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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2 / 2)


  萧观音猜他口中所说的,应就是之前世子殿下提到的“摔马失智”一事,关切心起,问他道:“我能看一看吗?”

  宇文泓像只大狗一样,将头伸了过来,萧观音从水中伸出两只雪白的手臂,抱住这只“大狗头”,拨开他脑后的头发,认真看去。

  此情此景,女子双臂柔拢在男子脖颈间,原隐在浴汤中的身体,因这动作,不仅酥肩锁|骨皆露,甚至其下一痕雪脯,也在浮漾的花瓣香汤柔撞下,雪光迷离,若隐若现,而男子躬腰倾身,靠在女子肩侧颊边,如此“亲密”,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还以为这夫妻二人,是正在耳鬓厮磨,亲热温存,却不知一个真心如琉璃,只是动了慈念,关切而已,而另一个,也真心无杂念,仅是黑心狗肺,别有目的而已。

  萧观音不知宇文泓心底有何小九九,只是认真拨开他的乌发,看他后脑发间,确实隐着一道伤疤,颇深颇长,虽是七年前留下的旧伤,但现下看着仍是触目惊心,可想见当年伤有多重,宇文泓能从鬼门关走回来,确确实实,如世子殿下所说,可谓是天佑了。

  她放下双手,宇文泓立看向她道:“我也看看你的。”

  萧观音任由他拿爪子拨拉她垂下的湿发,淡笑着道:“我没事的。”

  宇文泓找不出什么伤处,眼见为实,似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摔马好可怕的,我自从那次摔了后,现在骑马,都要挑最最温顺的,不听话的,我碰也不碰”,说着又道,“大哥那匹马,平日乖得很,大哥叫它向东,绝不向西,这次怎么突然就不听话了,真是怪得很。”

  萧观音也觉此事十分奇怪,那匹白马,她先前入围场时,骑了有段时间,一直十分温顺,却在绕转过那处山林时,陡然发狂,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她回想着此事,在宇文泓一句接一句的好奇询问下,将当时情形,慢慢细说一遍时,忽然想到什么,眸光不由一闪。

  宇文泓迅速捕捉到萧观音眸中异色,负在身后的手微动了动,嗓音仍是平静如常,如不知事的孩童,问:“怎么了?”

  萧观音迟疑着道:“在骑马转过那里的一瞬间,我好像闻到了白兰花香,可是……”

  ……可是,白兰花夏秋盛开,不该在这时节,逸散清香……也似只有那么一瞬有肖似白兰的香气逸散而已……是自己闻错了吗……

  萧观音越想越是疑惑时,又听宇文泓忽地叫了一声,“娘子,水快凉了!”

  “凉凉的,不喜欢”,起先似就只为沐浴而来的二公子,在聊了一阵后,看水凉了,没待在屋内的因由了,立就转过身去,边往外走边叫道,“承安,我要洗个热水澡!”

  候在门外的承安,原见二公子在里头待了许久,还以为二公子在与少夫人共浴,毕竟少夫人看似仙人,私下却风情奔放得很,哪里知道他的两位主子,其实是在里头隔桶聊天,听二公子嚷了这一声后,不明白地挠了两下头,即飞快地准备去了。

  将暮的日光,为远处连绵不断的山峦,披上一重重金纱,宇文泓人走出房门,身体沐在灿烂的春阳下,心却一如这些年,不见天光,沉浸在污浊不堪的烂泥潭里,日复一日地独自沉沦。

  ……时隔七年,又是肖似白兰的香气……

  ……换乘白马,是无心,还是有意……

  ……暗林冷箭,是真为杀人,还是挑事诛心……

  袖中藏着的那样物事,若他没有在硬跟着搜山时,赶在他人之前,发现其漂在水上,及时假意落水袖藏起来,而是被大哥等人先一步发现,顺此追查下去,岂得安宁?!

  ……也许已经不得安宁,纵无实证,一点疑心,也足以挑动杀心……

  ……毕竟,先下手为强,当年父王正是深谙此道,才能在乱世之中,果决占领先机,搏杀出如今的半壁江山,他们宇文家上上下下,谁人不明此理?!

  他宇文泓尚未动作,就已有人行栽赃之事,宇文家从上到下,委实能人太多,这些能人,都是他的家人,从昨日起,这家人里,又多了一位——他的娘子。

  母亲做事,必有因由,为他选这么位娘子,并不管他如何“撒娇”“耍横”,都定要他与其成亲,绝非心血来潮。

  这位娘子,能助母亲完成她一直以来潜藏心底的执念——要他死吗?

