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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1 / 2)



──啊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冒险明明才刚开始,竟然就GAME OVER了。请回到存档点重新再来。咦,您说人生是没有存档点的。这样说的话,故事不就已经结束了吗?讨厌啦,怎么会这样呢。



话说回来,他实在很过分呢。一般来说,哪有人会选在那种时候开枪的啊?虽然他本人似乎认定自己是个有常识的人,不过脑袋肯定有问题啦,绝对没错。



照理来说,这样的行为,如果是拥抱的话至少要五次、摸头的话是十次,睡在同一张床上的话得要二十次才勉强能够补偿的……不过因为是回想中的场面,所以没办法要求这些呢。哎呀,没问题的,一开始也已经保证过,这个故事到最后一定会是快乐结局,敬请放心阅读后续内容。



那么,请继续看下去!



我第一次看见吸血鬼是在二十年前,还是国小三年级的时候。我诞生于平凡的四口之家,过著既不算不幸也算不上幸福的人生──不、这么说不太对,既非不幸也不算幸福的状态,或许才是真正的幸福。至少当时的我没有什么不自由的地方,也不曾受到他人怜悯。然而,某一天,这样的状况彻底改变了。我的双亲都遭到吸血鬼杀害,而且杀死他们的还是我的妹妹。吸血鬼化其实是相当容易发生在低年龄层身上的现象。当时才六岁的妹妹,至今仍然下落不明,二十年来始终没有从公安的黑名单上消失。



惯例、规律、习惯……



世上有一定数量的人把这类事情看得十分重要,而我也可以归入那群人之中。中午十二点起床后喝杯咖啡、下午一点坐到工作桌前修理钟表,到了三点就开始为酒吧开门营业做准备。除了星期一和星期二,其他五天,我总是依照这样的时程在生活。从开始经营自己的店以来,我始终遵守著这样的规律。我并不是对这件事引以为傲,只是觉得可以什么事都不用想就能过得下去会比较轻松而已。对于我这种生活方式,偶尔会有客人提出「好厉害呢」、「真是清心寡欲」之类的称赞,不过,他们彻底搞错了。不如说完全相反,所谓的惯例,说到底就是怠惰的同义词。我不过就是个放弃继续前进、放弃用脑袋思考、甚至还想要放弃当个人的废物而已。这不是经过努力的成果,只是时间陷入停滞的结果。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惯例就是这么回事。



不过,唯有一件事。



虽然可能不适合放在一起比较,不过我其实还是有不能退让的坚持。



那就是,我非常非常讨厌规律遭到打乱。



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的一天,就此开始──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那天,我也一样在十二点醒来。从老旧的床上起身之后打了个呵欠,转开水龙头洗脸,打开电视播放新闻,啃著几乎快要发霉的法国面包──这一连串的行动是成套的,即使说我的一天是在利用这段期间调整好步调之后才开始也不为过。我不喜欢其他的开始方式。



「早安。」



传来了招呼声。



声音并不是来自电视萤幕里的主播。



招呼声,来自站在只有一个生锈的卡式炉的厨房里,正在准备餐点的绫濑真。



「神谷先生,您相当晚才起床呢。」



正在砧板上剁著什么的少女,以傻眼的语气这么说: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喔。我为您准备好了餐点。夹著橄榄与起司的三明治,希望能够合您的口味。」



「…………」



「啊,使用的食材是我自作主张从您店里拿来的。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太恰当。」



的确是自作主张。



想归想,不过我并没有实际说出口,只是皱起眉头,再次打了个呵欠。我一边搔著肚子,一边观看绫濑真的背影。惯例与破坏惯例的事物、善与恶、黑暗与光明。脑海中浮现出这些词句。



「虽然我也考虑过是否该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东西,但是您说过不可以离开这栋建筑物。由于目前状况还不明确,所以我想行动应该尽可能谨慎。」



「…………」



「这个,请问您还记得昨天的事吗?」







我当然记得。



正确来说并不是昨天而是今天,大概是日期变更之后的深夜两点左右。我扣下了格洛克的扳机。用的当然是空包弹,而且还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弹药,只会爆出强弱适中的声响与闪光,但不会造成危害。毕竟我也不想要让飞溅的血肉弄脏自己的店。



