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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果(2)(2 / 2)


  阮卿时的脸也慢慢变了。到最后,竟然连气息也别无二致。

  “——跟易醉醉待了那么久,也算有点用处。”

  他端起一杯清茶,笑了。

  顶着易山岁的脸,笑得格外开怀。

  易山岁几乎不笑。

  童年太苦,笑不出来;长大后经历太多,心思太重,也忘了该怎么笑了。

  “原来这张脸笑起来是这个样子。”原来这张脸笑起来也挺好看。

  可惜了。

  “……可惜,不能让他过来瞧瞧了。”

  毕竟,也算是替他赴死。

  阮卿时摊开掌心,几滴鲜红静静汇聚。他道:“终于结束了。”

  阮重笙摸着脖子,瞪大眼。

  什么时候……他的血!

  后面的一切都太过惨烈。

  “你不是说我欠你吗?现在……你想要什么?”他笑着捂住半张脸,捂住呛出的血泪和喉间沙哑的笑:“命玉和命,都可以给你了。”

  被惊动的易山岁跪在他面前。

  “阮卿时,你给我活下去!我要你活下去!”

  “……不行啊。”他别过头,却不再看他了。

  “好,当真是好!”

  他惨声道:“原来是你设好的局,原来是你。”

  此时天光破晓。仅仅于崖因宫一隅,照出了灯火通明。然后慢慢成了清晨曙光,慢慢有了云。

  天真蓝。

  晴空,白鹭,花草相依,浮云悠悠,才是他熟悉的世界。

  跟云天都截然不同的世界。镜花塔外的世界。有光的世界。

  真好看。真好。

  阮卿时好像没有听到后面那段话,只是道:“抱歉了,只有这个……不行。”

  就像当年他只此一求,阮卿时独此一求不敢应。

  如今易山岁只此一愿,阮卿时独此一愿不肯答。

  他想起了很多前尘往事,纷纷扰扰。有少年烦扰的家长里短,有时天府的嬉戏笑闹,有阮家前的生死抉择,有镜花塔中的明珠照夜,甚至有某日针锋相对后,共饮的一杯酒。

  很好了。够了。

  秦妃寂脸色苍白,无意识拽住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料。

  阮重笙就在她不远处,默默道:“可能就是快刀斩乱麻,好心办坏事吧。”

  阮卿时的生命肉眼可见地消逝。

  可易山岁什么时候是“算了”的人。他跪在地上,阴鸷的目光慢慢扫过眼前光景。

  血,还有围观的人。

  易山岁看见了他们。

  可他没有管一旁的表妹,拽住阮重笙的衣领,质问:“你为什么要给他血?!你……你……”

  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

  世间百态,最苦不过生死别离,求而不得;最痛不过爱恨糊涂,知己陌路。

  接下来的话哽在喉咙里。

  阮重笙捂住自己的伤,在秦妃寂的注视下将血擦了个干净。时至今日,易山岁和阮卿时之间,仍是逃不过一个痴心妄想,阴差阳错。

  那是一场崖因宫的浩劫。每天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抬出那座院子,阮重笙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易山岁求而不得,偏执成性,生杀予夺早不是值得犹豫的事。阮重笙怕易醉醉添乱,却被告知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个大小姐。

  易山岁每天都来,来问阮重笙,夹杂着怨怼的复杂目光一次次扫过他,然后是不变的:“我想要你的血布阵。”

  每一次都是以一句“不可能”结尾。

  “我可以选择自杀,凝固的血你要来也无用。毕竟我从来不在同一个地方栽第二回。”

  他也万万没想到,阮卿时肯把这样一段过去□□裸扒出来,却是为了“交代后事”“悼念此生”,然后拿到他的血,慷慨赴死。

  易山岁的魔疯终于还是吊住了他的时哥的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