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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鸾第102节(2 / 2)


  “若是不急,便和下官手谈一局吧。”

  棋桌和棋子都是现成的,荔知为两人摆好棋篓,棋局便正式开始了。

  谢兰胥以往和荔知的手谈中都是执黑子,这一次,黑子被钱仪望抢先拿走。

  一黑一白先后落定。

  荔知坐在谢兰胥身旁,旁观着整个棋局的走势。

  “殿下以为,下官为什么会投奔敬王”

  “深入敌后”

  钱仪望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眼角的皱纹在他苦涩的笑容里就像是如何努力也翻不过去的丘壑。

  “那是太子赠我的一条生路……”

  他垂下眼,难以克制声音的颤抖。

  “太子被斩于菜市口的一年前,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将不久人世了。”

  荔知按下心中诧异,微皱眉头,仔细听着钱仪望的话。

  “那时,皇帝对太子的针对和敌意已经昭然若揭,太子的心腹,包括下官在内,都竭力劝说太子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所谓的后路,也就是做好最坏的打算,提前招兵买马,早做起义的准备。

  “……太子拒绝了我们。”钱仪望难掩痛苦神色,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他说,国库空虚,万民清贫,一切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大燕一旦掀起战事,受苦的只会是百姓。”

  他和太子相识多年,不单只是主从的关系。

  他们还是伴读与皇子的关系,挚友的关系,知己的关系。

  早在当今皇帝一意孤行改朝换代的时候,太子就因劝阻父亲无果,立下毒誓,此后余生为天下,为黎民,为万物,唯独不为自己而活。”

  荔知不由看向谢兰胥。

  很多时候,她觉得奇怪,像谢兰胥这般睚眦必报之人,竟然对一个将自己视为邪祟,命人在他身上刺满退魔咒的人没有恨意。

  每次提起废太子,谢兰胥的神情都是平静的。

  他的口吻,像是在叙述一个事不关己的人的故事。

  此刻面对对废太子尊崇至极的钱仪望,谢兰胥依然没有表现出抗拒,他平静而认真地倾听着钱仪望的话,仿佛对他所说,都无比认同。

  废太子或许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毫无疑问,他就像百姓梦想中的那种仁皇。

  如果今日坐在皇位上的是他,那么一切恐怕都不一样了。

  “太子已决意向死而生,便遣散幕僚,令众人各自离去。唯有我……太子说,我与他牵连过深,怕在他死后,皇帝清算到我头上,便想了一个法子,制造了我们割袍断义的假象,将我送至敬王身边。”

  “那时敬王还没有贤王之名,不过是稍有名头的二字王之一。太子却早有远见,对我说,在他死后,皇帝一定会扶持两个皇子上位,一个为了制衡,一个为了继位。其中起制衡作用的,很大可能是机灵又善隐忍的三弟。”

  “一切都如太子所说。”钱仪望说。

  “太子死后,皇帝重用敬王,又大力扶持凤王。当初支持太子的一干人都遭到清算,唯有我,因为栖身在敬王枝下逃过一劫。”

  “我虽苟且偷生,但我心中认定的追随之人,从始至终只有太子一人。”

  “你是太子仅剩的血脉,我不能坐视不管。”钱仪望说,“在你发配鸣月塔的路上,我买通了山贼,想要将你秘密运送到安全的地方。然而敬王一派插手,派军队剿灭了山寨,好在你自己逃脱了追杀。”

  谢兰胥和荔知对视了一眼,都想到了枯萎的荷花池下的那一个吻。

  那是他们的开始。

  至少对谢兰胥来说,那是一切的开始。

  “后来,鸣月塔之战发生了。”钱仪望的神情变得激动,“从那一刻起,我的生命才重新有了意义。太子死了,可他的儿子——也是一个惊世之才!太子未完成的事业,还有希望被他的后人完成!”

  “我潜伏在敬王身边,早已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敬王对我深信不疑。我知道你回京之后,前朝血统必然会遭人诟病,崔朝宝藏也是一个避不开的弱点,既如此,我便挑动敬王借此生事,再借敬王之事,为此事盖棺定论。”

  “敬王数月前,忽然获取了谋逆案的人证,我便怀疑是皇帝在背后钓鱼。皇帝对太子的色正芒寒心知肚明,尽管如此,他依然因为太子声望大过于他而生出怀疑和忌惮,更勿论并不了解的你了。”

  “他对你设下此计,只是无数试探中的其中一个,看你是否对太子之死心怀怨怼和不服。”

  “这些陷阱,你都完美地避过了。”钱仪望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不仅如此,你还找出了我的存在。如果太子泉下有知,也该感到骄傲。”

  “原来如此。”谢兰胥说,“我的所有疑惑,都已找到答案了。”

  棋局已进入尾声,棋盘上的白子已经所剩无几。

  钱仪望望着棋盘上的黑白两子,神色复杂地叹息道。

  “……殿下,你的棋技完全超出了下官的预料。”

  “钱大人过誉了。”谢兰胥心安理得地谦虚道。

  “殿下,下官想请求你一件事。”

  “你说。”

  “下官如今已无愧于太子,望殿下答应下官,无论皇帝要如何处置于我,殿下袖手旁观即可,切不可将自己牵连进来。”

  谢兰胥又落下一枚白子,仿佛没有听到钱仪望的请求。

  “殿下”

  “我已经回答过你了。”谢兰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