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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_137(2 / 2)

  聂卉来北京当然不会住到老太太家里,而是凭关系住进省驻京办的宾馆,自己掏钱,让孟小京陪住。

  迅速的,北京七大姑八大姨这些亲戚,都知道孟小京结交了有钱女孩,人人都有一张嘴,难免私下各种议论。

  在当时,孟小京相当于将自己推上了华山一条路。他也没有退路,他倘若这一趟进京报考中戏落榜,铩羽而归,以后都甭来了,没脸见北京这些亲人。

  后来听说,当年报考表演系的考生有数千人,表演系只招四十名。这些考生,很多是原本就有深厚基础的艺术专科生。每个省份按照三所艺术中专计算,每所中专每年毕业生20名,那么全国三十个省份就有1800名艺术专业学生。这还不包括各省里那些舞蹈附中,音乐附中,这些学生都已受过至少三年专业训练,都是选拔出来的俊男美女。谁不想进中戏北电,一步登天圆明星梦?然而,往更高的门槛挤上去的这条路上,人才数量显见是供大于求,僧多粥少。

  东城棉花胡同,校门外挤满等待看榜的考生,在人生岔路上徘徊,人人脸上都写着期待好运降临的强烈渴望。胡同口旅店招待所的人,来来回回地,举牌拉客。还有人在散发考前培训班的小广告,培训班价格高昂,学生家长趋之若鹜。

  多少人碰壁破头,后来者仍前仆后继。

  孟小北在电话里问聂卉,到底怎么考的?他们表演系报名人数最多,比央美国美的竞争更激烈残酷,每年录取率不足1%。一试的过程,就是四千人领了纸号码,排队进入考场,每人六分钟快速展示的机会。两天下来被pass一大半,刷到只剩一千人,进入二试。

  一试是自选朗诵和即兴才艺表演。进与不进,主考官几分钟之内迅速做出判断,全凭第一印象。

  很多考生,憧憬了几年,上过无数培训班,纸牌号码在身上才别了一个小时,进考场溜达一圈,迅速就被淘汰出局。有个女孩蹲在楼道里嚎啕大哭,死赖着就不肯走,非要考官再多看她两眼。主考老师见识多了,都有丰富经验,基本上第一眼,一打照面,考生一开口,看相貌谈吐与精神气质,就知道这孩子将来有没有演艺潜质,从小看大,八九不离十,绝不多看你第二眼。

  孟小京身前别着四位数的纸号码,他已经是进来的第两千多名,主考官打着哈欠喝茶,都低着头,急着收摊吃晚饭去呢。

  朗诵桥段,前面大部分考生都喜欢选那种感情充沛大气磅礴催人泪下的本子,主旋律的,宣扬爱国主义或者民族自强自立的,歌颂爱情亲情的,期待以情动人。一天听上千个朗诵,考官听多早就腻烦了,台上姑娘小伙子们念得激情滂湃,眼含热泪,一排主考官面无表情,眼珠子从下往上瞪着学生,有人手里转圆珠笔,看着学生一个个哭着念完台词,然后残忍地打叉,刷掉……孟小京的自选朗诵段子,别出新意,没有上名家名篇,而是活灵活现地念了一段他们话剧院排过的剧本,好像是叫《二黑结婚》,一对青年男女欢喜冤家在玉米地田垄间谈情说爱打打闹闹,产生误会最后团圆滚进洞房,一出民间喜剧。

  他一张口,“二黑那日在山梁上又撞见他心爱的那一个女子,翠花穿小花袄拎一篮子蛋踅到他的眼前”。某主考官正喝茶呢,“噗”得喷出来,吐掉一嘴茶叶,一排老师不约而同抬头看!

  孟小京挑了个土掉渣的乡土爱情喜剧,语言平实幽默,却又感动人,考官当时都被他戳乐了,唇畔露出笑容。

  而且孟小京本人长得帅气,并不是土里土气的乡下青年。

  是那种阳光俊朗型的帅,看起来并不娘炮、不积贫积弱,符合当年演艺圈里对男孩子的审美。

  一试,首要看的就是外形,外形不讨喜的,先就被筛掉了。一个能放下身段演下里巴人民俗喜剧的阳光帅哥,就是强烈的个人特色,让一屋子考官回味无穷,大俗才是大雅。

  接下来的才艺表演,孟小京即兴来了一段陕北说书,还自己打个快板,十分搞笑。这就是他在西安话剧院里跟他师傅学的手艺。

  台下有一位懂陕西话的老师,不停在给周围人翻译,饶有兴致,大伙都觉着新鲜,挺有才。孟小京就这样杀过千军万马,通过了一试。

  孟小北在电话里说:“孟小京还真有两下子,我觉着他这回很有戏啊!”

  聂卉掩不住激动得意,又特着急,好像赶考的人是她自己:“二试还有一千人呢,要淘汰掉七百,最后剩三百人,这两天他在学校,跟别的考生一起准备小品,都快忙晕了!而且是和别人合演,赶上谁就是谁,我们孟小京表现再好,拦不住小组里一群阿猫阿狗的!……”

  二试就不能再上快板飚陕西话了,中戏选材,又不是上春晚演小品。二试考察表演基本功,六七名考生,男女各型混搭一组,自编自演,命题小品。

  孟小北问:“小品什么题目,定了?”

  聂卉说:“定了,成天就讨论小品呢,吵得不可开交。题目是让他们演《唐山大地震》……”

  孟小京这时从洗澡间里出来,裸着上身,下着棉布睡裤,头发湿漉滴水,用大毛巾囫囵一裹。孟小京抬眼问:“给谁打电话?”

  聂卉下意识捂住话筒,小声道:“啊,那个……嗯,先这样吧……”

  聂卉说:“我就是给孟小北打个电话,他在北京还没走,我跟他说你考试的事。”

  孟小京一愣,脸色有些小别扭:“你跟他说什么。”

  聂卉笑道:“怎么啦?……孟小北不是你哥么?不能说说啊?”

  孟小京皱眉头:“我还没有考上,八字儿都没一撇!……我不想跟家里人说这些,没考上就嘚瑟,让人笑话我么。”

  聂卉说:“我也知道你压力大,我想帮你!孟小北点子多,我就是想问问他对唐山地震那个题目怎么看,有什么灵感,他能帮你出个主意!”

  孟小京套上t恤,一头乱发,眼里有烦躁:“你别问他行么?!……我也不用他出主意。”

  聂卉问:“你和你哥有矛盾?”

  孟小京嘴角一耸:“没,我跟他真没有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