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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蕾(2 / 2)


  「妳……!妳這女人!」

  啪!

  我整個身體隨著迅速右移的視線短暫地失去重心,左頰熱度剛剛升起,脖子就給一隻粗大的手勒緊。

  「閉嘴!閉嘴!賤女人!我叫妳閉嘴啊!」

  好痛……好痛啊!喉嚨悶緊著無法換氣,他還越掐越緊,我整張臉漲紅,快受不了了!情急之下我對他又踢又打的,他被我惹毛了,大吼著鬆開手,我剛呼吸,肚子就挨了一拳。

  「妳敢反抗?你他媽反抗我?」

  我抱著肚子往後退了幾步,心頭卻是害怕和興奮兩頭燒。我怕他下手不知輕重把我怎麼了,又很期待他昂揚的股間帶著那身壞脾氣侵犯我。

  腦海浮現出昇哥對我的支配,那簡直比不上眼前吳大哥帶給我的刺激與危險。

  我發抖著蹲在浴室牆角,抬起頭望向正竭力壓抑怒氣的吳大哥,在他看似快要復原的時候,嘲笑地對他張開大腿、興奮地喘著氣說──

  「老公……我愛你……我想要你。」

  「妳這賤貨……!」

  吳大哥被我一再弄得幾乎失去理智,他又打了我巴掌、掐我的脖直到我快無法呼吸,然後揍我肚子……我抱著肚子他就改揍胸部,護著胸部就打肚子,兩手都擋住就甩我巴掌。

  一開始我被嚇到了,我以為他失控會搞死我,但是從他二度掐我卻適時放鬆這點看來,我放心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儘管嘴上哭喊求饒,心裡卻享受他施加在我身上的暴力。

  「賤貨!妳為什麼要逼我!為什麼!說話啊!女人!」

  他連甩了我好幾巴掌,雙頰都紅了還流下鼻血,儘管如此我仍在他逼問我時故作輕佻地說道:

  「因為我愛你,老公……我愛你!」

  「該死的蕩貨!」

  啪!

  這一掌出力與先前截然不同,他是認真甩我這一掌的,以致於我整個人毫無防備地摔向地面,瞬間加重的熱痛度使我陷入短暫的呆滯。

  吳大哥簡直氣昏了頭,壓上來的瞬間驚醒我。我目光緊盯著他充血卻只在半空晃動的陰莖,迎向我的是一記狠狠打在左乳上的拳頭。

  「好痛……!」

  他使勁抓緊我的雙乳,用膝蓋把我腿推開,下半身磨蹭了一會,老二對準陰道猛然插入。

  「噫噫……!」

  心臟噗通噗通地快速跳動著,我知道自己盼的就是這一刻,然而我的悲鳴亦是打從心底喊出來的。

  陰道是濕的,但是吳大哥動作完全失去理性,一插進來就是不斷地猛幹……才一會兒我就感覺陰道裡面好像破皮了,熾熱與刺痛盤踞著我的下體,被他揍到瘀傷的雙乳也在掐緊的掌心下痛得我頻掉淚。

  好痛,好爽,我正被男人強暴。

  確實的痛楚、刻骨的恐懼,使我體認到自己正被眼前的男人視為發洩對象而存在,只是個女人,只是個東西。

  吳大哥邊弄疼我邊幹我,他的手不是掐住雙乳就是扯著我頭髮並鎖住喉嚨,我被他幹得好痛、好痛……痛中又是一陣病態的快感。

  紅花花的鮮血從我陰道內流出,滴在純白色的紋路磁磚上,被我隨他晃動的屁股粗糙地揉開。他抹起一灘污紅放入我嘴裡,用他所能想到的下流字眼與髒話罵我,邊幹邊罵。

  他插了很久都沒射精,中間幾度流露出懺悔的目光,可是他沒能消氣,因為我不斷低聲刺激他,反覆在那多毛的胸口重燃憤怒之火。

  「女人!給我趴下!」

  「是的……!」

  我越是唯唯諾諾,他越亢奮,怒氣在不知不覺中也從暴力轉向到支配慾上,而他用來支配區區一個女人的力量,就是性慾。

  「我要插爛妳的屁眼!臭女人!去死吧!」

  「噫嗚……!」

  吳大哥掐喉的力道開始失準,好幾次掐到讓我嘔吐,他趕忙鬆開手以免我被嘔吐物噎死。我翹著屁股在他前面搖晃著吐得一塌糊塗,濃黃汁液還垂在嘴邊,灼熱的括約肌跟著傳出不妙的強烈脫力感。

  我在他面前嘔吐又失禁,因此挨了幾下掌嘴,打到我虛弱地抽泣。他沒停下動作,依然幹著我流血又脫糞的肛門,過了一下子才抓起蓮蓬頭轉開冷水,把我屁股連同地板上的髒東西全部沖散給水流帶向排水孔。

  白色地板登時染上一層濃厚的深褐色,再來是稀釋許多的污黃,水流很快就重回清澈,但仍有許多細微的糞塊尚在流動。

  吳大哥用水沖了我臉又灌了些水逼我吞,折騰我能使他快樂,於是我再痛苦也硬是忍下去。

  他繼續掐緊我脖子動起腰,我再度失禁,大便噴得亂七八糟。他照樣用蓮蓬頭沖得一乾二淨,還把排水孔蓋拿掉好讓糞塊全部滑下去。最後免不了的,又逼我喝水喝到吐才甘願。

  我喪失了時間概念,只知道身體好痛又好爽,兩者黏在一塊都分不開來了。

  吳大哥似乎也無法再將性慾和憤怒分開來,他不再一味地動用暴力,而是暴力與性侵雙管齊下。

  我被他幹到前後穴都破皮流血,肛門還被幹到連續失禁,沒東西好拉了依然急著想將體內的東西排出去。他盡情地翻開我的肛門,繼續幹,再翻,再幹,再翻再幹再翻再幹……這過程中我亦不斷往外推、往外排……結果我竟然被他弄到脫肛了,直腸外翻成一顆小球狀,被他裹在掌心按揉著……