绫濑真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



她就只是眨了眨眼,盯著冒出硝烟的枪口。



「好歹闪躲一下吧。」



我无奈地这么说,将手枪放到吧台上。



「不然至少也该有点害怕的样子啊。对于性命遭受威胁的人来说,这类反应才是正常的吧?」



「对不起。」



她不知为何向我低头道歉。



「其实,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什么事?」



「该如何让您相信我说的话,或者是说,该怎么做才能够让您信任我这个人。」



「所以你才没有闪躲?」



「是的。」



「我搞不懂其中的关系。」



她稍微思考了一下。



「也就是说,事情是这样的。我想,展现男子气概应该会是比较快的方法。」



「不好意思,我还是无法理解。」



「碰上类似这次的情况,一旦表现出恐惧就是输了。这样的故事发展,在电影等创作中相当常见。实际上,神谷先生也的确有意考验我。」



「……哎,我确实是在测试你没错。」



「所以就是男子气概了。我的想法是,要是闪躲的话就无法获得您的信赖,更不如说有可能遭到您瞧不起。我认为,如果不设法让您愿意敞开心胸接纳我,自己就没有活路了。」



我再次为之傻眼。



话虽如此,但我也了解了她的意思。虽然这个想法非常莽撞,不过并没有错。



「如果不是空包弹而是实弹的话,你打算怎么办?这可是真的会死的喔。」



「我认为不可能是实弹。神谷先生不会杀我,多半是吧。」



「你会把自己的生死赌在『多半』上面啊。」



「我本来就没多少胜算,如果不在某个地方全力一搏的话,只会一点一点慢慢输光。」



她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轻轻吐出一口气之后继续往下说:



「现在,我能够依靠的人只有您而已。到现在为止,我依靠的对象都是母亲,但是,现在已经无法和母亲她取得联络了。所以,拜托了,请您帮助我。」



这可真是……



我叹了一口没有发出声音的气,让不怎么聪明的脑袋开始运作。我其实相当重视人情义理,这样的个性已经让我吃了不少亏,今后大概也会继续吃亏下去吧。对于离家出走少女投以同情的时点,胜负就已经分晓了。她所做的选择,表面上看来像是走一步算一步,但其实是最为确实的战术。



「知道了。」



我点头同意。



「我愿意尽自己的能力帮助你。」



「谢谢您。现在还有必要证明我真的是吸血鬼吗?」



「不必了。我大致上都已经了解,你确实是吸血鬼吧。」



「为什么能够了解呢?」



「视线。」



我指著自己的眼睛。



「和原本是普通人的时候相比,变成吸血鬼之后,身体能力会大幅提升。例如动态视力之类的,增强幅度似乎更是特别明显。除此之外,一般认为吸血鬼化的人类还能够找回野性的直觉。你的视线早已在关注我的手指和扳机,没有放过任何细微的动作。另外也在估计我的呼吸,搞不好还注视过我的脖子,连脉搏都算得一清二楚吧。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跟吸血鬼有相当密切的关联,你的态度和那些家伙一样,所以我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真是厉害呢,连这种事情都看得出来吗?」



她睁大了眼睛。



只有在出现这类反应的时候,她才会表现出与年龄相符的感觉。



「先不提这些,继续往下说吧。让我看看你手上有什么牌。」



「您说的牌是指?」



「继续这样彼此试探只是在浪费时间,我就直接挑明了说吧。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不可能投入没有胜算的赌局。你应该还有什么王牌吧?」



「太厉害了。」



她再次睁大眼睛。



「什么事情都瞒不了您呢。每个大人都是像您这样的吗?」



看来这似乎是她毫无矫饰的坦率反应。如果是刻意装出来的,那么我这边也还有办法应付。但是,碰上她现在这种坦率、天真无邪,带著与年龄相符的孩子气反应,反而搞得我不知该如何回应。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吸血鬼的……」



这段话看来得聊上一段时间。



我把苏格兰威士忌倒进酒杯。1967年酿造的波摩,不该出现于小店这种寒酸酒吧的个人珍藏品。



「如果是最近的事,你不太可能这么冷静,毕竟吸血鬼是绝症。吸血冲动、自己逐渐改变的身体、遭到社会孤立的恐怖──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会把绝大多数人逼到发狂。精神依然能够维持正常而混入现代社会之中的,只有极少数可以坦然接受自己是异类的人。就算是这类人,也不是短短几天就能调适过来的。你变成吸血鬼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长久以来是怎么抑制吸血冲动,没有让周遭其他人发现的?」



