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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分之一剧透第9节(2 / 2)


  温晏然干脆亲自离座,做出准备伸手搀扶的姿态,又一次成功在很多朝臣心中刷出了正向的好感度,而袁太傅自然不能当真让天子搀扶,也不能不给天子脸面,老老实实起身坐回原位,但仍旧坚持之前的态度——为了证明清白,他稍后不会就禁军统领的问题发表任何意见。

  袁言时这么做,并非是跟燕小楼起了龃龉。

  他深知燕小楼忠于君王,虽然也亲近自己这一派,但若是朝中重臣的意愿与君王的意愿产生分歧,燕小楼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站到君王那边。

  假若王齐师说动温晏然免去燕小楼职位,那么他们会推一个看似适合但实际上具有各种毛病的人上来,然后抓住此人的把柄,将其撵下去,重新举荐燕小楼上位,反复施恩之下,就算他不肯背弃君主,也难以做出损害袁太傅等人的事情。

  温晏然并不知道,在那本互动游戏图书里,部分支线中,燕小楼会因为君权与相权的矛盾日益激化,忠义不能两全,最终自刎而死。

  作为一个纯粹的,脱离所有文科知识点的理科生,温晏然以前没了解过任何有关“该如何做一个失败的皇帝”的内容,如今也只能摸着忠臣过河——既然罢免燕小楼是一件王齐师强烈支持,袁太傅默认的事情,她就觉得还是可以给燕小楼一个机会的。

  不管朝臣们如何各执己见,最终禁军统帅的任免还是需要经过皇帝本人的首肯。

  温晏然靠在椅背上,笑道:“各位卿家以为,为何朕给国师加勋,却不任以实职?”

  贺停云出列,回禀:“大周惯例,国师除天桴一宫外,不任实职,陛下纵然心中爱重,也只能以勋职相加,而钟校尉乃禁军所属,岂能一体视之。”

  王齐师没有反驳,事实上他也并不认为能当真避免钟知微品阶上的提升,也假做退让:“既然如此,臣举荐钟校尉往前营中任职,前营承平日久,其主官多耄聩之辈,正适合钟校尉这样年轻中直的武将。”

  大周很喜欢用跟方向相关的词来给军队命名,比如禁军分为外中内三卫,再比如一些地方的屯兵,靠近中原腹地的会用前后左右中来命名,比如王齐师之前所说的前营,至于相对靠外的,一般就叫做边营,为了区分,会在不同边营前冠以所在地的地名,像天远郡那边的边营,就叫做天远边营。

  他提议让钟知微去前营,或许在官位上不会委屈对方,但等同于是将后者从中枢调向了地方,而钟知微有没有足够可靠的家族势力以及能为自身援引的亲故,在被调走后,便会慢慢沉寂下来,在前营中蹉跎终老。

  郑引川:“王侍郎让钟校尉去前营,禁军又该由谁来掌管,如今禁军中的将士,怕是没有功劳比钟校尉还高的。”

  王齐师:“微臣以为,确实不应当再从禁军中简拔人才。”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禁军算是皇帝的亲兵,负责拱卫皇城,如今却闹出了如此严重的事情,等季氏叛乱的消息传扬于天下后,天子的威信说不定都会因此动摇,不罚他们已经是开恩,当然不能再给他们升职。

  说到最后,王齐师还讲了一句诛心之言:“倘若不加以威慑,日后再有叛乱之事,同僚纵然查知,也会隐匿不发,借机立功。”

  他将理由说完后,郑引川立刻沉默下来。

  虽然相处的时间还不长,但朝臣们对天子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其中公认的一点是温晏然此人心思颇多,往好了说,是洞若观火,察人于微,往坏了说,那就是疑心病重。

  事涉皇权,郑引川有心带着家族投靠天子,自然不敢多言。

  第14章

  温晏然面上含笑,对于朝臣的谏言既不允可,也不拒绝,她的目光在殿内环视一圈,询问:“那各位卿家觉得如何?”

  “……”

  揣摩上意是一个技术活。

  卢沅光想,天子这么问,大约是心中还有犹疑之意,所以想听听旁人的意见。

  ——侍郎侍中都是清贵的要职,在理由充足的情况下,皇帝也不好太一意孤行,尤其是温晏然继位时日尚浅,根基还不算稳固。

  贺停云道:“禁军统领之位不宜长久悬置,王侍郎既然建议自禁军之外择取,想来心中已有人选?”