  我再也沒有力氣反抗或刺激他,不光是脫肛,全身力氣都跟著脫散。

  吳大哥對著我屁眼上的小紅花射了精,他不斷地摸著、揉著、以手指挖弄著……最後他揪緊我的頭髮,拖我到馬桶前,把我頭按入馬桶內沖水洗我臉。

  他看我用盡任何可以用的力氣做出極其微弱的掙扎,重覆用馬桶水沖我的臉並指姦我的脫肛屁眼,直到我在他的凌辱下徹底失去意識。

  §

  我在吳大哥懷裡醒來,腦袋很昏沉像是同一個姿勢睡太久把頭給壓疼了,抬頭看時鐘卻停在二十三點,意味著我睡最多不到五小時。

  臉腫起來了,輕輕一壓就發出刺痛,胸部到腹部也有幾處瘀傷,我遲鈍地來回確認好幾遍,才想起是吳大哥失控打的。

  私處與肛門隨著清醒的腦袋熾熱起來,陰道內有兩、三個持續發熱的點,後庭則是肛門那一帶殘留著熱度。我伸手撫摸尚且乾黏的陰道口,吳大哥或許在我昏迷後仍繼續強姦我。

  我在他懷裡惦起稍早的滋味,已經沒了恐懼,心頭充斥著淫穢的喜悅。

  我讓吳大哥為我瘋狂……並將我視為他曾經重要的女人,用他最原始的愛意去折磨我。

  我感到非常滿足。

  「時蕾,妳醒了……」

  「老公早安。」

  「別這樣了,我要的是時蕾,是妳。」

  他說,然後吻了我的額頭,把我擁得更緊。

  要不是他聲音充滿了疲憊、動作也顯得很虛弱,我還想繼續將他喚入瘋狂。現在這樣就算瘋也瘋不過癮。於是我聲音一轉,甜甜地撒嬌道:

  「吳大哥,你好強壯,我喜歡跟你做愛。」

  「可是我弄傷妳了,我很抱歉……」

  「不會,我玩得很嗨,而且……」

  見我欲言又止,吳大哥一副了然於心的口吻接著說:

  「而且妳想要更嗨,所以故意刺激我,對不對?」

  「……嗯!」

  「以後別再這麼做好嗎?我不要傷害妳,我只想好好呵護妳。」

  「可是人家很滿足……吳大哥也很滿足吧。」

  「好了停止這話題,我們來聊聊別的。時蕾有什麼想要的東西?讓我好好補償妳。」

  我含著食指放空了一下,讓他以為我在思索,然後看著他的眼睛拋出早已備妥的答案:

  「我想繼續嗨。」

  「妳身體該好好休息。」

  「人家就想嘛。想要被你抱著,然後……呀,你身上有帶那個東西嗎?」

  吳大哥點頭,起身到他外套口袋取出皮夾,再從皮夾中拿出一小袋白粉。我們在巴拿馬吸過類似的玩意,因為顧忌所以稱它做「那個東西」。

  他拎著白粉上床吻我的嘴、左耳、頸子到乳溝,接著跨到我肩膀上,把他那根有著清楚包皮割痕的老二貼在我鼻孔前,叫我伸舌舔舐下側。在我輕舐的同時,他小心翼翼地將白粉倒在龜頭和老二上,讓我吸食後幫他吹,直到藥效開始發揮。

  我在他懷裡自在地神遊。

  半夜清醒,換吃另一種藥繼續嗨。

  一大早打了針繼續做愛到累垮。

  連用三種毒品會害死我們,事實上我們卻安然無恙,也沒人知道我們連嗑三回。

  到了晚上辦理退房時,我仍輕飄飄地偎著吳大哥。每當他溫柔地看著我,總讓我想起他掐緊我的奶或脖子、扯著我的頭髮,並且用他股間的巨物徹底征服我的模樣。

  店員還是那麼沒禮貌地白眼我們,他不知道吳大哥多厲害,有眼無珠的笨傢伙。我們對那些笨蛋的報復就是當眾熱情地舌吻、讓吳大哥盡情揉我的奶,然後揚長而去。

  吃完晚餐我給吳大哥載回家,我想留他過夜,但他好像有很多事要忙,在家門口抱抱我就走掉了。

  一踏進家門,就看到爸媽守在客廳,兩人都憂心忡忡地望向我。媽眼中閃爍著焦怒的火光,氣沖沖地走過來,我心想要挨罵了,卻得到一記擁抱。

  「妳……回來就好。」

  爸在沙發上對我點點頭,要我安撫媽……我摸了摸媽的背,沒多說什麼。

  他們倆在客廳等我時看起來似乎比較平和,但是從我回家後就恢復成昨天那種冷戰。

  飯菜都涼了,我既不想吃也不想卡在他們中間,決定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什麼也不做。

  我想到小秋,告訴自己別再磋跎,明天就去小秋家上香。

  這夜平靜到令我不知所措。

  爸沒有過來,媽則是跟人講電話講到好晚,好像是跟她老毛病有關的事情。我忽然覺得我們家同床異夢了,爸跟媽冷戰,媽跟我屈就,我跟爸亂倫……我們各自想的不盡相同,好比爸在我抗拒時硬要我,如今我想要他卻不過來,彷彿只是一時意亂情迷,只是個錯誤。

  等到媽也睡了,外頭靜悄悄,已經凌晨快兩點。

  室溫低到需要厚被子的程度,我仍脫光衣服走出房間,裸體在家裡走來走去,因為我有預感能在黑暗中遇見爸,像他赤裸著闖進我房裡勾引我那樣。

  可是我沒找著,爸好端端地在他們的臥房,或許才跟媽做完愛呼呼大睡。

  我很不高興,又沒勇氣進房確認,只好自己到處晃、到處摸,最後懶懶地癱在長沙發上抽菸。

  桌上電話旁放著紙筆,我透過菸頭溫吞的橘焰檢視每張單子上的斗大標題,那好像是媽的診斷書。本來我沒什麼興趣,只想看個幾眼就放回去,但上面寫的東西卻讓我混亂了。

  病患名:李時蕾。

  病因:偏執型思覺失調及戲劇化人格違常。

  ……這是什麼?為什麼有我的名字?思覺失調?人格違常?不,這太誇張了,開這種玩笑也太惡劣。難道是為了報復我不告外出還在外過夜?可是媽才不會做這麼幼稚的事情,爸應該也不會……

  我知道了,是昇哥。他知道我家,他趁我們全家不在時偷偷來這套,想讓我擔心受怕去依靠他。他曾膩著我好幾天,肯定是按捺不住渴望了才耍詭計。

  我把菸熄掉免得從外頭看得見火光,躡手躡腳地到門口、窗邊、後門巡了一遍,沒有動靜,但遠方有車燈。這時間還亮著車燈不移動很奇怪,我想那一定是昇哥在守株待兔,他在等我害怕地打電話給他,他就可以立刻飛奔過來帶走我。

