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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1 / 2)





  皇帝未再多留,他望着妹妹身影远去,直至不见,一人在帝殿,独坐许久后,命侍从端来两碗新煮的腊八粥,装盒提往皇后宫中,自己亦徒步前往。

  宫人在外传报“陛下驾到”时,宇文皇后正倚坐窗下,把玩一枚玉佩,听宫人传报,莫说起身迎驾,连眼皮也未抬,皇帝入殿走近时,便见皇后正闲闲倚窗赏玉——一枚看大小纹饰,应是男子日常所配的和田玉佩。

  走近的脚步,未因此有丝毫滞留,皇帝在窗几另一边坐了,令内侍将食盒内两碗腊八粥端呈几上,对皇后道:“今日腊八,按仪,帝后当共用腊八粥。”

  皇后仍是微垂着眉眼,专注赏看手中那枚玉佩,嗓音不咸不淡道:“往年这时候,也不见陛下同我讲这礼仪,怎么今年,忽起了这兴致?”

  皇帝道:“也无什么,只是偶然想起这事。”

  皇后唇际微弯,勾起一抹笑意,冷若弯刀:“陛下偶然地不合时宜,我如今最厌这腊八粥的甜腻味道,单闻闻便想吐的。”

  皇帝未因此有丝毫着恼之色,只静静地望了皇后一阵,站起身来道:“皇后既不想用,那便算了。”

  他令侍从将腊八粥撤下,将要走时,听皇后在身后问道:“陛下便没别的话,要问我了吗?”

  背着身的皇帝,无声片刻,仍是嗓音淡淡,“事情别做太张扬了,朕能在帝位坐这么多年,是因令尊乃是‘守礼’之人,若有一日事情张扬出来,为有心之人闹大,你所看重之人,或不仅仅将因令尊为‘守礼’而贬黜,甚会有性命之忧,既爱重一人,便不该将其置于险境,不是吗?”

  回应他这些话的,是背后一声凉凉的冷笑,皇帝未再说什么,负手缓步离开,殿内倚窗独坐的皇后,无声垂首,许久不动,直至眸中泪意似将落下时,方抬起头来,昂起脖颈,不肯叫自己的双眸,落下半滴眼泪。

  几上的两碗腊八粥,早被撤走了,但仍有甜香残留,萦绕在殿内,如丝如缕,勾起心内尘封已久的记忆,令她恍见对面坐有青袍少年,清雅如玉。

  心神摇恍只一瞬间,皇后便抬手掀起窗扉,令冷风灌入殿内,将这残余的甜腻味道并恶心记忆,吹得干净,“传卫珩来”,她高声吩咐侍女。

  侍女面露难色,小心低道:“之前奴婢们过去传话,兰台郎总不来的。”

  宇文皇后神色冰冷,“那就再加一句。”

  腊八日,虽官员理当休沐一日,但正官途炙热、政事繁多的萧罗什,仍是在吏部办公半日,方回返归府,他人在门前下了马车,见门前停有来自雍王府的车马,原以为只是妹妹回来了,及入内循着笑语声走进园中,却见不远处的亭内,不仅有妹妹观音、妙莲、弟弟迦叶等人,宇文泓与那位九公子,也笑坐在一旁。

  已有多日未见妹妹观音的萧罗什,并没有即刻上前,他人定站在廊下,望着不远处的妹妹观音,心事絮乱。

  今日上午,在向世子殿下单独汇报政事时,他见殿下的书案上,放有一支女子所饰的白玉莲花簪,看形制,像极了妹妹在家时、常戴的那一支,若是从前,他之所想,仅仅会停留在一个“像”字上,只会以为这是偶然,可在经历了冬初世子殿下为观音洗冤一事,他对此的所思所想,便无法仅仅止步于此。

  ……若仅仅是为雍王殿下深查刺杀一事,可细细详查,世子殿下不必在乎涉嫌的观音被关押多久、是否受刑,也不必特意秘密派人传话萧家,让他们稳住安心……

  再联想春日里,世子殿下在西苑围场救下观音之事,以及殿下手下能人众多,却偏予他机会,颇为重用他,令他主理治贪之事,使他可青云直上,在妹妹观音洗清嫌疑、恢复自由身之后,萧罗什心下就有在猜测,世子殿下是否对妹妹有意,及今日,这似为妹妹所有的白玉莲花簪,忽然出现在他眼前,这猜测,在他心底,又重了许多。

  ……北境的天下,迟早是宇文家、也就是世子殿下的,世子殿下若有一日登基为帝,北境的新皇后,绝不会是如今的世子夫人——升平公主这一前朝之人,当初世子殿下尚升平公主,便是时局所促,与升平公主如今夫妻关系淡淡,也不是什么秘闻,若新朝建立,世子殿下登基,与升平公主的婚姻,无论从时局上还是感情上,都没有存在的必要,那么,新皇后……

  ……若世子殿下,真对观音有意……

  冬日冷风灌吹廊间,萧罗什却似不觉寒,他定定望着不远处,眸光从蠢笨粗蛮的宇文泓,移至温雅动人的妹妹身上,心头忽地涌起火热。

  ……他冰清玉洁的好妹妹,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女子,远远值得比现下处境好上千倍万倍的,怎可一世身陷泥潭之中,他当将她救出烂泥,一路捧着她,高高地捧着她,将她送至万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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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礼物

  宇文淳是硬跟着来萧府的, 他原是去长乐苑找二哥和嫂嫂玩,但见二哥和嫂嫂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一问后知嫂嫂要回娘家, 便嚷着要跟着一起来。

