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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欺瞒第44节(1 / 2)





  眼前这男人到底是怎么长得?风度一年比一年更甚,也听过他在顺天府备受瞩目的传闻,分明是位佳公子聪明人,又总爱说些世俗不容的怪话。

  冯俊成却只是笑,带着点冯知玉这辈子都琢磨不透,也不想参透的“禅意”,“你去看了就知道,茹茹一定是我的孩子,退一万步说,即便不是,谁又验得出来。”

  眨眼过去三五日,枝繁叶茂,莲叶满池。冯知玉陪着柳若嵋在冯府住下,不劝她,也不刻意提及冯俊成,但她晓得柳若嵋还想着争取,白日里总要问冯俊成行踪,可见了他却又一棒子打不出三个屁。

  照理说,这才是闺秀,是将来入主东屋端庄贤秀的正头奶奶,可不论柳若嵋多好,见过李青娥就知道,她再好,也和冯俊成想要的背道而驰。

  冯知玉便想,是什么叫柳若嵋坚持,是世俗教导她为女子从一而终?还是在她十四五岁的时候,也叫一见钟情误了终身?

  不论如何,即便全天下痴心的傻子都堆在她眼前,她也只能拣着自家人帮。

  夏季里的瓜果多,冯府厨房总有供应,茹茹初次吃一种长条的绿皮甜瓜,甜得嗓子眼疼,她可太爱吃了,得空就到厨房守着,等厨娘削了瓜皮要丢,她举高两手接过来,啃下点果肉,吃完甜的地方,再将没味的给花将军。

  解暑又管饱,青娥这段日子不许她去找大老爷,叫她连好东西都没得吃了。

  茹茹拿上一扇瓜皮,和花将军到没人的地方慢慢享用。这地方是个从仆役院子通往花园的石径,素日里也只有在花园宴飨的时候,才有丫鬟小子打这条路出入。

  她蹲在小路上吃甜瓜,没功夫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不知道身后有两人在路上站住脚,不能通行,因为她和花将军挡了她们的道。

  茹茹扭过身去,瞧见面善的脸孔,端着瓜皮撅屁股弯腰,“茹茹见过柳小姐,柳小姐万福金安。”

  柳若嵋是个柔情性子,从未为人母,看小孩子便不觉特别喜爱,只是遇上模样好的,愿意蹲下逗一逗。她一早认出那蓝裳小姑娘是青娥的女儿,这才鬼使神差朝她走过去。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你爹和你娘呢?”

  茹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此胸有成竹答得急切,“在屋子里,舅舅在学走路,青娥帮舅舅走路。”

  柳若嵋颦眉问:“他是你爹还是舅舅?”

  茹茹眨巴眨巴,“有时候是爹,有时候是舅舅。”

  柳若嵋更糊涂了,只当是小孩子说不清楚,与她颔首,“他怎么学起走路了?可是腿受过伤?”

  “被坏人打了!”茹茹回顾起来,眯起眼睛露出最凶狠的眼神,“舅舅说,他一个人打十个!”

  柳若嵋静静笑着,点点自己的嘴,慢条斯理问她,“你嘴巴外边怎么红红的?”

  茹茹嘿嘿一笑,搁下瓜皮去捂小嘴巴。刚把瓜皮搁到地上,花将军便眼急嘴快地拖着跑了。茹茹要去追,叫一只手握住胳膊,动弹不得,紧接着一张帕子便毫无征兆地落在她嘴边擦了两把。

  “这小姑娘吃不了甜瓜,吃了嘴巴痒。”

  冯知玉给茹茹擦过嘴,叠好帕子一低头,瞧见小姑娘水灵的大眼睛,心里有些发坠。不为别的,就为那瓤甜瓜,冯俊成儿时吃这种青皮甜瓜,也会嘴痒。

  她垂眼拧眉将她望着,“你在这儿吃甜瓜,你娘知不知道?”

  茹茹摇头,嘴巴太痒,拿小手抓一抓,“青娥不叫我吃,说我吃瓜起疹。”她担心她们不晓得什么叫疹,撸高袖子管解释,“就是一个一个的红点点。”

  才说到这儿,青娥寻茹茹不见,心急如焚沿路找过来,见眼前景象,一把将茹茹抱起,呵着腰给冯知玉柳若嵋唱喏。

  “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二小姐和柳家小姐。”

  冯知玉眸光回转,将目光移到青娥身上,因青娥眼神回避,得以在她脸上细细地观。

  她现今应当是二十五的年纪,比自己岁数小些,但也绝不年轻了。两腮失了少女的圆润,身子瘦长条却透着风流熟韵,饱满轻盈,一看便是个美而自知的女人。

  冯知玉道:“上回我们相见,还是五年前,你在江宁冯家的祠堂和我那不中用的丈夫对簿。”

  青娥不想她还记得,少说有些尴尬,一个“是”字说完,倒像是在附和她那丈夫不中用。

  冯知玉转而问:“你女儿叫茹茹?李茹茹还是赵茹茹?”

  “李茹。”

  冯知玉道:“她吃甜瓜嘴巴痒,往后可要盯紧了,我也认得一个人,吃甜瓜起皮疹,年纪小的时候严重,一口都吃不得,长大就好了,虽然还是痒,但也不碍着吃。”

  青娥听得云里雾里,跟着颔首,“二小姐说的是,我平日也不让她吃,可她人小鬼大,有时候一不留神就没管住。”

  茹茹听到这儿,不好意思地将脸往青娥颈窝里藏。

  冯知玉笑了笑,目光在青娥脸上凝瞩,意有所指道:“你要是管不住,何不将她送到个能管她的地方?十二个时辰有人陪同,还有人教她知书识礼,许她个光明的将来。”

  “哪有那样的地方…”青娥话说一半,骤然举目,笑意渐渐消退。

  冯知玉脸上的笑容并不减退,“有那样的地方,你知道的。”她拍拍柳若嵋搭在臂弯的手,道了声走吧。

  徒留下青娥领着茹茹站在偌大的园林间,耳边蝉鸣鸟叫,一觉醒来似的忪怔怅然。

  柳若嵋不晓得冯俊成小时候吃甜瓜什么模样,因此无处起疑。她终日恍惚,无暇分心去想其他的事。这几日她虽然胆怯,总叫冯知玉代为出面,但却独自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耿耿于怀的,无非是那桩十几年被人挂在口头上的婚约,她满意他,心悦他,想嫁给他与他做一对夫妻,却忽视了这十几年的跨度,和他的感受。

  其实冯俊成对她的态度从未改变,也恰恰说明,他对她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本以为只要她放下为女子的矜持,追他到钱塘,他就能看到她的坚定不移,现在想来,是她太天真了。

  当天晚上冯知玉和柳若嵋就动身离了钱塘,走之前冯知玉放心不下,单独和冯俊成又说了两句。

  人与人之间,总有个远近亲疏。冯知玉自然要站在对冯俊成最有利的角度设想,劝他不论和柳家的婚事如何,都要擦亮眼睛,别叫感情蒙蔽,只要李青娥不执着于名分,也并非不能跟着孩子接进府里。

  即便那孩子不是他的也无所谓,左右是个女孩,养十来年就出嫁,届时将她风光送嫁,好福气还在后头,也不算辜负她们母女。

  她说到最后,动了真感情,从马车里探出身子,皱紧了眉头,“你不懂,你命好,有的险犯不着去涉。她要真向着你,就知道怎么做才是真为你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