  我才不會上當,但我必須排除這情況。

  昇哥依戀我,我很高興,不過他不該使這種手段,只要好好地說一聲,我就會去陪他了。我們曾經交往過,分手後依舊打得火熱,他該知道我是願意花時間在他身上的。

  我披了件外套在睡衣上,向著屋外亮起乳黃車燈的方向走去。

  是那台紅色老福特。

  裡頭的人見到我靠近,便打開車門閃了出來,果然是昇哥。

  他好憔悴,兩個黑眼圈掛在眼眶四周,頭髮凌亂不堪,身穿醜死的格子狀襯衫配牛仔褲。他一見到我就快步上前抱個死緊。

  「小蕾,妳來了!」

  「阿昇……」

  本欲飆他幾句,但是他為了我變得那麼憔悴,又怕失去我似地抱好緊好緊……我心軟了,撫著他的背安慰他,告訴他我不會離開,我會陪在他身邊,我要他。

  瞧他哭得像個孩子,我還能怎麼辦?只能陪著他了,不然我怕他會自殺。

  然而才正要上車,有個人就從後頭叫住我們。

  「乖寶貝!妳不許去!」

  是爸,天啊,爸怎麼知道我在外面?這很快就不重要,因為他蠻橫地推開我,硬是把昇哥扯到一旁去叫囂。

  「又是你這壞胚子!你要帶走我女兒?想都別想!」

  「啊……!」

  爸對昇哥拳打腳踢的,昇哥挨了幾下也開始反擊,兩人就這樣扭打成一團……每當他們有人吃拳頭,我就害怕地大聲尖叫。

  「爸!住手!別打了,我說別打了!阿昇,你們不要打了啦!」

  「乖寶貝閉嘴,我要好好教訓這王八蛋!」

  「小蕾,快幫我拉開這瘋子啊!幹,幹!」

  他們扭打在地腳亂踢一通,我沒辦法靠近,好不容易才接近一次,拉住爸的手馬上又被揮開。我根本無法阻止打鬥,只能獨自扯著嗓子大叫。

  鄰居們一個個從窗戶、陽台甚至下樓一探究竟,我求他們幫忙架開兩人,卻沒有人幫我。

  我急哭了,我不懂為什麼那些人可以冷眼旁觀?事情鬧成這樣爸和昇哥也沒打算住手,都打到鼻青臉腫了……

  稍後警察趕到時,媽也急忙到了現場。我聲音都哭啞了,求警察趕快介入,警察卻眼睜睜看著我毫無作為。

  我不懂啊!

  為什麼人這麼多卻沒一個肯幫我!

  就連媽也無視爸跟昇哥,只顧著抱住我好聲安撫,我在發抖她都沒感覺到嗎?

  「時蕾,沒事了,沒事了,不要擔心,沒事了。」

  「不,妳不懂!快叫爸住手,阿昇會被打死的!」

  「妳先冷靜,沒事了,冷靜好嗎?時蕾。」

  「不要叫我冷靜!妳怎麼可以!跟那些人一樣不幫他們!」

  媽用力撫著我的頭髮、我的背,用她壓抑的哭腔對我耳語:

  「那些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時蕾,妳看清楚,那裡沒有人!時蕾,天啊,我的時蕾……」

  §

  我直到七歲為止都相信聖誕老人。某天班上同學告訴我那不是真的,我陷入混亂與質疑,信任的裂痕隨著時日越來越張狂,而真相就藏在信任之牆的背後,只有當牆完全崩坍,才能得知足以說服自己的真相。

  在百分之百確認真相以前,儘管抱持諸多懷疑,我仍會試著修坑補洞。

  我要自己搞清楚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不能光聽憑媽和那位好像跟媽很熟的警察說詞,難保她們別有居心。

  這天早上我醒來時已經接近中午,睡得很飽,可是很暈。媽帶著派出所那位女警進我房間,在床邊擺了兩張椅子,說要是我有什麼想知道的可以問她們。這似乎不是第一次這麼做。

  我問,昨天到底是我的幻覺,還是大家真的袖手旁觀?女警彷彿猜知我會問這個問題,拿出筆電播放昨晚的巷道監視器畫面。

  我,一個人在畫面上演著獨角戲。

  沒有昇哥、沒有爸,就只有我。我一個人感動、一個人驚嚇、一個人哭叫、一個人責怪每位看不見那兩個男人的圍觀者。最後媽出來抱著我、安慰我,在警察幫助下把我帶回屋裡。

  ……好吧,說實話我無法接受。因為我確實看到昇哥,他抱我、渴望我、他憔悴的臉、因我而歡喜的表情,那些都是那麼真實不容質疑。

  「我覺得這東西妳們動過手腳了。」

  我不客氣地盤起手表示不接受。媽想開口,女警向她示意後溫柔地對我說:

  「時蕾,監視器畫面是沒辦法把人拿掉或加上去的。」

  「我不知道妳們怎辦到的,但一定是動過手腳。」

  「為什麼妳這麼堅持是這樣?」

  「為什麼?因為阿昇確實在那,我抱著他,妳看,畫面上我是抱著人的!我甚至可以打電話請他來做證!」

  女警臉色一沉,拿出手機遞給我說:

  「妳希望他協助證明的話,可以打給他。」

  一副擺明我不可能辦到的樣子,真是教人生氣。我沒好氣地取過手機,輸入昇哥的號碼,等著讓那兩張死不承認的蠢臉吃鱉。

  可是話筒卻傳來令我摸不著頭緒的聲音:

  「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後再撥。」

  我不懂。

  號碼沒錯啊。

  再試一次看看……

  「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後再撥。」

  不可能。

  這沒道理。

  我看向女警,皺起眉頭說:

  「他一定是換手機還是怎樣的,我現在聯絡不上。」

  「打不通嗎?這樣他就無法替妳做證了。」

  「還有爸。昨晚爸追出來跟他打成一團,他也知道我打過電話給昇哥。」

  這回換媽無奈地嘆了口氣,讓我感到我說的話甚至是我這個人都被否定了。女警以為媽要開口,等了一下沒反應,就主動跟我說:

