老将军仍然克制住自己,不说出原委。



“这老人相当难缠,故意一副气咻咻模样离席,来逃避问题。”



那尔撒斯说道。



奇斯瓦特轻声将故巴夫利斯将军交给巴夫曼一封信的事告诉达龙。



“伯父的信?”



达龙抬高眉头,面露惊讶表情。奇斯瓦特点头。



“亚特罗帕提尼平原会战之前,这封信到达巴夫曼将军手上。至于内容,就不得而知,巴夫曼将军心有所虑,似乎心事重重,就从收到那封信之后开始。可能是极其严重的内容吧!”



达龙闻言,精悍表情蒙上一层薄纱似地。推想起,会战之前,他亦曾莫名奇妙地向伯父宣誓保证,即使发生任何事,必赤诚效忠亚尔斯兰王子“个人”。伯父到底知道什么事?又向老战友交代些什么秘密?



“那尔撒斯,你猜得到吗?”



女神官问道。



“如果知道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法兰吉丝小姐。我又不是千里眼。”那尔撒斯回答,面有难色,陷入苦思状。奇夫神情自若,看看大家,不说半句话。



出了城的巴夫曼,独自策马走在岩山丛林间。这些年轻小鬼,岂知我心中苦涩?巴夫曼心中呐喊。不知人辛苦的年轻小鬼们,拿太子当挡箭牌,尽是无的放矢。如果知道真相,又作何感想?



正想着,突然一山岩后有人马晃动。经验老到的万骑长早注意到了。



“谁?”



巴夫曼大声叱喝。



近五十年岁月都在战场上打滚的老战士,声音宏亮,令人闻之肃然。



昏暗中,一股股风从年迈的万骑长周遭流动,并无人回应。



巴夫曼立即拔出腰身上的剑,动作不仅快速且毫无间隙。完全是沙场老将的架势。



“帕尔斯万骑长巴夫曼,赐你这愚人应有的死期!”



“**竟直呼我巴夫曼?”



薄雾昏暗中,从巨大山岩后,出现一名骑士。巴夫曼屏息。昏暗中浮现的银色面具,让豪壮的老战士升起阵阵厌恶感。



“你的脸我的确是有印象。”



从银假面里发出的声音,傲慢中带些奇异的怀旧感。见此情状,巴夫曼略为迟疑迷惑。



“我不认为像你这样的人妖。”



“说话放肆无礼,就念你是旧识,原谅你一次。想想十六年前吧!你将过去种种,忘得一干二净了?”



说话者言语怪异,巴夫曼紧蹙灰眉。



“我是不能放过安德拉寇拉斯的心腹巴夫利斯。但留你在世,安享晚年倒无不可。况且再怎么说,你也是教我剑弓技的恩师之一。”



顿时,巴夫曼灰眉大动,灰须之下,气息嘘喘道:



“那、那、你是**”



“哦,想起来了?还好,好像没那么健忘。”



“你是**你就是**”



老战士声音颤动。



“巴夫曼大人!”



此时,喊声震天,隆隆马蹄声响起,阴暗中,奇斯瓦特带领十多名骑兵,策马前来。



席尔梅斯静静地调转马头。巴夫曼未及阻止,对方已迅速拉起马辔,策马离去,再次回头看巴夫曼时,银假面晃动,颔首示意。奇斯瓦特欲紧追其后,巴夫曼立即制止道:



“不,奇斯瓦特大人,不必追。不能追。”



“为什么?巴夫曼大人。看见我们就逃,必定是与太子殿下为敌之人。”



拉住马辔的奇斯瓦特,当然想问明原因,但巴夫曼又不能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来,只好强作说词。



“不,我想,那假面男子,一定只是诱饵。”



“诱饵?”



