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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2 / 2)


  她得知自己要涨薪水了,每个月可以拿六十五个索尔迪,心里确实小小的松了口气。

  又会接着有些隐约的担忧。

  达芬奇先生,平时确实温和而善良,很少有脾气。

  这样的人万一碰着个恶人,恐怕会被拿捏勒索,难以逃脱。

  事实证明,牛血和牛尿对于绘画并没有什么用处。

  他们不得不把这些东西打扫了再扔掉,然后一块用了顿午餐。

  皮耶罗先生又来找他,像是要讨论什么要紧事。

  海蒂出于避嫌,出了院子去街上转了一圈,忽然想到了之前的那个培养皿。

  如果能找到一些,类似做慕斯蛋糕的吉利丁粉,也许牛肉汤就能更快凝固了。

  不仅如此,她还需要葡萄球菌。

  少女裹紧了披肩,在街上继续漫无目的的闲逛。

  她不肯如其他女人般穿过于低胸的衣服,也不肯与街边的男人随意调情,性子内敛又沉静。

  用于规避污泥的高台鞋踩的还算轻快,裙摆也在微风中飘扬开来,犹如一朵盛开的蓝铃花。

  在这个时代,未婚的年轻男女普遍穿淡蓝色的衣物,婚后若生活富足,则换成沉静的浅绿、深绿色。

  这些衣物的染料都来自于不远处的法国种的大片作物,价格还算便宜。

  染料与颜料所需的性能不大一样,出处也各有不同。

  比如农民们种植大片大片唤作‘大青’的油菜,再将它们集中榨取汁液,提取出蓝色的染料,经手多道最终转成布料销售至附近各国,价格一直颇为低廉。

  黑色的织物也还算流行,是用黑羊毛织成的。

  唯独不可以碰的,就是暗黄色。

  这个颜色,在当地代表着憔悴、衰老的脸色,亦衍生出各种糟糕的联想——常常穿着黄裙的,只有妓女。

  教堂的许多画里,背叛耶稣的犹大总是穿着一身深黄长袍,被一众教徒唾弃,而法语里的黄褐色‘fauve’,也代表着背叛和叛徒。

  海蒂在杂货铺和药剂店里找了许久,终于翻到了一种由海藻磨成的粉。

  它可以用来做果冻,跟吉利丁粉颇为相似。

  “老板,这个多少钱?”她笑盈盈地转头过去,远处似乎有道影子一闪而过。

  把这个掺入牛肉汤里,也许就可以更快定型,方便培养菌种了。

  除了海藻粉之外,还要收集葡萄球菌。

  她假扮成家中老父亲患了怪病的可怜小姑娘,拜托医院里的老修女帮忙用玻璃瓶取一些伤口的脓液,顺手又给了她两个索尔迪。

  老修女默不作声地把银币藏在暗袋里,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一会儿,便带来了她想要的东西。

  远处有个侍从远远地看了,待确认那哼着小曲的姑娘离开之后,才再次去了医院里。

  “她给了你什么?”

  老修女正准备离开,没想到被一个刺客打扮的白袍男人拦住。

  她一眼就看见了他腰带上的尖刀,战战兢兢地把银币掏了出来,甚至两腿都开始打哆嗦。

  可这男人根本不关心什么银币,只问那姑娘找她要了些什么。

  “脓液——她有个老父亲生了鹅口疮!”

  侍从眉头一皱,扬手松开了她,转身骑着马回了杜卡莱王宫。

  “领主亲自去看过你的画了。”皮耶罗先生搓着手道:“他说你的构局非常精妙——还夸你把人物塑造的活灵活现,我是说,他喜欢极了!”

  “嗯。”达芬奇研究着牛胆汁,漫不经心道:“还有事吗?”

  “听着,他要我们今天,现在,现在就去觐见他——”皮耶罗正色道:“不要看那瓶子了,赶紧跟我走吧。”

  “他要见我?”达芬奇微微皱了眉头:“怎么,他想邀请我住进圣宫里不成?”

  皮耶罗不以为意:“你难道不想去?波提切利都可以,你为什么不行?”

  “您忘了四月份发生了什么吗?”

  这句话一问出口,气氛好像就突然沉了下来。

  父子两同时沉默了一会儿,默契地跳过了这一段。

  “政府又给你们开了一家妓院,有空你该去看看。”皮耶罗叹了口气道:“走吧,领主还在等着我们。”

  达芬奇揉了揉眉头,把画具收了起来。

  “我不是同性恋,不用去妓院。”

  回应他的,只有颇为敷衍的长长鼻音。

  他们坐着马车来到了从前被称之为圣宫的杜卡莱王宫,在仆从的引导下穿行过四处挂着油画的大厅和长廊,一路往最深处行去。

  佛罗伦萨被美第奇家族守护了百年,如今的掌权者在二十岁时便已经继任祖父之位,手腕颇为雷厉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