  「時蕾,妳爸爸在妳高中時就離開了。」

  真是荒謬。

  我快受不了這種交談了。她假裝刺探我,其實要讓我腦袋更混亂。我不知道她為何這麼做、也不知道媽為何配合她,或許爸抱過我讓媽很不開心,但是對我扯這些謊就太超過了。

  我放慢語氣,一字一句清楚地說出口,表示我極其認真地看待以下的談話。

  「爸從派出所載我跟媽回家,我們一起吃晚飯,他晚上……我……總之我們晚上在一起,隔天媽還跟爸冷戰。就連前天媽要去看醫生,也是爸載她去的。」

  女警緩緩地點頭,彷彿認同了我,卻又在開口時背棄她傳達給我的親切感。

  「時蕾,當天妳們母女倆是搭計程車回家的,妳媽媽看醫生時……」

  她望向媽,我不安地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媽點了點頭接著說:

  「我是搭計程車看醫生的。時蕾,妳爸走快十年了,所以前天早上妳對我說『爸不吃嗎』的時候,我……我……」

  「可是妳看到了,對吧?爸有身體,又不是鬼魂,他當時就在客廳……」

  「我沒看到!我根本沒看到他!天啊!我以為這次可以撐久一點,沒想到妳早就看見幻覺了!」

  「……幻覺?好,媽,我覺得這話太重了,妳是不是故意這樣說的?我明明看見你們在冷戰,我知道是這樣,因為妳晚上聽到了吧!爸偷偷進我房裡,要我跟他……」

  媽聲音在顫抖,有點泣不成聲。女警一邊摸著她的背,一邊代替她說:

  「時蕾,別說了。」

  「為什麼?妳們在否定我的親人耶!就算他品行不好,也該針對他的品行,而不是不承認他。」

  「時蕾……拜託妳先別講話了,我們都需要一些時間調適一下心情,好嗎?」

  「不好!」

  我明確地設下臨界點,她們卻還是踩下去,這讓我無法再繼續跟她們談話了。

  「我要出去了。」

  女警迅速攔住我。

  「妳要去哪?」

  「隨便。昇哥家吧。」

  「讓我跟著好嗎?我不會打擾妳的。」

  我狠狠地瞪她一眼。

  「妳已經在打擾了。」

  我想甩掉她,但是媽從剛才就一直哭,讓我覺得好像做了虧心事。女警堅持不肯退讓,換了套說詞想說服我:

  「不然當做證明我是錯的,讓我看見妳說的那個人,我就向妳道歉。」

  老套但有效。我咬住她放的餌,打算一口氣將她拖進海裡。

  「好啊,走著瞧。」

  我打不通昇哥的電話,爸又不在家,沒車子只好讓女警載,媽也跟著坐上車。

  奇怪的是不用我指路,女警也知道該怎麼走,她熟悉到可以走小路抄捷徑,好像對這一帶很熟悉。

  搭了二十分鐘的車來到迴龍昇哥家的別墅,敲了門沒人回應,電話還是不通,於是我從包包裡抽出鑰匙開門。

  「妳怎麼有他家鑰匙?」

  「我們很要好,不行嗎?」

  女警聳了聳肩,示意我帶她們入內。

  「好了妳們看到了吧,這就是昇哥的……」

  我話沒說完,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到噤口。

  室內沒有任何一塊漂亮的磁磚,只有看似未完工的水泥地板、水泥牆、水泥天花板、水泥柱……陽光透過窗戶與入口射進室內,照亮出了荒涼髒亂的空間。

  「怎麼可能……?」

  我慌了,急忙跑到屋外確認……這是最後一間沒錯,是昇哥的家,我一回國跟他在這膩了三天啊!

  一定是眼花了。

  我快步衝回室內客廳,閉緊了雙眼數到十秒再睜開,眼前仍是一片荒蕪。

  「現在是怎樣啊……!阿昇!你聽到了嗎?阿昇!」

  「時蕾,別叫了,妳說的那個人……」

  「他在!媽的,妳別想唬我!我說他在,他在這裡!不信的話到臥房去看啊!」

  裂痕擴大了,隱約察覺到真相是在牆壁另一端的我,見到同樣空蕩的水泥臥房時……整個人失去了力氣、倚著乾硬的牆壁跌坐在地。

  「騙人……」

  裡頭真的有一張床,可是看起來很舊了,床頭尾欄杆還鋪著一層灰,只有一些女用內衣、垃圾跟用過的注射器散在地板上。

  我直覺到那全是我用的東西。

  這裡只有我生活過的痕跡。

  「時蕾……阿昇這個人不存在,他是妳幻想出來的男性。」

  不要。

  「他沒有電話、沒有住址、沒有身分,派出所完全查不到他,附近居民也從沒看見這個人。」

  別再挖了。

  「至於這裡,妳每次離家出走都會闖進來,所以妳媽媽買下這間空屋,修建一些基本設備,讓妳在這也有水電可用。」

  裂痕越來越大了。

  「時蕾,妳能理解現在的情況嗎?」

  我……

  「時蕾?」

  我不行了。

  我已認知到昇哥是……可能是我的幻覺……起碼這地方真的跟我記憶中不一樣,況且我也找不到他。

  如果媽跟女警說的話是真的,代表爸可能也已經走很久了。

  需要我的三個男人竟然有兩個是幻覺……我好害怕,完全無法承受,忍不住哭了出來,身體頻頻打顫。

  我只剩吳大哥了。

  但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

  §

  又過了兩天,我在媽和那位熱心的女警陪伴下,漸漸能夠接受昇哥與爸是幻覺的事實。再加上吳大哥電話也像昇哥那樣成為空號,使我更加確定──需要我、渴望我的男人們都只是我的幻想。

  我想起旅館的事,想起店員和路人以異樣眼光看待我們……不,是看待我……我以為吳大哥在身邊還受了委屈,其實從頭到尾他們嘲笑的是我。

  可是我無法理解,既然他們是幻覺,又怎能和我做愛?

  媽說我該去見醫師,我會在那兒得到答案。

  那位女警依然熱心地載我們到醫院去,精神科的林醫師見到我彷彿看見多年老友般,中年粗糙的方型臉露出了親切又高興的笑容。

  「李時蕾小姐,很高興看到妳來!」

  醫師請我坐在一張寬敞的雙人沙發,我和媽一起坐下,我坐得比較隨性,媽畢恭畢敬的。

  他用著黏了些贅肉的方臉打量我,再看向媽。那是相當慈祥的笑意,讓我好有安全感,也有點興奮……我不確定是不是這樣……但我希望他渴望得到我,旁邊的女護理師讓我覺得好礙眼。

  醫師將目光移回我臉上,笑笑地用他充滿力量的低音說道:

  「時蕾,請閉上眼。」

  我點頭照做,我想乖一點他會喜歡的。

  黑暗中響起椅子的壓擠聲,是從前方傳來的,醫師稍微駝著背、身子向前傾、十指交扣在膝蓋前的樣貌清楚勾勒出來。他用那讓人感覺十分可靠的姿勢說:

  「妳做得很好。」

  啊,是的,我做得很棒,你會摸摸我的頭嗎?