「真是令人佩服,非常漂亮的推理。」



少女一再点头表示赞叹。她这是在嘲笑我吗?虽然我一度想朝这方面揣度,不过她似乎的确是认真这么想的。



「正如同神谷先生所说。虽然说要称之为王牌或许有点夸张,不过,我的确有著可以当成依靠的东西。」



她从怀中取出某个物品。



那是个小瓶子,里面装著白色的锭剂。看起来就只是十分寻常的药物之类的。



「这是血液制剂,吸血鬼用的。」



她一派轻松地揭开了谜底。



「只要定期服用就能够压抑吸血冲动。这就是我的秘密,或许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就是了。」



「…………」



这可真是……



我到底已经让她给吓到多少次了啊?



虽然她说得轻描淡写,不过这可是非常夸张的现实。竟然是血液制剂?全世界无数国家、机构、大大小小制药公司,全都日以继夜投入研究,但据说到现在还是没能达成实用化的奇迹之药。原本是绝症的吸血鬼化,要是顿时变成像是流行性腮腺炎一样能够治愈的疾病……如果那真的是血液制剂,大概就是名副其实能够改变世界的重大事物了吧。即使姑且先不去考虑它究竟会成为救赎的种子,或者是会变成引爆新纷争的火苗之类问题。



「研发出那个东西的,也是泉小姐?」



「是的。」



绫濑真以有些自豪的表情点头。



「我想自己大概了解情况了。」



我叹了一口气。



「绫濑泉的女儿是吸血鬼──光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颗大炸弹;要是再加上你还带著这种药,那就又得另当别论了。根本就已经是什么样的问题都有可能发生,有再多条命都不够用的状况了吧。实际上,你和泉小姐也的确遭遇了麻烦。」



「是的。」



「你能够和泉小姐取得联络吗?」



「不行。其实母亲她交代过,绝对不要试著和她联络。在前来这里的途中,我也已经把手机丢掉了。母亲说过,有必要的话,她会主动跟我联络。」



「你在这里的事,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现在多半还没有别人知道吧。母亲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和神谷先生您联络,可能也包含这方面的考量。如果她和您保持密切来往的话,这里肯定会首先遭到怀疑。」



「血液制剂还剩多少?」



「大概可以撑上一个月。另外,在全国许多地方都藏有锭剂。地点请恕我不能透露,这是只属于我和母亲的秘密。」



准备得非常周到。从以前开始,绫濑泉就是这样的人。



我试著整理目前的状况──虽然现在是进退两难的局面,不过似乎也还不到危机迫在眉睫的地步。虽说现在马上把店收起来,就此销声匿迹也是个选择,但也可能反而引起注意。这么做的话,等于就是在大肆宣传神谷诚一郎有著可疑之处。有必要收集更多情报,也需要思考对策。总之,眼前最需要的还是时间。



「我们这么办吧。」



我喝了一小口威士忌。明明是难得的美酒,现在却品尝不出味道。



「这家店可以供你藏身,除非有我的许可,否则你不可以离开这里半步,也不能让别人看到你、不能与其他人联络。你得要像个死人一样静悄悄地在这里生活。这样OK吗?」



「好的。」



「你先前在这一带已经引起不少注意,迟早会让人发现你躲在这里吧。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时间上多少应该还有点余裕才是。在这段期间内得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



「是。」



「我会尽可能像平常一样生活。酒吧照常营业,副业也会继续。当然,只有表面上是这样。我这边会马上开始行动,别看我这样,在业界还是有不少人脉。没问题,我会想办法的,你放心吧。」



「是。」



……虽然夸下了这样的海口……



不过,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办法当然是有,不过我毕竟也不是什么万能的英雄。说真的,我现在一心只想马上逃跑。



无计可施的我,再次啜飮了一小口威士忌。果然还是没有味道。



「这个,神谷先生。」



「嗯?」



「神谷先生的这番话,可以解释成您已经确定愿意帮助我了吗?」



「没问题啊。只要能够压抑住吸血冲动,你就还是人类。我会把你当成人类来对待,只要你还是人,我就会帮助你。这点我跟你保证。」



「谢谢您。真是太好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表现十分稳重,不过她毕竟还是个孩子。直到抵达这一步为止,想必承受了非比寻常的巨大压力。真亏她能够做得这么好,没有犯下什么严重的错误。