“没错。你我两人若带兵追击,培沙华尔便闹空城。虽然不会立即沦陷,但城垒若遭围攻,恐怕我们返回之后,就难以收拾了。”



“**说得是。”



奇斯瓦特点头,眼神中充满不满与疑惑。不,或者说巴夫曼本身因对奇斯瓦特有所隐瞒而心虚,才如此觉得。



“城堡里还有亚尔斯兰殿下。安德拉寇拉斯国王下令我们必须坚守好岗位,千万不可草率疏忽,是吧,奇斯瓦特大人。”



奇斯瓦特望着快速策马回城,渐渐消失在薄夜中的巴夫曼的背影,不禁皱眉,自己亦御马离去,部下则尾随于后。



事实上,奇斯瓦特为探知巴夫曼的秘密而疑惑不已。



潜入培沙华尔城——



席尔梅斯决意如此做的唯一理由是,方才万骑长巴夫曼的反应。



那位老将与那尔撒斯不同。应知尊崇王家血统及王位正统性的道理。他与他所带领的一万骑兵,若能投效席尔梅斯旗下,歼灭鲁西达尼亚军,恢复故土的日子必不远矣。



席尔梅斯打算单枪匹马潜入培沙华尔城,查迪持反对态度。



“殿下,这可危险了。现今那座城,是亚尔斯兰一党人的巢窟。”



查迪之所以反对,有其原委,但持慎重看法,便不太像这充满勇猛气势的年轻人的作风。



“我想有冒险的价值,说做就做,已经决定,不用再多说。”



“好就请殿下带我一起前去,若不善尽保护殿下之责,将有愧先父在天之灵。”



“不,你在城外等候。无人指挥士兵也是不行的,同时,可能的话,尚可内外呼应,一举拿下培沙华尔城。”



席尔梅斯内心并无此把握。只是为了把查迪留在城外才说的。这种行动,并不适合查迪。同时,不随便下命令,亦是对查迪已故之父卡兰有个交代。



(五)



奇斯瓦特的特别接待室里,在青铜油灯照射之下,屋里笼罩着淡淡的橘红色。地毯上,坐有亚尔斯兰、达龙、那尔撒斯、奇夫、法兰吉丝及奇斯瓦特等人,展开东方国境一带地图,进行商讨研究事宜。假若直接攻破王都,又该如何防御一旁虎视耽耽的辛德拉国的军队等等问题。他们丢下老迈如又老又病的水牛般的巴夫曼,一伙年轻人迳自进行研商。



现今辛德拉国,卡迪威及拉杰特拉两位王子派系争相讨伐。余波漾及东方国境,就如几天前,奇斯瓦特才与辛德拉交锋过。



两位王子当中,任何一位未获完全胜利之前,辛德拉政局必不安定,亦将威胁到帕尔斯东方国境。另一方面,该对哪位王子施恩,援助哪位王子,才无后顾之忧?亦是此次商讨的重点。据奇斯瓦特探查军情结果,拉杰特拉王子这方较居劣势**。于是,亚尔斯兰询问那尔撒斯的意见。



那尔撒斯很爽快地回答。



“帮助强者,并无意义。援助弱者,打倒强者,才算是施恩。”



“那么,那尔撒斯言下之意,就是应该援助拉杰特拉王子?”



“基本上是。不过,尽可能的,应先了解拉杰特拉的为人。”



那尔撒斯转向奇斯瓦特。



拉杰特拉并不一定是位知恩图报之人。设若他是位认为施恩是种负担的人,则他可能打破约定或失信,反倒入侵帕尔斯。甚且,如他是位枭雄之类或贪求无厌之人,则他可能利用曾经援助他的帕尔斯军,安心收兵返回故土之际,来个背后袭击。



此点,不仅是奇斯瓦特,在座其他人应更具此常识。



几天前,他从辛德拉士兵处得到的口信,拉杰特拉王子,既有野心,欲望亦大,好似不太能信任之人。况且,就王位继承顺序论,拉杰特拉乃在卡迪威之下。由此,亦可证明他确实是位觊觎王位制造事端的野心家。



“这么说来,援助拉杰特拉王子,毫无用处了?”