  「雖然每次我都會說同樣的話,但這次我依然要說:妳在這種狀態下能一個人來見我,真的很了不起。」

  一個人?好吧,我可能有點神經質了,我只是想要確認那句話的意思……我睜開眼睛往旁邊一看,卻沒見到理應坐在身旁的媽。

  「咦……?媽去哪了?」

  「時蕾,妳的母親在妳大學畢業那年就離開了。」

  「騙人……你剛有看到她吧?你的眼神有往旁邊飄……我沒說錯吧?」

  「這是我跟妳之間的默契呀,我們讓妳很舒服自在地待在這兒,再協助完成妳修補中的認知。」

  「所以……」

  「所以,妳真的很棒喔!即使置身充滿幻覺的世界,妳依然勇敢地排除困難、來到我這裡,妳總是能做得這麼棒。」

  「總是?這表示不是第一次囉?」

  醫師緩緩點頭道:

  「時蕾,妳從二十二歲那年主動向我求助,現在妳二十七歲了。我們的療程進行了六年……狀況有點棘手,不過我們每次都有收穫,妳的狀況持續在進步。而妳每年有五到六次會像這樣完成一趟旅程、來到我這裡向我求助。」

  我無法理解,但是醫師的話很有說服力,聲音讓我感到安心,我開始在思考他衝擊我的這些話語,意外地很能消化它們。

  即使我仍記不起過去是否真有這樣的經歷,眼前卻有比起昇哥、吳大哥、爸爸……比起媽媽……還要更接近正確答案的對象。

  我接受了。

  在沒有過往記憶的依據下、沒能全盤理解的狀態下,我接受了這個男人的聲音,讓它帶著純白的答案進入心房……這過程讓我感到充盈和興奮,不可自拔。

  「時蕾,當個好孩子,忍耐住慾望。」

  「你怎麼知道……」

  「我們一起努力了六年,我很清楚妳現在處於什麼狀態,所以請妳也像以前那樣忍耐,好不好?」

  「好……」

  不行,他太完美了,掌握了我內心的鑰匙,在精神層面打開了我……我越來越想和他實際結合,我想要他徹底支配我的身心。

  「時蕾,我不會答應妳任何有關性行為的事情。如果妳覺得自己還是辦不到,我會開給妳一些有幫助的藥物。」

  啊……他的聲音好柔、好濕,彷彿從我裡面舔舐著每個器官、每條血管。我想我臉紅了,可能再過不久就濕了。

  「林醫師……我不想有外人在場,你可以叫那位護理師退下嗎?」

  「不行,時蕾。黃護理師的存在能夠幫助妳強化克制力,我不會叫她走,也不會答應妳的性邀約。」

  「可是你知道我的狀況……!」

  「是的,我知道妳現在慾火纏身,也知道妳會努力克制住,還知道妳會──」

  「他媽的廢話連篇,你對我沒渴望嗎!」

  「──口出穢言。」

  我所想的、感受到的全被他摸得一清二楚,我敵不過他的……然而這樣的支配卻讓我更興奮,我想要……服侍他……服侍我的支配者。

  「黃護理師,麻煩妳。」

  「是。」

  護理師帶著藥丸與開水坐到我身邊,對我說必要之時就吃些藥……我忍不住盯著她輕微變化著的唇形,越看越入迷,那就好像……

  「莎賓娜模式出現了。小蕾,看著我!」

  莎賓娜?他為什麼要提莎賓娜那個壞女生呢?啊,因為我眼前的護理師也是女生嗎?他擔心我會做出同性戀行為,或是想要她……我本來沒這打算的,他提到那名字卻讓我對女人有感覺了。

  「時蕾,逼自己忍耐!看著我……不行,黃護理師妳先退下,五分鐘後再進來。」

  「是。」

  她要走了,哈哈,我都還沒開始呢!不過這樣正好,只剩下我和醫師,只有我們……

  我注視著醫師神色開始動搖的臉龐,動作緩慢地趴到地板上,往他那兒爬去。他不曉得在發什麼愣,我也懶得瞄他的方臉,全副精神都放在那壓在椅子上的西裝褲。我稍微撐起身體好伏到他股間,在他大腿內側陶醉呻吟之時,左臂突然傳來一陣短促冰冷的刺痛。

  「不要緊的,小蕾,妳會感到很平靜、很安全。這對妳的治療沒有幫助,但可以避免妳陷入性慾亢奮的泥淖。等藥效退掉,我們再繼續進行。」

  我不知道他給我注射什麼,我想那肯定是要壞我好事的東西,情急之下就使勁把他西裝褲拉鍊往下拉……我快成功了,只要把那件醜斃的三角褲往旁一拉,再低下頭含住他的老二……可是好奇怪,怎麼醫師輕輕一推,我就往後退了?那不是多強大的力道,只是觸摸、施點力而已,為什麼……

  他是錯的,我還想要,我才沒有變得平靜安全,我想要幹砲,讓我幫你吹……

  「好好休息,小蕾。」

  為什麼睡意一直湧上來呢?我明明就還想要,我都濕了你不知道嗎?

  「黃護理師,請進。」

  想要可是又動不了……身體就像脫力似地好難移動……

  「幫我把病患抬到裡面,然後麻煩妳處理住院登記……是,這次比較不順利,保守些比較好……游醫師歡迎,是這樣的,上次跟你提過的李小姐……」

  啊……我好像睡著了,又好像在做清明夢,還是其實根本沒入睡呢?