  二哥不许, 但二哥也得听嫂嫂的, 隐隐觉察到这一点的他,见二哥冷着一张脸, 便直接向嫂嫂撒娇,扭没几下,嫂嫂便将他一起带上了马车, 二哥在后暗暗皱眉亦无用的。

  等到了萧家,他先好奇地去往嫂嫂在家的闺居转了一圈, 而后又牵着嫂嫂的手, 在嫂嫂家园子里走走看看,同嫂嫂的嫂嫂弟弟妹妹一起,坐在亭中, 听嫂嫂和他们闲话笑语, 感觉悠悠哉哉,心中十分轻快。

  嫂嫂说话的声音真好听, 温温柔柔的, 单听着便是一种享受,手托着腮、听了一会儿的宇文淳,看向身边二哥,见二哥双眸, 一直盯看着嫂嫂,一瞬不瞬,眸底隐似盈有悠悠笑意,如暖泉流漾,身体亦如眸光,一动不动的,似是傻傻笑看呆了,但在一阵混着梅香的寒冽冷风穿亭吹过时,立又“活”了过来,随即握住嫂嫂的手问:“冷不冷?”

  萧观音身上披着狐氅,手中又抱着手炉,含笑朝宇文泓轻摇了摇头,“不冷的。”

  宇文泓握萧观音的手确实温暖,放下心后,也不想放开,仍旧将这温软柔腻握在手中,笑看向对面的萧妙莲、萧迦叶问:“弟弟妹妹冷不冷?”

  从前,宇文泓对萧观音的家人是浑不在乎的,但自明了自己对萧观音的心意,深知萧观音有多爱重家人的他,回想自己当初来亲迎时,闹得萧家上下有多难堪,便忍不住有几分后悔,此次来,他有意为萧观音与萧家结好,第一次带了许多礼物过来,萧家老少,人手一份,就连萧观音嫂嫂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他都送了一份金玉之礼,以示己诚。

  但,他有意结好的心是挺诚的,可在萧家众人看来,这只是一“二傻子”忽地心血来潮、玩小孩子分玩具的游戏而已,并没什么特别意思,忽地被宇文泓“关怀冷暖”的萧迦叶与萧妙莲,也感受不到什么姐夫的温暖,心中都觉怪怪的,一个微扯了扯嘴角,露出合仪的淡淡笑意,轻摇了摇头,一个则拧着手中帕子,眸光落在姐姐被紧握的手上,心中不快,恨不能把宇文泓的脏爪子抓了丢开,却又不能,暗暗越想越闷,欲站起来出亭走走、眼不见为净时,一起身侧首,正见到不远处廊下站着的大哥,立甜甜唤了一声。

  萧罗什见随着妹妹妙莲这一声,亭内众人俱看了过来,暂按下心中所想,走上前去,朝身为长乐公的宇文泓施礼。

  尽管依礼躬腰垂首,但萧罗什心中对宇文泓,实是观感厌憎,甚是看不起瞧不上,而宇文泓则因萧罗什是他大哥手下人,并深得他大哥重用,待这大舅哥不同于萧观音的弟弟妹妹,心存提防,在萧罗什面前,越发憨傻,不露半点破绽。

  他这不露半点破绽的越发憨傻,看在萧罗什眼中,更添厌憎,更为妹妹观音不值,令他心底潜藏的想法,越发深刻,只强抑不表,陪在亭中闲坐,与怀有身孕的妻子和弟弟妹妹们,说一会儿话后,见有仆从过来传用饭,立携众人,往宴厅中去。

  尽管膳食用材同王府相比,是不如的,但因是第一次来嫂嫂家,处处觉得新鲜的宇文淳,吃得津津有味的,他吃着吃着,见嫂嫂的母亲,好像一直在看他,抬起头来,对望过去,摸着自己的脸,疑惑问道:“我的脸上,是沾东西了吗?”

  “……没有”,嫂嫂的母亲微一怔后,淡淡笑望着他道,“只是看你长得太可爱了。”

  被赞的宇文淳嘻嘻笑道:“大家都这么说~”

  卫紫兰望着眼前不远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男孩,心情复杂,沉默片刻后,又问:“膳食合口味吗?要是不喜欢,我让人再另做一些。”

  “喜欢喜欢”,宇文淳扒饭扒得飞快,“我喜欢吃。”

  卫紫兰见男孩这般,淡淡笑了,又温声嘱咐道:“慢些吃,别噎着了。”

  她这样亲和关切的言止,落在一旁用膳之人的眼中,都以为是单纯对小孩子的喜爱而已,萧府之内,上一个这样被萧夫人关怀的男孩,是原先身为养子的萧迦叶,因为腊八被接回家来用膳一回的他,默默地坐在食案最末,悄望着母亲为九公子夹菜舀汤,忆起小的时候,他还未遭身世之变时,母亲对他的种种关怀,心中酸楚,食不知味,又怕叫姐姐瞧去,为他挂心,只能极力神色如常,似真是潜心修佛的少年郎,不为外物喜悲,可看淡一切人情,已是半个出世之人。

  这厢萧府午膳,渐用至尾声,那厢皇后宫中,午膳都将凉透了,仍一筷未动,侍女劝不动只顾一味饮酒的皇后娘娘,也不敢多言招了娘娘怒火,只能默默无声地侍在一旁,在心中盼着兰台郎卫珩,快快到来。

  自数年前嫁入宫中,皇后娘娘一直不快活得很,唯有在今春认识兰台郎后,方有转变,在每每见到兰台郎时,眉眼间皆漾有笑意,深宫冷寂,似唯有与兰台郎相见,可让皇后娘娘,暂得片刻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