“不,我想援助拉杰特拉王子还是较妥当。”



那尔撒斯说着,看了大家一回之后,说明理由。



“当我军撤退时,拉杰特拉来袭,此时,杰特拉认为我军已松懈士气,胜利必属于他自己。我军正可利用对方过于大意之心。”



“哦**”



“反之,卡迪威若获胜,对国境地带亦有野心,也可能入侵来袭。因此,让拉杰特拉得胜,事情或许单纯些。拉杰特拉即使获胜,亦无法立即统一全国。我方若从背后突袭一次,对方一旦失利则此后暂时会将重点摆在国内统一方面。”



“确实,在此其间,我方无后顾之忧,可全军进军王都。”



达龙补充道。其他三人深表赞同。只有奇斯瓦特心有不安。假设巴夫曼不合作,奇斯瓦特只有自己的部下一万骑兵,如此兵力,恐难对付辛德拉及鲁西达尼亚东西两方强敌。



亚尔斯兰看看那尔撒斯,那尔撒斯以手指戳戳自己的脑袋。



“不用担心。这里有十万的兵力。”



(六)



会议告一段落后,亚尔斯兰并未直接回卧室,反而走向通往城垒上的长廊。



达龙和法兰吉丝原想随行护卫,却遭拒绝。



“让我一个人静静,这座城中应不会有危险。我想呼吸一下晚间的空气。”



既然如此说,两人只好退下。



站上东城垒,亚尔斯兰轻轻地伸下懒腰。空中的星光,无声无息地向王子撒下来,就如青罗纱窗布般紧紧地包裹住他。



虽然寒冷,心情却舒畅的夜晚。原因之一,是因连夜的逃亡生活,终获解放。既入完浴,也用完丰盛的一餐。就寝之地,不再是草地或地面,而是宽敞舒适的大床,实与今晚以前完全不同。



当然他并非期待如此安乐的生活。明天起才可谓真正进入完全的战斗。非得击退鲁西达尼亚大军,收复王都叶克巴达那,救出父王安德拉寇拉斯及母后泰巴美奈不可。十四岁的少年,身负的重任不可谓不大。



幸好,他拥有不可多得、能干有为的忠实部下。有他们的鼎力相助,必能帮亚尔斯兰完成复国太子的任务。



他想,或许这就是他一生崎岖命运的转机。自幼,并不知自己是王子。宫廷生活仅只二年,如今远离王都,来到此边境要塞**突然间,王子全身一颤,附近,隐约可听见甲胄嘎嘎响声。



“来者是谁?”



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似他人的声音。



夜气弥漫,侵袭着王子的脸。



亚尔斯兰屏住气息。城垒旁,有一人影晃动。



身材如同达龙或奇斯瓦特般高壮均称。唯一不同的是,头部戴着银色面具,直逼亚尔斯兰而来。



“原来是安德拉寇拉斯的小杂种?”



一直互为传闻中人物的银假面与亚尔斯兰,第一次面对面。从达龙与那尔撒斯曾与他交锋过的人口中说过,有足以令人心惊剑技的男子。



“你这安德拉寇拉斯的小杂种!”



重述一次的话中带有极欲见血的饥渴。亚尔斯兰全身战栗起来。



“我正是安德拉寇拉斯之子,帕尔斯的太子亚尔斯兰。你也报上名来!”



“王太子?那只是僭称。你只不过是那厚颜无耻的篡夺者所生下的可怜的小杂种。”



银假面眼中充满熊熊毒火,无声地烧向亚尔斯兰。



席尔梅斯感觉到全身上下,激情沸腾。这该是天神护佑于他吧?安德拉寇拉斯之子就在眼前。而且,身旁无勇武部下,仅只一个人。



事实摆在眼前,席尔梅斯不能再隐瞒,真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与巴夫曼不同,亚尔斯兰并没有隐藏自己而感觉敌所在的能力。



席尔梅斯手持长剑。



“我不会马上杀你。十六年来所受的辛苦折磨,不能就此一击结。首先,先斩下你这小杂种的右手腕。”



“**”“下次见面时,再拿下你的左手腕。如果命大还活着,就再砍下你的右脚踝。”



长剑出鞘声中充满了死的威胁恐吓。亚尔斯兰亦拔刀,但声音就像野兔面对张牙舞爪的猛狮般的弱势。



“生而为安德拉寇拉斯之子,就是你的原罪。怨恨你的父亲吧!”