  我的意識像是好多好多個齒輪裝在一塊兒轉動,喀、喀、喀、喀作響著。

  齒輪聲的背後隱藏著林醫師的聲音,還有一些像是我的聲音。

  「……醫師,拜託你,像昇哥那樣佔有我……」

  「……不行,小蕾,我們現在要幫助妳對抗妳的亢奮……」

  「……對付亢奮最好的方法就是幹砲,讓我爽就解決了……」

  「……抱歉,真的不行,妳必須知道,我催眠妳是為了幫助妳,性慾是妳的毛病……」

  「……不管,我要你,說實話吧,我暗戀你很久了,跟我結婚……」

  「……魅惑我沒有用的,因為我會被我老婆宰掉……」

  「……我們不要說出去,噓,就你跟我,做愛,我們來做愛……」

  「……停,這樣不行,妳不能一直隨心所欲,妳不想得救嗎……」

  「……想,所以我們快點完事才可以治療,來嘛,來嘛老公……」

  「……夠了,小蕾。我現在要叫醒妳,不管妳願不願意都要做好準備……」

  「……那你插我,醫師,用你的老二,像這樣,啊,好爽,好爽……」

  「……時蕾,妳現在置身一片綠水青山,頭上是一棵大榕樹……」

  「……好棒,好棒啊!醫師的精液都射進來了,射滿人家的子宮,我有你的孩子了……」

  「……妳舒服地在樹蔭下乘涼,一隻麻雀從枝頭降落在妳身邊,啾啾地叫著……」

  「……可是不夠,我好貪心,醫師應該要插人家的屁眼,對,像這樣……」

  「……妳放鬆了心情聆聽鳥鳴,從而聽見規律的鳴叫聲,妳知道妳會在倒數三次之後醒過來……」

  「……要高潮了,小蕾要壞掉了!醫師,幹我,幹我!用你的大雞雞爽死我……」

  「……聆聽鳥鳴,時蕾。什麼都不要聽,小蕾。現在,三、二、一……」

  啪。

  燈關起來了,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什麼都看不見。

  我知道為什麼了,時蕾那智障女人不肯讓我看,她聽信庸醫的讒言,卻不聽教她享受高潮的我。

  我又要被關起來了嗎?

  時蕾,妳真的想拋棄我了?

  妳辦不到的,絕對辦不到。

  因為這世上只有我懂妳,我是妳的一部分,只有我始終不離不棄地陪著妳。

  我是妳快樂的泉源。

  沒有我,妳會崩潰。

  §

  腦袋逐漸清醒,一股地鳴伴隨著微微震動從身體深處發出,醫師說那是我的「小蕾」,一個想像力豐富卻淫亂不堪的女孩,我心靈的一部分。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置身一間小小的房間。茶黃色床頭燈照亮三分之二張床,四周牆壁都刷得粉白或粉黃,左前方有扇門,床邊有著放了些東西的推車,林醫師就拉著一張椅子坐在我身旁。

  從這裡看不出時間,門扉底下一片漆黑,頓時讓我感覺室內充滿了夜晚的靜謐。

  眼皮好重,明明清醒了,卻還是痠痠地很想閉起眼。可是,當我閉上眼睛時,地鳴聲就變得很明顯,越來越強,很可怕。

  「醫師,我在哪裡?」

  我試著用交談轉移注意力,林醫師似乎知道我的行為卻不曉得問題何在,他駝著背對我說:

  「時蕾,妳在醫院,這裡是臨時病房。」

  「為什麼?」

  我省略了好多字詞,希望他能諒解。

  「妳在看診時失控了,記得嗎?『小蕾』試圖亂來,於是我讓妳好好休息,等妳清醒,也就是現在,再來討論妳的病情。」

  他的聲音在空中拆成好多段,魚貫而入到我耳朵內再進行重組,讓我一時聽不明白,過幾秒才意會過來。

  「我害你沒有辦法回家陪家人嗎?」

  「不要緊,他們能體諒。」

  「我不是故意的。」

  「當然,妳當然不是故意的。現在感覺怎麼樣?『小蕾』是不是睡著了?」

  「不……我不知道……我閉著眼睛還會聽見地鳴。」

  「這樣啊。好吧,至少她無法實際干擾妳,這讓我們的療程可以繼續下去。」

  我點點頭,喉嚨好乾,還冒了汗。醫師遞給我一杯水,放了一塊小圓餅進去滋滋滋地冒出好多泡泡。

  「一口氣喝光,妳會舒服點。」

  「謝謝。」

  或許那東西真的有助益,但是我現在只為喉嚨重獲滋潤而感到舒坦。

  「好點了嗎?」

  「嗯。」

  「那麼我們開始吧。從哪裡講起好呢……也許該從機場開始。」

  「機場?」

  「是的,時蕾。我們來聊聊所謂的『夢遊階段』吧!不過首先,我要妳理解一個概念。」

  醫師說,每個人的人生就像一張放了好多首歌的cd,一首接著一首播放下去。而我的情況則是重覆播放同一首歌,「巴拿馬」就是那首歌的開頭旋律。

  我沒有出國,一直都沒有。

  我確實會到機場,在那兒待上一段航行時間,當我選中的班機抵達目的地時,我才離開機場、回到家裡。

  我會一次買足將近兩個月的物資,一些被小蕾視為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她還會暫且讓出主導權。等我把事情辦完了,她再創造出幻覺勾引我,讓我需要她的引導、乖乖讓出主導權。

  那兩個月她創造的幻覺,形成我對巴拿馬諸事的記憶。

  莎賓娜就是小蕾,歐茲、提比也都是小蕾。我以為我在外國能幹又快活地享受人生,其實都窩在家裡跟小蕾享樂。所以實際上我只是在家裡重覆著無意義的文書作業、重覆著沉浸在幻覺中自慰。

  「這個階段是『小蕾』的全盛期,妳幾乎每天都處於夢遊狀態,直到『小蕾』的支配力開始轉弱──意即妳在幻想中回國,就進入『共存階段』。」

  我點頭表示有在聽,可是眼皮實在太重了,又不想閉起來聽小蕾製造的聲音……我試著只閉右眼,這樣就聽不見那聲音,還可以繼續聽醫師解釋。但是當我改閉左眼時……

  我看見林醫師脫個精光壓在我身上,好像是……在跟我做愛。

  是小蕾搞出來的幻覺?

  我感到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額頭還是開始冒汗……我聽不見醫師講解的聲音,卻感覺到陰道漸漸有了快感。感覺緩慢地延展開來,擴張到四肢時,我感覺兩腿大開、雙手緊揪著床單;擴張到胸口時,感覺乳頭像是剛被扯過似地疼痛;擴張到頸部以上時,意識到我們正在熱吻。

  我不懂為什麼但是好棒、好舒服……男人的老二插著我就讓我十分愉快,幹得越勤越是爽……

  熾熱的溫度爬上雙頰,我在熱汗滑落的時候換閉另一隻眼──林醫師又回到床邊,衣服穿好好地向我說話了。

  「……因此妳們雖然共存,彼此力量都不足以壓制對方,妳才會走出家門到處閒晃,而『小蕾』以幻覺控制妳在外的行為。」

  好奇怪,我只閉著右眼就沒問題,改閉左眼又看見幻覺了,怎麼會這樣?我該向醫師求助嗎?

