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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节(2 / 2)


  “白鹤州,你往上看,是我父我母不得瞑目的魂灵罩顶,你往下看,是我谢氏三千余户至今未干的冤血余迹。你脚踩我谢氏的骨头,头顶我谢家灭门的怨气,俯仰之间,何见天地!”

  讲到这里,谢春残那张瘦到骨头支棱的面孔,都变得扭曲而狰狞。他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如一只大鸟一般,朝着白鹤州俯身扑下。

  如果说他先前在枝头腾挪时的神气还如同灵巧雨燕,那此时径直俯冲的气势就宛如鹞子,一双眼睛已经赤红充血,整个人也同离弦之箭一般,带着种同归于尽,不死不休的孤掷之气。

  白鹤州皱紧眉头,目光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厌恶之意。

  他原本腹稿里还有洋洋洒洒近百字的宽厚劝解,要拿来说给宾客们听,只是没想到谢春残如此沉不住气。

  ——他倒不想想,杀家灭门的大仇,谢春残要如何按捺的住?

  匆忙之下,白鹤州只好草草说了一句:“痴儿,你已入魔了。”当做收场。

  但为了把形象维持到底,他终究有所顾忌,只是对着身旁护卫的白虎弟子们挥了挥手,沉声命令道:“把他擒下来,尽量不要伤到他。”

  谢春残嘿嘿怪笑了两声,右手一晃,指间夹着大把的羽箭,此时尽数上弦。

  他两眼艳红到几乎有血光在其中浸染,因为剧烈的心情波动而目呲欲裂。如此悲愤之下,多少人双眶之中至少会沾染水光,然而谢春残的眼睛却是仍是干燥而冷峭的。

  从他当初与封雪洛九江分别,全心全意去做他的谢春残那一日起,他便再不会有泪了。

  或许,非要等到白鹤州死在他的箭下,他眼底才会有血管迸裂,替他流下两行压抑了多年的斑斑血泪。

  白虎宗弟子得令,结阵朝着谢春残的方向冲来。谢春残向下的速度分毫不减,手指稍稍一松,一大把箭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凛然反击回去。

  他箭出如雨,箭势却狠得像刀。几乎每一箭都准准地贯穿一个人的咽喉,不曾有半分谬误。

  “白鹤州!”谢春残念出自己仇敌的名字,“你千方百计得到书祈,可你永远不配领悟其中真意。”

  “——最诚心的书祈,应该用血。”

  谢春残一咬舌尖,一道血箭被他自口中喷出,恰好他右手持箭抹过,那颜色就浸透了箭尾白羽。

  他如今只有右手完好,行事多有不便,却不妨碍动作利落。

  也许那场面早在他心里推演过百回千回。

  谢春残就势咬住箭杆,五指迅疾在白羽箭尾一掠而过,仅仅一触之间,那箭尾大片地沾上了他舌尖鲜血的颜色。

  这只长箭被他搭上弓弦,有目力格外出众者看清了箭尾的字,俨然是一个淋漓的“杀”!

  第261章 箭雨

  随着那只铭刻着“杀”字的长箭脱弦而出,白鹤州的眉头终于跳动了一下。

  身为四象之一, 谢春残的这点元婴修为还不被他看在眼里。然而看着那一触之间, 就被谢春残篆刻于箭羽的书祈, 白鹤州心中是当真有点恼火了。

  谢家人还真是在书祈一道上分外地有天赋,他当初也许不该留谢春残这一命。

  但谁能想到那个吓破了胆的小孩子, 居然还能在饕餮死地里存活至今?饕餮是个什么废物,最外层的死地功体被破,还能让这小子逃出来, 偏偏在今日坏他白鹤州的好事?

  白虎主心中大恨, 厌烦地在心里“啧”了一声, 只是面上仍要装出一副长辈的堂皇模样。

  “唉,你实是入了魔障了。”

  他这话本该说得从容不迫, 只是屈于现实, 不得不讲得飞快匆忙——谢春残的“杀”字书祈很是了得, 哪怕白鹤州用灵气凝出一面气墙削弱那一箭的箭势, 可染血的白羽箭还是眨眼之间就逼近他的天灵。

  白鹤州抬起手来,面上神色不慌不忙, 对力度和方位的把握更是又准又狠。

  他一手直抓箭头而去, 当他的皮肤与长箭尖头相撞一刻, 众人只听当啷一声, 是白鹤州将长箭所有力道都卸在自己掌心。

  身为四象圣兽, 白虎主几乎钢皮铁骨,刀枪不入,更有道源加持, 然而这负载了恨和无穷杀机的一箭,仍震得他掌心隐隐发麻。

  实在是后生可畏。从这一箭的力度来看,哪能得知这灰衣的青年刚刚元婴呢。

  白鹤州随手把箭折了丢到脚下,苦口婆心的姿态却被做个十足十。

  他语重心长道:“你身世凄苦,自幼无人管教,或许不知大是大非,更不懂轻重缓急。你听我说,现在正是对抗玄武的关键时刻,你在此时搅局,与人族奸细何异?放下弓箭,我替你作保,不令人追究你的罪责。”

  他的语气可谓谆谆善诱,然而话里的内容,却是当真诛心。

  作为背后暗下杀手,以致谢家满门俱灭的最大凶手,他是要有怎么样的钢铁脸皮,才好意思话里话外都带着“你没爹教,没娘养,是个不懂事的野孩子”的意思?

  ——他倒是以为,这是谁造的孽?

  没人能知道,白鹤州说出这话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至少寥寥数言间,谢春残就如同引线被点着的火药桶一般,哗地爆开了。

  谢春残平生好赌好谑,当年身陷死地,性格最为阴晴不定之际,也依然有几分杀人时猜单双的冷幽默。

  那时候小刃变着花样杀他,他也只是把小刃当成一个弱智一般不去计较。后来直面花碧流的威压,依旧能和洛九江一搭一和地讲一段相声。

  他本性可称随和,脾气也不暴虐,但唯有亡家之仇,是他今生不能触碰的逆鳞。

  白虎主拿这种话撺掇他的脾气,简直就是在要谢春残的命!

  谢春残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他素来双手稳如磐石,下盘站得坚实,此时此刻两腿却都气得冰冷地打着哆嗦。

  怒到极处,谢春残甚至笑出声来,他唇角噙着那抹冰冷笑意,重复道:“好,好极了。”

  他唇上还沾着自己舌尖鲜血,双目是阴霾里透出两点幽光闪烁的火,看起来宛如一个夜半索命的魂灵鬼影。

  对着如此做派的白虎主,谢春残再一次张开了弓。

  白鹤州方才接他一箭,便已经大概摸透了谢春残的修为水平,因此很有了几分笃定。

  面对此时神色凄厉如鬼般的谢春残,白虎主竟然还相当平和地笑了笑,然后对周身的弟子们举起了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