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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光之下,只一眼,姜霁北就认出来,这是他在入学初中时,学校里失踪的一位学生。

  那位学生的家人在校园门口闹了近半月,把印有自己孩子照片的传单到处发。

  因为学生是在自己上学的路上失踪的,学校也爱莫能助,只在最后象征性地补偿了那家人一些精神损失费。

  看了半个月传单上的照片,即使毕业多年,姜霁北都忘不掉这件事。

  没想到失踪学生的校牌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刚入学时佩戴的崭新校牌,为何现在看起来如此陈旧?

  怀揣着困惑和警惕,姜霁北把手边书架上的旧书一起抽出。

  每抽出书籍,他都握住书脊抖一抖。

  本想着只是巧合,不料随着姜霁北的动作,越来越多的东西掉落到了他的脚下。

  有圆规、漂亮的文具尺,头绳、蝴蝶结,男孩们常玩的桌游卡、初中文艺汇演时惯例发给学生的纪念照片,还有一些被压扁了的零食袋子,和零零碎碎的小器物。

  它们有的崭新,有的已经破损,却都与初中学生有关。

  那些东西堆叠在姜霁北脚边,看起来毫无规律,只有在他拾起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它们都油腻不堪,上面或多或少沾着滑腻的油脂,还带着一些碎皮屑。

  文具被盘出油浆,布制品被揉出毛边,照片与卡片上则布满了暗黄色的水渍,一层盖着一层,被污染了很多次。

  姜霁北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老头拿着这些东西反复玩弄的画面。

  他的眉头一下锁紧,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胸腔。

  池闲上前帮忙整理,他接过姜霁北手中还没翻开的两本书,迅速翻找了一下,从书页中摸出两样东西。

  这两样东西和初中学生似乎没有关联。

  麻绳长长地盘成一圈,夹在书中,把书页隆起一截。

  另一样东西则像一把石榴,冰冰凉凉的,还有打了腊一般的釉质触感。

  虚握在手里晃一晃,可以听到类似小石子碰撞的声音。

  街道上的风追着三轮车吹来,塑料布哗哗作响,被掀起了形如眼睛的缝,路灯的光适时地涌进车中,照亮两人眼前的书与物。

  姜霁北看清了池闲手里的东西。

  那是还泛着柔顺光泽的麻花辫和七八颗洁白的人类牙齿。

  他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失踪学生的校牌,满车的收集品,人发与人牙他们的主人,还活着吗?

  即使是在平坦的马路上,三轮车因破旧而颠簸,车轴敲击声乱响,盖过了书中杂物掉落的声音。

  可前座的老头似乎已经听到了车棚里的动静。

  三轮车的速度逐渐加快,老头扯着嗓子问话,嗓音如黑鸦般粗劣嘶哑:是不是没坐稳啊?我听到书掉了?

  没有任何一本书掉落,姜霁北每抽出一本书,抖一抖后,都会把书递给池闲。

  老头不可能听到书本掉落的声音,而且以车内的噪音来看,即使真的有书掉落,他也不应该听到。

  姜霁北的大脑一瞬间转了几回。

  老头多半已经察觉,他此时应该跳车,拿着这些东西去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可疑的人。

  可是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这与池闲又有什么关系?

  突然,三轮车猛地飞驰了起来!

  盖在其上的塑料布因为突如其来的风压上下翻动,发出不祥的摩擦声。

  整辆车看起来像一条三色蝠鲼,把姜霁北与池闲裹在身下。

  自从看清了手中的东西之后,池闲就一直静静地坐在原地,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把手伸向姜霁北,把他往自己身边拉:小心。

  在被拉过去的一瞬间,姜霁北感觉到,有一阵风掠过了他的颈脖。

  与车外的晚风不同,与流入塑料布里的风不同,那是一股迅猛而指向明确的风。

  如果没有池闲拉他一把,那股带出风来的东西已经击中了自己。

  姜霁北突然感觉到一阵头疼。

  他滞在原地,感觉颈脖被风擦过的场景似曾相识。

  但他一届电影人,从未跟人结怨,这辈子都没被人往脖子上招呼过。

  强忍住头痛,姜霁北往身后看去。

  路灯在他眼前迅速倒退。

  飞驰的三轮车里暗明交替,一瞬间,姜霁北感到自己来到了木偶剧的舞台。

  旧书的书脊里,锁线如有了生命一般缠上书架,每一条线的一头连着旧书,另一头则连着鲜活的头颅!

  那本夹着校牌的旧书书线尽头,那位失踪已久的学生脑袋倒悬在半空中,来回摇晃。

  他睁着散了瞳的眼,直勾勾地望向他们。

  第85章 消失的故友(7)

  书架上的每一排书都连着一颗颗头颅!

  头颅之上, 少男少女本该随着成长而展现喜怒哀乐的脸,全部两眼放空,面无表情。

  忽然,这些脑袋张开嘴, 相互挤攘着朝姜霁北和池闲涌来。

  与此同时, 一条条手臂像长腿蜘蛛一样从书籍后面伸了出来, 猛地朝他们抓去。

  池闲立即扑向姜霁北, 将他推到车篷出口:危险!

  旧书上的脑袋似乎怕光,它们在阴影中快速飞舞, 寻找着靠近姜霁北和池闲的机会。

  前面传来老头的嬉笑声。

  他欢快地哼着歌, 听起来像一曲童谣:小孩小孩不要急,新的糖果在这里, 小鬼小鬼不要急, 新的伙伴在这里

  书架上的脑袋听了老头嘶哑的歌声, 变得焦躁不安。

  他们一起张开嘴,咕噜咕噜了一阵后, 发出不可名状的尖啸。

  这不是更急了吗?

  姜霁北觉得有一台电钻在全方位钻他的脑壳。

  塑料布向下翻动的瞬间, 车中一片黑暗, 几个脑袋尖啸而来。

  啪的一声,姜霁北随手抄起一本字典,把脑袋扇飞了出去。

  他感觉手中一滞, 字典上的线快速收紧。

  一颗头颅被扯到了他的面前,与他激情对视。

  姜霁北:你好。

  打完招呼, 他像掷铁饼一般,把连着脑袋的字典抡了几圈后,用尽全力朝车前的老头砸去!

  字典砸到了塑料布,塑料布迅速往前凸, 前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砸中了某物的声音。

  与此同时,三轮车剧烈地摇晃起来,车轮摩擦着地面,发出吱的尖锐声响。

  车里的池闲和姜霁北猛地向前栽去,书架摇摇晃晃,悬着锁线的头颅纷纷往车里滚。

  想来是老头被字典砸中,紧急刹了一下车。

  车速稍减,姜霁北撑着一颗脑袋爬起来。

  大家都摔得不轻,头颅们嗡嗡营营地缠在一起,彼此撕咬起来。

  下车!池闲语气急促,把姜霁北拉到车尾,用力将他推下了车。

  你也姜霁北想拉着池闲一起跳,不料池闲却挣开了他的手。

  身在半空的瞬间,他惊讶地看向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