  「時蕾,聽不明白嗎?還是妳有話想說?」

  「我……聽得懂,沒有問題。」

  「那就好。現在我們來說第三個階段,也就是妳們的力量此消彼長過後,妳開始掌握主導權並來到我這邊的過程,我們稱之為『回歸階段』。」

  我聽著醫師沉穩的談話聲,閉起左眼、睜開右眼,談話聲迅速縮小,男人與女人的喘息聲飛快放大。

  這次感官沒有緩慢地恢復,而是如同先前狀態直接延續下去。

  好疼,好爽。

  我全身是汗,醫師肥腫的身軀亦頻頻滴汗。

  他不斷地將粗長的老二插往深處,我感到腹部一陣充滿脫力感的痠痛,腦袋過了好幾秒才意識到醫師的陰莖正頂著子宮頸。

  有些記憶正在復甦,好像是小蕾搞的鬼……她讓我聽見醫師用下流的口吻說:

  「感覺到了嗎?高潮時子宮就會往下降,充滿受精的渴望,就像妳這賤女人一樣淫蕩!怎麼,想要我灌精液進去就求我呀!」

  不……不要……別這樣擾亂我!可是……我好舒服……高潮還沒結束,陰道吸緊了醫師的陽具,收縮著的肛門似乎也含著什麼東西。

  是手指,男人的手指。

  「來囉!零距離子宮授精!」

  啊……!醫師他射精了!龜頭蹭緊了子宮頸……他垂下頭吻我,我深情地吸吮他的舌頭,如同子宮吸入男人的種。

  吻畢我頭被轉到一旁,另一個男人把他淺色的陰莖塞進我嘴裡,我正吹著,眼睛卻痠到不得不閉起來……

  「……誠如我所說,『小蕾』創造的幻覺依然存在,同時妳自身也會創造幻覺,妳們一個帶來性快樂與劇場,一個帶來良性的指引者。例如,妳的男人和妳的母親。」

  醫師又回到座位上了,什麼事也沒發生,房間內沒有其他男人……可是我在喘氣,也在冒汗,我覺得不對勁,我濕了。

  「時蕾,是不是看到幻覺了?她怎麼讓妳看到的?」

  『別說……說了他們會強暴我們。』

  天啊……天啊!我明明是張開左眼,為什麼會聽到自己的聲音!

  『小姐,妳傻啦?我一直都在對妳說話,只是妳剛剛才開始願意聽我的聲音。』

  什麼意思?我沒有答應妳或者讓出什麼主導權啊!

  「時蕾?妳需要幫助就跟我說一聲,好嗎?」

  「啊,是!我好像……」

  『別說!妳真的會被輪姦!我已經讓妳看過了。』

  怎麼可能,他是我的主治醫師,還為了我留在醫院……

  『他的目的就是好好地魚肉妳這笨女人!』

  這太誇張了,我不相信,妳想像力太過頭,而且妳是我的性慾,妳只會想到那種事。

  「時蕾?」

  「呃……那個,請讓我思考一下……」

  「好的,我在這邊等候妳整頓思緒。但是別忘了,若妳產生幻覺,請一定要告訴我。」

  「是的,醫師……」

  『是的,醫師──啊哈哈!現在是怎樣,要被人吃了還扮乖?』

  我不想跟妳爭論,妳到底是不是要害我?

  『誰知道?就看妳信醫師那套還是我這套囉!』

  老實說,妳突然出現讓我很為難,妳打算干擾我治療對不對?

  『治療!哈!妳知不知道那胖子的朋友就在外面?我敢跟妳打賭,今晚妳無論如何都會被侵犯!』

  妳果然是要干擾我,我不想聽了。

  『是嗎?那妳要怎麼解釋,用另一個眼睛看到的世界?』

  左眼閉起、右眼睜開。

  我趴在林醫師肥滿的肚肉上,一個男人插著我的屁眼,另一人要我幫他吹。三股力量在我體內伸縮,滿足感越來越強烈。

  右眼閉起、左眼睜開。

  林醫師好端端地坐在床邊,憂心忡忡地望著我。門外聽不見任何聲音。

  左眼閉起、右眼睜開。

  我被人亂扯頭髮又掐住喉嚨,無法呼吸的狀態下只感覺到老二往悶燥的喉頭頂去,肛門時緊時鬆最後整個支撐不住,就像腹瀉般使勁往外脫出。

  右眼閉起、左眼睜開。

  林醫師手裡拿著一只開了口的小袋子,他在掌心上倒了些白白的粉末,然後靠過來。

  「時蕾,妳看見幻覺了。嘴巴張開,吃了藥好好休息,我們早上再繼續妳的治療。」

  『妳看!那傢伙露出真面目了!妳吸了那玩意只會嗨起來,他們會輪姦妳但妳什麼都記不得……』

  我見過那些粉,每次跟男人做愛都會看見……我相信小蕾說的,連滾帶爬地下了床想離開,但醫師擋在門口,我只好縮到角落去。

  「別……別過來!求求你!」

  「時蕾,吃下去,好好睡一覺。」

  『他騙妳!他不會讓妳吃,會逼妳用鼻孔吸!』

  「不要……我不要!你想強暴我!救命!救……嗚!」

  我奮力抵抗林醫師,卻敵不過他的力氣。一陣混亂中他盛著白粉的掌心貼到我臉上,我不知道是被餵了藥,還是吸了毒。

  §

  我連續三天都在做惡夢……刻骨的惡夢。

  夢中小蕾會不斷跟我說話,把治療搞得一團糟,然後引誘每個醫師輪姦我。她讓我以為醫師的應對手段是想控制我,還用幾可亂真的幻覺想把我變得跟她一樣淫亂,可是我忍住了,照著林醫師指示強忍住那些被小蕾挑起的性慾。

