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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2 / 2)


  石苞目光追随着他,犹豫道:“郭淮将军一直卧病不起,二公子人在长安,郎君,也只有他最合适了。”

  “不错。”桓行简言简意赅一颔首,随后进屋执笔,举荐桓行懋为主帅,前去陇右。

  余日之后,桓行懋接了旨便马不停蹄先回洛阳,按流程,他需在洛阳城西高十丈宽阔无比的平乐观前请天子检阅部队,再带兵出征。

  军情紧急,桓行懋刚进洛阳城本欲在驿站落脚,等时辰一到,再进宫面圣,可半道被人一截,他一勒马,扯着缰绳望了望,正是石苞。

  “二公子,大将军请你先回公府!”

  马头一调,桓行懋问也不问直奔公府,人一到,翻身下马挎剑撩甲进了大门,被石苞相引,来到书房,见的却是兄长一身燕服半靠足几,那胸前,因缠了厚厚的一层绷带而膨起,一眼就能看出异样。

  桓行懋在长安亦听到些风言风语,一时大惊,可洛阳很快给他去了封书函,说兄长并无大碍。今日一见,那张脸,多少还有些苍白之色,桓行懋心里一急,还没开口,人先哽咽了:

  “大将军……”

  “征西将军这是怎么了?”桓行简好笑地看他一眼,书简一丢,“我要是人真没了,你扛得住吗?”

  说着,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我没事,先叫你来,是想交待你一些事。”

  桓行懋稳稳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道:“上次战役,刚过去没几个月,姜维这次真是心急。”

  “不是心急,是拿我遇刺当噱头。由他折腾,蜀地兵少地狭,他闹不动了便是我们的机会了。”桓行简轻描淡写将自己这次的事简略一说,把桓行懋听得嘴一张,是个十分错愕的模样。

  “我怀疑陛下跟羌人勾连,但又没十足的证据,那个射箭手,没有找到。不过从箭镞看,跟宫里脱不了干系。”桓行简冷声道,“小黄门说,陛下自李丰夏侯至被诛,常觉不平,他是不甘心,再不除我,日后更无机会。不过,人一心急,便要出岔子的。”

  一提夏侯至,桓行懋沉默几分,太初必须死,这是他清楚却不愿意发生的。

  “整件事,没那么简单。”桓行简手指往几上一扣,啪嗒作响,将桓行懋思绪拉回,“新年刚过,姜维就迫不及待出兵,而且,是紧跟我遇刺一事。他出兵,朝野上下都清楚我不会轻易交付他人,唯有让你做主帅迎敌,你要领兵,势必要先回洛阳辞别陛下。”

  一切看起来自然而然,太顺了,事情发展之快之若行云流水,这不得不让多疑的桓行简警惕,他兀自摇首:“这不对劲。”

  桓行懋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哪里不对劲?正如兄长所言,兄长遇刺,姜维趁机出兵,我去御敌,这,这有什么不对?大将军是担心凶手的事?”

  等了片刻,桓行简方道:“我担心的是,陛下一击不中,这回,恐怕是索性要将你我兄弟二人连根拔起。”

  呼吸一滞,桓行懋大惊失色,很快镇定下来:“一个空手天子,也就一拨禁军,他能耐我兄弟二人如何?”

  “大魏的忠臣这个时候不显,到时,自然就都冒出来了。”桓行简目光投向窗外,早春的气息,不觉而至,洛阳的料峭春风犹寒可院子里的迎春花,打了黄灿灿的苞,很快就会开放了。

  有些事,也注定要发生。

  “这样也好,陛下若无恙,是逼不出大魏的忠臣们。”桓行简眸光收回,寒意凛凛,看了看漏壶,果决道,“你现在就进宫,提前去。”

  “没到时辰,陛下让我……”桓行懋话没说完,观他神色,便窸窸窣窣起身整了整衣裳。

  “你不能带仪仗,也不可带兵刃,机灵些,发现不对,及时出来禁军里我已安排好了人,万一有不测,见机行事。”桓行简扶案起身,目光锐利,直逼同母胞弟,“子上,我要拿你赌一回,你敢吗?”