  一重重复杂如麻的思绪,如一道道冰冷的枷锁,锁缚住他的身心,拖得他往寒渊下沉时,忽有一缕幽香,随风飘之他的鼻下,将他牵回了这春暖花开的尘世之间。

  是落在肩衣上的一片嫣红花瓣,想是方才在屋内,与萧观音看发后伤疤时,无意间蹭粘上的。

  宇文泓拈起这片花瓣,触感柔软,就像萧观音昨夜拿湿帕子为他擦脸时,素指纤纤,轻轻拂过。

  她身上看着无伤,大哥肩臂却有些肿伤不便,想是之前同她摔马时,以己身落地,将她护在了身前。

  风流如大哥,对待美人,惯来是翩翩有礼、怜香惜玉的,既怜之惜之,可会越过身份之限,心生旖念?世人又总说女子爱俊郎,面对大哥这样的风华公子,年轻如她,又可会芳心萌动?他们,可会暗有私情?

  风过无痕,宇文泓轻将指尖花瓣弹落,若有,再好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n章后的男主:???锤爆我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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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关切

  雍王世子一行,在天黑之后,方才回到鹤梦山庄,及时调兵封山搜查的举措,虽令那暗放冷箭的刺客,没能及时脱身,但等众卫兵搜查到他的藏身之地时,刺客已然服毒自尽,无法当场讯问其来历目的,只能留待仵作验尸,查明身份之后,再做追查。

  因天已入夜,再回程返归京中王府,延宕食宿,也是不便,世子宇文清,遂留众人夜宿鹤梦山庄,在命庄中厨役备好膳食后,以主人身份,邀一众家人,至庄中正厅,共用晚膳。

  鹤梦山庄虽只是宇文清的一处别业,但袭其奢美生活作风,建筑华雅,各处陈设无一不精,厅中帘垂珠玉、席铺锦绣,左右八座金涂银连枝海棠灯树,耀得厅中恍如白日,四处迷离灯影,如重叠花枝交错相连,人坐厅中,恍似置身海棠花树之下,好像此刻并非置身室内用膳,而是身在春景灿烂的郊外碧野,在盛放的花树之下铺设食案,于花香天影里,赏心悦目地享用美食,佐以暄妍美景。

  虽然宇文清连声谦道准备匆忙、菜式简陋,但膳食实则仍是十分精美,清凉碎、箸头春、白龙曜、金铃炙、玉笋酥鸡、金银豆腐、江米酿鸭子、燕窝芙蓉汤……一道道荤素佳肴,烹饪精致,食来十分味美,令人食指大动,几可忘记白日惊险,暂先将自身,沉溺在眼前不可多得的色香味中。

  萧观音并非小门小户出身,自幼衣食无缺,各式佳肴,也随家人用过许多,但面对这样一桌看似寻常的贵族家宴,犹忍不住在心底赞叹,其滋味之香美,与别不同,不负宇文世子在外好集名厨、好品美食的声名。

  在家中时,因即将嫁入雍王府中,父母亲担心少出家门、几不与外人交游的她,羁身在那样一座权势鼎盛的煊赫王府中,面对种种复杂人事,会力不从心,遂将他们所知晓的王府内宅人与事,尽数讲与她听,而哥哥因任职吏部,对身为吏部尚书的顶头上司宇文世子,所知更多,遂单独与她讲说了不少,言辞中对这样一位既能清断政事、捭阖朝堂,又好鲜衣怒马、美食|精舍的风流贵公子,极尽溢美之词。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与宇文世子相识的这一夜一日以来,她已可感知,哥哥所说,并非虚言。

  白日之事,那般凶险,世子殿下却遇危不惊、行事果决,而现下,刺客虽已身死,但刺杀因由、背后主使、来日暗箭等等,本该如阴霾一般,笼罩在被刺人的头顶,可世子殿下享用夜宴的心情,却似丝毫不受白日险事影响,宽衣缓带,发束玉簪,言笑自如,风度翩翩,端抵是公子弘雅,气魄不凡。

  在与世子相识一夜一日的萧观音看来,宇文清一言一行,不负哥哥赞言,而在与驸马成亲三四载的升平公主看来,宇文清这般广袖翩翩、潇洒作态,纯属发骚而已。

  起先成亲之时,她虽心知这桩婚事,乃因时局利益推就,但犹为自己能嫁这样一位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好郎君,而感到欢喜,在婚后的一两年,天真不知事的她,只知宇文清如何温柔体贴,如何深情款款,却不知那温柔背后,皆是淡漠,深情背后,皆是风流,时日久了,才认清这人本质,知其温柔体贴,可待天下美人,知其深情款款,足能情洒四海,所谓深情,乃是滥情,滥情背后,又是骨子里的淡漠无情。

  认清宇文清风流而又冷情本性的升平公主,再看他其它,便处处都不顺眼,从前所有曾引她倾心的贵公子优点,在升平公主看来,都是宇文清在为自身形象,特意堆砌而已,所谓鲜衣怒马、精舍美食,所谓翩翩风度、容止潇洒,在她眼中,都不过是宇文清为自己加了一重又一重光环,重重光环叠加,世人只见其光辉熠熠,在耀眼光芒中,只能看得到宇文清故意堆就的雍王世子,看不清真正的宇文清,在撕开表面那层金玉皮囊后,骨子究竟是何虚伪冷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