  深夜時分我經常搞不清楚小蕾和醫師誰對誰錯,我受到性慾支配,小蕾卻控制我的感官。她把我丟進輪姦幻覺中,高興時讓我享受,不高興就把快感遮蔽住,只剩單純被施暴的恐懼。幸虧林醫師協助我對抗小蕾,儘管十分煎熬,夢醒之後我就幾乎感覺不到她,輕鬆地躺在臨時病床上接受治療。

  到了第四天,林醫師表示這階段的治療順利完成,他要讓我出院去恢復正常生活,順利的話就轉為每月一次的回診。不順利的話……也就是如果我又陷入幻覺,那麼他會在醫院準備好重覆同樣的療程。

  我對林醫師表達我的感激之情,回到只有我一個人的家。

  我在家裡閒晃,試著找出和幻覺中的爸媽相處的痕跡,完全尋不著。爸媽的房間是鎖上的,我想起來是我自己鎖的,我要它繼續保持下去。有些東西消失了,像是醫院的單子、媽穿的室內拖、爸抽的香菸……玄關那兒只放著我的拖鞋,桌上那包菸也是我抽慣的牌子。

  好平靜。

  儘管爸媽都離開了,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沒想到我還能在幻覺中遇見他們、和他們一起生活,我對此再也沒有恐懼,反而感到很幸福。

  家裡並非只留有我生活的痕跡,也有小蕾的。她的東西種類分明,就是情趣用品、保險套跟潤滑液。

  幻覺中的每場性愛,說穿了就是她在陪我玩。所以不管我到哪兒,包包裡都會放著按摩棒,萬一小蕾打算來一場三人行或者更猛的玩法,就兩支、三支的加上去。

  托她的福,在我平靜完沒多久,就得開始收拾房間裡林林總總的按摩棒、用完亂丟的保險套還有一堆菸蒂。套子裡沒有精液,因為小蕾本來就是女生。菸蒂的事可以的話我真想拜託她有品一點,又不是沒有煙灰缸……不,她應該是抓著煙灰缸直接隨手亂倒吧。

  整理完家裡,我出門享受一頓還不錯的午飯。在餐廳洗手間整理儀容時,卻發現下意識藏了按摩棒在包包裡……我受小蕾影響真的很深。

  吃過飯,我打到小秋家,打算待會就拜訪我的創傷源頭。

  林醫師在我大學時期就認識我了。當時我正和小秋交往,曾為了同性戀的事情尋求幫助,正好他在我們學校演講,我因此結識這位醫師。只是沒想到畢業後再去找他時,小秋與我已經分手。

  我和小秋似乎真的很親密過,現在回想只感到記憶都貼上一片毛玻璃,模模糊糊地,沒有太深刻的感觸。醫師的說法是當初我們分手時,我為了保護自己選擇逃避現實,然而嚴重受創的情感需要有個去處,小蕾因此誕生。

  小蕾用她創造的幻覺保護我不受創傷影響,巴拿馬就是她的傑作。可是當她力量衰退,我便開始出現小秋不在了的錯覺,進而將我們推向接下來的共存與回歸階段。

  我打從心底接受了這樣的小蕾,所以她不再「干擾」我了。

  小秋大學畢業立刻結婚,現在當個家庭主婦在家帶兩個孩子,有閒時就繼續她拿手的水彩畫。她的先生在科技業當主管,父母都在醫院工作,收入還擔得起,所以她樂得清閒。

  她接到我電話時顯得很高興,實際見到我還興奮到撲了過來。我想要是小蕾在的話,事情可能會一發不可收拾。

  她的孩子一個在唸幼稚園,一個兩歲要她全程照顧,所以還沒辦法回歸社會。她住的公寓被她塑造出形同童話故事裡的城堡,像是幼稚園教室那樣,充滿了兒童樂園的氛圍。

  小秋頭髮留長了,體態比往常豐滿,不變的是甜甜的笑容,她總是像這樣無意識地融化別人的心。

  我們不著邊際地閒聊,沒什麼重要的訊息沉澱下來,也不會感到急迫與焦慮,就像幾天碰一次面的好朋友隨意無拘束地聊天。

  我看著她餵兩歲的小女兒喝母乳,沐浴在溫馨的氣氛中。

  然後,毫無預兆地,我吻了她的嘴。

  小秋沒有反抗,她的奶水從漲起的乳房流出,一邊給孩子吸著,一邊滴落到褲子上。

  我摸了她。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這麼做過,此刻我順從內心純粹的想法,想把手伸進她褲襠內,在她生命中留下我的觸感。

  這次不是小蕾的主意了,是我。

  我要小秋。

  「妳真的很壞耶……跟以前一樣,愛欺負我。」

  傍晚,小秋哄睡了小女兒,一邊陪大女兒看電視時這樣對我說。

  「誰叫妳抱起來這麼暖呼呼。」

  她靦腆地笑著,穿著一件灰色長袖衣服,沒有戴胸罩,乳頭是翹著的。在她出門帶大女兒回家前,我們一直在她小女兒身邊做愛,像是唸書時那麼瘋狂、那麼單純。

  「留下來吃晚飯?」

  「妳老公會回來吧,還是算了。」

  「吃醋?妳吃醋了?」

  「只是覺得不自在啦。」

  「那下次妳早點來找我吧,要是早上來就可以煮午餐給妳吃。」

  原先打算在她老公回來前溜走,一個不小心又在她大女兒身後玩了起來。直到電鈴聲響起,我們才依依不捨地停止親密接觸。

  小秋趕緊在衣服內穿上胸罩,順了順被我撥亂的頭髮後到玄關迎接,我也拎著包包準備回去了。

  墨綠色大門由外往內敞開,她立刻揚起甜美的微笑。

  「阿昇,工作辛苦了。」

  原來我不自在的原因不是因為小秋有家室,而是小蕾把這位先生變成我幻覺中的昇哥。

  我想她可能是脫離不了分手的痛苦,才想到用這種方式報復小秋。

  「那我要回去了,改天再來看妳。」

  「啊,我送妳下去!老公幫我看一下孩子,等等就回來。」

  我們沒有再交談,也沒身體接觸,世界就此安靜下來,只有兩道步伐聲逐漸下沉。

  分開前,小秋在我脖子上纏了圍巾,輕聲說道:

  「妳回來了呢。」

  「嗯。」

  「還會去嗎?」

  「不知道。」

  「我會等妳的。」

  「嗯。」

  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遠,冰冷的思緒遲來地牽動我的唇,向快要看不見的小秋大喊:

  「去哪裡?」

  片刻之後,冷冽的女聲乘著夜風吹向此處:

  『巴拿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