  王齐师:“微臣举荐边营郎将郭兴道为禁军外卫,罗越为中卫,至于内卫,请陛下自决。”

  温晏然闻言,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不是没有意见,主要是不清楚被王齐师点名的两位都是什么人。

  在刚穿越那两天,温晏然听到自己不认得的陌生名字时,还会暗戳戳地呼唤一下系统——在她看来,这玩意别的功能没有,起码该具备基本的信息查询能力,奈何不管她怎么尝试使用,得到的回应都是沉默一片,最后不得不自食其力,努力记忆朝臣姓名以及各地的世家谱系,可惜穿越时日不长,学习进度尚浅,需要贴心的朝臣们帮忙解惑。

  王齐师也没让天子茫然太久,立刻开始详述这二人的履历,并解释自己举荐他们的理由。

  这两位武将虽是边郡出身,不过其家族都是从中原迁居过去的,一直心向建平,而且性格坚毅果敢,尤其是郭兴道,御下极严,尤其适合整肃刚刚出了事的禁军。

  王齐师说的都是真话,但以他对郭兴道的了解,这人的性格已经严厉到堪称酷烈,是个只可为副将不可为主帅的人物,倘若把外卫的统辖之权放给他,多半会惹出极大的麻烦。

  温晏然听到王齐师的话,心内计划跟着慢慢成形。

  身为当今天子,温晏然上朝时并不戴衮冕,用来束发的只是最普通的布冠,表面甚至都不曾饰以珠玉,虽然所用的布料肯定也是特别昂贵的那一类,但在视觉感受上,华丽程度比起那些贵族间流行的冠饰差得就不止一点半点。

  左右近侍曾劝诫过天子,若以布巾为冠,有失天子体面。

  温晏然对大周风俗缺乏深入了解,但既然近侍们在有失体面上保持了如此一致的观点,就果断顺着心意改用了布冠。

  她其实觉得锦衣玉服也挺适合用来败坏个人形象,但既然在时人的观点中,布冠也存在不合天子身份的缺陷,温晏然便决定选择佩戴更加轻便且不易伤害发际线的那一款——做昏君,从不委屈自己衣食住行开始。

  然而温晏然不清楚的是,近侍们这么说,很大程度上是想给领导提供一个挥霍的借口,殿中的朝臣们却绝不会因此小觑天子,倘若没有当日灵堂杀人,宫苑平叛之事,他们或许会因此以为新帝性情怯懦自闭,不敢用太华丽的物品装饰自己,但现在只会发自肺腑地认为,对方已经是大周的皇帝,天下都被握在她掌中,那么华丽的冠饰是放在库房内,还是戴在身上,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类似的想法也出现在王齐师心中,他此刻虽然跪于地面,却始终保持着意气激昂的忠臣姿态,仰首注视着面前的君主,然而内心的怯意却一刻比一刻浓郁,对方虽然仅仅身着常服,却如云上山峦,给人以莫测的威严感。

  温晏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笑了笑道:“王卿先起身归座罢。”

  纵然王齐师还有话要说,闻言也只得依言回位——长跪不起常常出现在天子有失道之举,大臣们不顾生死,一心想要劝诫的时候,他要是在没有合适理由的情况下非要来这么一下,旁边的大理寺卿贺停云绝对敢以不敬的罪名将他免官下狱,用来树一树新官上任的威风。

  温晏然如今已经习惯了考虑事情的时候,所有朝臣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一边思忖,一边缓缓道:“如王卿所奏,那郭、罗二将的确算是人才。”

  听到天子出言肯定,王齐师还没来得及喜悦,就听见上方又传来了一段话——

  “既然如此,就令郎将罗越为禁军中卫统领,校尉钟知微因功加昭武尉,拔为内卫统领,副将燕小楼依旧统领外卫,暂不加职……”

  温晏然读书未久,在做决策时纵然有一些措辞不太合意,朝臣们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下发明旨的时候,会有中书舍人帮忙润色。

  王齐师面色微变,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又强行按耐住。

  温晏然扫他一眼,微笑:“方才王卿说前营内主官多有耄聩之辈,而郭卿性情刚直,那就让郭卿去前营中任职。”

  王齐师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