银假面的斩击,正如亚尔斯兰料想般勇猛。亚尔斯兰防卫着,但离完全防卫尚差一大段距离。论力气与剑技,即使再多加五十个亚尔斯兰,亦无法与席尔梅斯对抗。



长剑被扯上夜空,亚尔斯兰猛然往后倒,背部贴近了望台城墙上,呼吸急促。痛苦恐怖的眼神中,充满了银假面逐渐逼近的影子。死命地想抓住任何可供利用武器的手,似乎摸到他想要的东西。城垒上,挂着照明用的火把,恰巧被亚尔斯兰的右手碰触上。



银假面挥舞长剑。



“让你知道厉害!安德拉寇拉斯的小杂种!”



第二次斩击,一如预告般地斩向亚尔斯兰的右手腕。然才只半瞬间,亚尔斯兰右手抓起壁上的火把,使劲往前刺去。



火把撞上银假面,火屑纷纷散落下来,在银假面前激撞出来的火把光芒,就如满月一样的光亮。惨叫声突起,银假面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往后退。



亚尔斯兰眼见这幕而不知所措。一支小火把刺到他面前,却让这位气势凌人的强敌畏缩不前。



调整好呼吸,强忍住背腰部的疼痛,亚尔斯兰站了起来,两手紧抓住火把。而相反的,银假面双肩耸动,呼吸急促。



“小杂种**”呻吟声中,充满了极度憎恨。席尔梅斯一直以为,他已经完全克服了十六年前对火的恐惧感。



事实上并没有。如此恐惧感显露在小杂种面前,是何等的侮辱?



这男子怕火!亚尔斯兰紧抓火把,一步一步地向银假面逼近。银假面一面哀鸣,一面呻吟咆哮,身子却直往后退。且心中不停地诅咒潜藏许久的脆弱,因怕火而不断畏缩。



此时,零零乱乱的脚步声向此趋近,可听到呼喊亚尔斯兰王子的声音,人影逐渐朝两人所在的位置逼近。



“就是这家伙!”



众人异口同声道。



左方是达龙、奇夫,右方是法兰吉丝、奇斯瓦特。四位勇士,手持五把刀剑,团团围住银假面,筑成一道白晃晃的刀栅。



眼前无一是弱敌。本想斩杀亚尔斯兰的席尔梅斯,如今却身陷危机四伏之地。此时,银假面席尔梅斯反而不再咬牙切齿。



奇斯瓦特看看其他叁人,之后往前走了半步。



“这男子交给我。入侵双刀将军奇斯瓦特之城者,就由奇斯瓦特亲自料理。”



亚尔斯兰,在稍迟到来的那尔撒斯庇护下,距离决斗现场十加斯(约十公尺)的城垒边处一旁观望。眼神中还冒着烈火的席尔梅斯,重新举起长剑,气势凌人地说道:“四人全部围过来吧!要不然,你们不可能打倒我的。”



“口气真大,就让我来堵堵你的喉咙,死得痛痛快快。”



奇斯瓦特手持两把刀,脚尖轻轻滑行,向席尔梅斯逼近。



其他叁人,各退一步,不约而同地围成圆圈,防止席尔梅脱逃。席尔梅斯背后离城垒不远,其他方位,皆有劲敌持剑相向。



就在此时,四人背后传来巴夫曼的叫声。



“不行,不能杀他!”