  平乐观大军陈列,只等陛下阅兵,即可在主帅的指挥下出发。桓行懋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双目一闪,十分坦然道:“我听兄长的。”

  “好!”桓行简手朝他肩头一搭,“若事情如我所料,后头的事,我就好办了,你小心。”

  这话里后头的事,所指为何,桓行懋来不及细想,辞别大将军,快步出了公府。

  刚上马,见一华服小少年朝这张望了番,未及上前,被人拦下,桓行懋听他清脆道:“我是征南将军毌纯之子,受母亲所托,来给姜家的姊姊送些东西,还请通报。”

  第117章 分流水(6)

  这边一通传,桓行简微感意外,略作思忖,让人客客气气领来了听事,再去请嘉柔。

  小少年先见的桓行简,不复当日醉态,衣冠周正,礼数齐备,桓行简人十分随和,命婢子奉茶,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别来无恙?我在寿春领兵时,见过你一回,这也没多久,个子长得很快,到底是少年人。”

  客套的开场白一过,又泛泛问了课业,毌宗素闻他严毅独断寿春的一面之缘记忆很深。那时候,大将军一身戎装,本身就是一把利剑,闪着寒光,让人不敢亲近。今天,兴许是在他自己的大将军府邸里,又或许,是他受重伤未愈的缘故,那腔调,始终温和地很。

  大将军和他父亲一样,是能匡扶社稷的人,也是能颠覆社稷的人,毌宗年少,对桓行简的印象多来自父辈评价,早先入为主。此刻,略觉拘谨,又有说不出的警惕,第一次跟当道的权臣面对面坐谈,他忽想到太傅的鹰视狼顾,心里好奇,不知道大将军是否亦能作此态?

  但太常夏侯至临刑,他是去过东市的。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整个洛阳城的日月清辉,何其从容,又何其风流,少年人备受震撼以至于热泪长流,心道,父亲曾与这样的人交好真乃大幸,可恨我太年幼,再没办法认识他。

  夏侯太常就是死于眼前人之手呀,毌宗神情不定,草草应话,觉得自己应该恭维大将军几句,但无论如何,也没说出口。

  正煎熬着,眼前多了抹澹青身影,裙角轻移,出现在了听事。毌宗同嘉柔并不相熟,半大的少年,乍然见一丽人,竟有些说不出的忸怩了。他站起来,期期艾艾开了口,弯腰行礼:“柔姊姊?”

  虽还未真正迎春,可在他眼里,这个姊姊的面庞就是春风里开的最盛的那一朵海棠,连她散落的两三青丝,也成那盈盈的花蕊了。

  她笑时,眉眼弯弯,温柔极了,看见他完全是一种故人远归的欢喜:“是毌叔叔家的弟弟吗?”

  毌宗回神,有些赧然,为自己太过专注的目光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把自己带来的包裹一拿,红着脸说:“母亲给我来了信,寄好些东西,怕我在洛阳城住的不惯。这些布匹,是给姊姊的,母亲说姊姊最爱的几个颜色她都备齐全了,料子难得,但不知道洛阳城现在时兴什么样式,所以没敢给姊姊做。”

  “婶婶待我真好,”嘉柔眼睛一亮接过包裹,心中柔情万千,看看他,殷切问道,“那你住的习惯吗?”

  “你们在这说话。”桓行简很体贴起身,往外去了,似乎意在避嫌。

  毌宗余光一瞥,等桓行简不见了,才矜持说:“洛阳城很好,不愧是京都。它的确繁荣华美,是大魏其他的都市无法比拟的,我相信,全天下也找不出比洛阳更盛大的城了。这里高门云集,子弟交游,我来了才知道自己要学的多着呢。”

  少年人神情认真,嘉柔看的莞尔,道:“既然你喜欢洛阳,就留下来,靠才学出仕,你的父母亲肯定也会替你高兴。”

  这番话,不知道触动了毌宗哪根弦,再开口,满是少年意气:“明天子在上,我自然愿意出仕为大魏效力,保社稷清明!”大魏两字,咬的格外重,一抬眸,正好和嘉柔视线相撞,她怔了下,气氛不觉有些凝滞。

  似乎也察觉到了当下的怪异,毌宗眼一垂,无意瞄到嘉柔隆起的小腹,这回,轮到他愣了愣,眼中闪着细细碎碎的一些情绪。

  “柔姊姊,东西送到我该走了。”毌宗磕磕巴巴说道,作了一揖,慌忙拎着袍子出来,身后,嘉柔看人走的匆忙,喊住他,以姊姊的口吻交待了几句,毌宗都答“好”,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烦闷:柔姊姊为何要住大将军府?她不知道大将军是什么人吗?

  等行至门口,恰巧见桓行简被几个幕僚簇拥着,边徐徐地走,边议事,那风姿,当真是万人之上的尊贵和当仁不让。毌宗避不开,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施礼,桓行简一笑,跟身边人道:

  “这是征南将军家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