「今天就到此为止,你先去睡吧。」



我带著慰劳的心情提出这个建议。



「虽然不大,不过二楼也有浴室,你不妨去冲个澡。我的工作还没忙完,所以会继续待在这里。」



「好的,谢谢您。」



虽然她嘴上这么回答,但却迟迟没有行动。



她就只是坐在高脚椅上,一直低著头。由于受到浏海遮掩,我无法得知她的表情。总觉得她的肩膀似乎正在微微颤抖。



「怎么了,肚子痛吗?」



「……」



「喂,你还好吧?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对不起,我想稍微放松一下。」



她「呼」地吐出一口气。



她的肩膀剧烈抖动,抖动的部分从双手逐渐扩散到全身。



她在哭吗?──我原本是这么以为的。想想到现在为止的种种,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然而,我搞错了。



「咿────」



她抬起头。



脸上只有满满的笑容。



「呀呼──────!」



放声吶喊。



那是彷佛能够响彻整条街道,就像是日本足球代表队在世界杯中踢进了逆转的决胜球,明朗快活、充满爆发力的吶喊声。



「好啊!作战成功!虽然直到这里为止都是一连串的赌注,不过来到这个地步就没问题了!因为『那个』神谷诚一郎愿意提供协助了!老实说,我觉得自己过去的人生一直是困难模式,到现在终于开始透进一丝阳光啦!虽然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母亲让我过得很辛苦,但是接下来就是我的时代了!没错,我会让任何人都心服口服!太好啦,充满干劲的姿势!小真大胜利!耶~!耶~!」



她欣喜若狂。



受到震撼的我,不由得完全呆住了。女人是非常难应付的,不问任何年龄。虽然为时已晚,但是,在这个瞬间,过去已经学了许多次的教训,再次让我有深刻的体会。







「昨天让您见笑了。」



绫濑真露出难为情的样子,将三明治送上餐桌。



「在我的人生中,或许还是第一次有那么欢喜的经验。总觉得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您要吃三明治吗?」



「不。」



我含糊以对。对于那些虽然无趣,但我希望能够好好遵守的惯例,该怎么跟她说明才好?



「我啊。」



「是。」



「其实是个起床之后想要先啃法国面包的人。」



「这些三明治,用的正是法国面包喔?」



「没有加工过的法国面包比较合我的口味。如果是已经放了很久的更好,我喜欢的是放到快要发霉,乾乾涩涩的那种。」



「我认为那个对身体不好。」



这句话非常合情合理。她的表情,除了认真之外还有几分战战兢兢的感觉,就像是在大胆劝诫听不进他人意见的长辈。



「这位小姐。」



「是。」



「希望你能跟我约法三章。」



「请说。」



「我很重视规律。希望你不要打乱它们。光是让你待在这个地方,就已经对我的规律造成严重破坏了。你懂吗?」



「说得更简单明瞭一点的话就是?」



「不要自作主张,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



她表情严肃地点头。



「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至少请吃一口看看吧。您一定会觉得很好吃的。因为加了起司和橄榄,所以对身体也很好喔。来,请享用。」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当然了。您把我当成什么了呢。」



我遭受气愤的抗议。



怪了,就立场来说,应该是我高于她的吧。



「我现在是将一切都托付给神谷先生的状态,万一神谷先生的健康出了什么状况,我会感到十分困扰。这点您了解吗?」



「哎……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母亲也曾经如此叮咛过,她说,诚一郎想必会过著随便、邋遢的生活,要我好好照顾您。」



多管闲事。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局面对我不利。我无意炫耀,不过,碰上有人搬出大道理的场合,有错的基本上都是我。



「我吃就是了。」



领悟到争论只是白费力气的我,伸手拿起三明治。



猛一看,确实相当好吃的样子。手工十分用心,面包的切面对得整整齐齐,盘子上也好好地铺著纸巾,还有不会过于抢眼的薄荷叶做为点缀。真亏她只用既有食材就能做到这个地步。我一口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