老巴夫曼的制止声几近哀求。



“杀了他,便断了帕尔斯王室的正统血脉,不能杀他。”



一瞬间,四人原备好的五把剑,就像在冬夜寒气中,冻结起来。



席尔梅斯藉机一跃而起。



奇斯瓦特的双刀,只在月光中斩击到对方的影子。席尔梅斯的剑,铿锵一声,抵住奇斯瓦特左手的刀。而奇斯瓦特右手的刀,仅碰触到席尔梅斯的胸甲。



接着刀声四起。跳跃而下的席尔梅斯的长剑,此次与法兰吉丝的快剑交锋,才一转身,又与奇夫的利剑激战。刀锋相斥,激起阵阵火花,一时刀锋钢烧味弥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力道强、速度快的达龙长剑,击触到席尔梅斯的肩膀。不,正确地说,就在瞬间,闪过席尔梅斯的肩处。同时,为了躲闪达龙强劲的进击,席尔梅斯因而顺势往靠近背后的城垒处,纵身一跃。



银假面的身影,在黑暗中飘起,坠下,随后听到落水声,跳入濠沟了。



“逃跑了**”往城壁边漆黑的濠沟底下,观望一阵之后的奇夫叫道。等到他转过头来时,发现其他叁人,定睛注视着巴夫曼。巴夫曼的叫声,对他们而言,到底是不能置之不顾的。



杀了银假面之男子,会断了帕尔斯王家的血统!巴夫曼如是说。这番话,使他们四人剑下多所顾忌,否则,席尔梅斯必难逃脱四人的围攻。



巴夫曼之所以说此话,得有二大要因。



其一,银假面有帕尔斯王家正统血缘。



其二,亚尔斯兰王子与帕尔斯王家正统血缘无关。



若无此二大要因综合之,巴夫曼是不会如此叫的。



**在巴夫曼叫喊时,最早感觉到此事的要属那尔撒斯。不过其他人在不久后也一定发觉到了。巴夫曼到底知道何事?有何隐瞒之处?



“巴夫曼大人,您刚才说什么?”



达龙的声音,早已不含对年长者的尊敬,完全是盘问的口气。



如今,四位战士改变方才守备方向,对巴夫曼采半包围形式而立。不知何时爬上城垒的耶拉姆及亚尔佛莉德,睁大了眼,注视着这情景。



“巴夫曼大人!”



这次是奇斯瓦特粗暴的声音。



此时,亚尔斯兰走上前来。



“我也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巴夫曼。”



亚尔斯兰的声音,透露着些许不安。王子亦意识到老人话语中,隐含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内幕。阵阵颤抖传上了扶着王子肩膀的那尔撒斯的手。



那尔撒斯后悔,心想早该宰了眼前这位令人挂心的巴夫曼。他没有想到,在此关键时刻,巴夫曼竟说出要命的话。



“请饶恕,请饶恕我,殿下。我是一时心乱,才说出此话。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巴夫曼双手双脚伏跪在城垒石砖上。俯看他鬓发灰白的模样,亚尔斯兰默然不语。既然王子不表示意见,其他勇士亦不便置喙,只有看着王子及巴夫曼。那尔撒斯发觉到自己在无意识中紧握着长剑的以手此时放松下来。



一名骑兵赶来城楼上,面对奇斯瓦特大声报告。



“大事不好了。方才,数万辛德拉军队,乘着黑夜,冲过国界来袭!”



新的紧张局势,打破了此处寂静。奇斯瓦特叹了一口长气,收起双刀,大步快速地奔下城楼阶梯。



亚尔斯兰亦长长叹了口气。心想,与其现在勉强打破老战士的顽固,倒不如先用心思在如何防御辛德拉军的侵略。或者说,亚尔斯兰心中亦害怕从巴夫曼口中听到某种事实。



“巴夫曼,改天再仔细地告诉我这件事。”



王子奔下楼阶,随后战士们亦尾随下楼。那尔撒斯回过头去,看了巴夫曼一眼后,亦无言地步下城楼。



众人离去后,只留下巴夫曼一人,跪在城垒上,表情木然。



再过半个月,帕尔斯历叁十零年即将结束。



漫漫长冬,就如巨大且厚实的壁垒,企图截断亚尔斯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