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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警,让那个女人蹲监狱去!”(2 / 2)

  他忽然有点悲哀,恨不得自己再长大三十岁,长到羽翼丰满,能扛下万斤沉重。

  “你别哭了,我给医生和护士都塞过红包,他们肯定会尽全力的。啊,别哭了,乖,我知道你受委屈了。”签完字,齐伟清竟然还有心思哄泪腺通了海的于婷婷。

  齐临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死活下不去只能上来,他伸手点了点于婷婷,对着齐伟清:“我不允许她再踏进我们家半步,奶奶住院的时候她也不准踏进病房半步,她要是敢来,我剁了她的脚。”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把于婷婷吓呆在了原地。

  已至深夜,病人一时半会儿也见不着。齐伟清在医院附近定了个五星级酒店,暂且将于婷婷安置在那儿,当然他自己也住那里。

  此外安慰她还费了点甜言蜜语,什么“小孩子家家的正在气头上”“以后肯定给你说清楚”“我当然相信你”……诸如此类。

  转眼就到了年初六,齐老太太终于从重症监护室里转到了普通病房,齐临终于见到了人,但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齐伟清最不差的就是钱,老太太住的肯定是最好最贵的单人病房,此外还请了好几个经验老道的护工。

  医院里的一切都打理得很好,齐临除了心焦之外,的的确确也帮不上什么忙。可还是每天都往返于家和医院,哪怕不能和奶奶说上话,看看心里也是安的。

  拉上窗帘的病房昏暗,使人不辨昼夜。病床上的那个老人好像更瘦了一点,脸上的褶皱更深了,她插着针管的手背上盘杂着曲张的静脉,好像只剩了薄薄一层人皮似的。

  病房里寂静无比,只有床头的心电监护仪传来齐老太太不快不慢的心跳,虽然仪器的声音是机械的,都是在一个调上的平稳音量,齐临却觉得齐老太太的心跳没那么有力。

  他十分悲哀地想,如果齐老太太不能醒来……在这个世界上,他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这近一周的时候,齐临几乎没怎么睡觉,精力多少有点不济,等护工来了,才磨磨蹭蹭地从陪护的沙发上起身,准备打车回家。

  他在医院呆坐了快一天,什么事儿都没干,出了医院大门发现外头黑天摸地,太阳早就下去了。天又冷,精神高度紧张的齐临不免又遭受了肉体上的物理攻击,他结结实实地打了几个寒颤,手脚冰凉。

  他意识恍惚地打车到了家门口,实在没有力气走路,一入家门,就四肢无力地摊倒在了沙发上,想要闷头就睡,好好休息一场。

  可是身体极度疲惫,意识却极度清醒,不是那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做什么的清醒,而是思绪太杂乱无章,众多念头到处打架对骂,一点也没有消停的意思。

  他心跳得迅速又毫无章法,吵得他根本睡不着。

  忽然纷乱繁杂的念头里,生出了一根细线,他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他烦躁地环顾四周,又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是了,他还没有求上天保佑。

  供桌上那尊慈眉善目的大佛——平日里,齐老太太就是对着他解脱烦恼,获得安乐的吗?

  此时,齐临这个无神论者病急乱投医地想要拜一拜他,他回想了一遍齐老太太是跪在哪里,磕几个头、烧几柱香。可是他试了几次,都是依葫芦画瓢,始终不得要领,又怕禁忌太多触怒神明,便因此作罢。

  还是寄希望于现代医学吧。

  人体不是电脑,又不能长按电源键强制关机,齐临恨不得拿根木棍把自己敲晕。

  他像行尸走肉一般在客厅晃荡了几圈,然后目光落在了餐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大半瓶白酒上——齐伟清带回来的,但大年夜的饭桌上没人陪他喝,他只是兴致寥寥地嘬了几口。

  齐临一挑眉,他好像找到了比木棍温柔一点的关机办法。

  当然他不会拿齐伟清喝剩的酒瓶对瓶吹,有点恶心,他从齐伟清带回来的那一堆年货里翻找出一瓶新的,度数还比桌上那瓶高了一点。

  齐临不甚熟练地拿开瓶器撬开了瓶盖,一股浓郁的酒精味刺着鼻子就往肺腑里钻,也就是说效果一定不错,接着他就想象着自己在嗑安眠药似的猛灌了几口。

  他没有真正意义上喝过酒,之前多是筷子尖蘸酒蜻蜓点水似的弄着玩,还没有生成“酒量”这一概念,所以大概率上是个一杯倒。

  他如牛饮水似的只觉得难喝,太冲了,但是却实打实的有效。他靠着仅存的意识摇摇晃晃地歪向沙发,整个身子倒了下去。

  很快他便失去了清醒的意识,睡去了。然而过分活跃的潜意识还在作乱——

  好像做着一个筋疲力尽的梦。

  过于松软的沙发把他整个人都裹了进去,齐临只觉得头重脚轻地摔在了一团软泥里,而那些日思夜想的噩梦如种子般地撒下,渐渐长成参天大树,将他困于一个高山密林之中。

  林中雾气缭绕,找不到出路,齐临深陷于此。

  忽然,就在他迷茫远眺之时,茂密的丛林深处射出幽绿的凶光,一只庞然大物猛地从雾中跳了出来,朝他扑来。

  齐临下意识地转身逃跑,回头的刹那看见了巨物狰狞的面目,骇人无比。

  猛兽疯狂地追赶着他,他根本不敢回头看,也不敢拿起武器跟猛兽作斗争,总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你太弱小”。他只能不停地向前逃,可是无论跑得有多快、有多远,都始终摆脱不了那个恐怖的身影。

  就在他不知跑出多久,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就要被猛兽咬断脖子,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三丈宽的河,涛声震耳。他的脚步倏地停下,顿时进退两难。

  跳下去与被吃掉,大概都是一死。

  就在此时,身后的猛兽“嗷”的一嗓子,惊天动地,齐临猛地颤抖了一下,便不再纠结地跳下了河。

  河很深,根本站不住脚,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沉下去,淹没进了水里。河水冰冷地从他身上刮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嗓子愈发有点紧,喊不出救命,也喊不出求饶。

  那只看不清脸的猛兽在岸边对着他来回踱步,透过水面能依稀看见它蛊惑般地收起了獠牙,想骗他上岸似的,突然开口说了人话:“我只是一座桥罢了……人们都是自愿在上面行走的……”

  它的声音透过河水低低沉沉地传了过来,变了形走了调,一点也不真实。齐临这才发现自己无法呼吸,他深深呛了几口水,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缺氧窒息而死的时候,森林的上空突然隐隐约约响起了画风奇怪的欢快儿歌,轻快俏皮,失真地传进他的耳膜。

  齐临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