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穿着裙子。



女性穿裙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就算是妮娜也穿过裙子，而且也有样式适合她穿的裙子吧。



然而不知为何，这件裙子并不适合妮娜，而且不适合到令人遗憾的地步。那是一件感觉起来轻飘飘的长裙。它是一件连身洋装风格的衣服，穿着它就算戴上白色遮阳帽也不会突兀，只要拿下围裙就行了。



「很不合适呢。」



亚齐以苦涩表情摇了头。



「我虽然明白，却不晓得居然不适合到这种地步。」



「不好意思喔。」



妮娜不满地丢下这句话。



「带有男装气息的衣服果然比较适合你吧。这么一来，你的角色就变成打工少年了吗，可是那个角色是由你来演……」



如此说道后，亚齐整向雷冯。雷冯穿着帅气服装，网围裙的模样也很自然。



「这边也有这边的问题，感觉起来少了点锐气，太朴素了。」



「喔……」



搞不太懂状况的雷冯搔了搔头。



「我想找一个家居型的女孩，有没有适合的人选呢？」



这就是亚齐的弱点吧，因为他平常都没在拍真人版电影。所以他肯定没有演员这方面的人脉。



「大家好。」



就在此时，娜尔姬的声音插了进来。



回头一望，出现在眼前的除了娜尔姬外，还有她的好朋友米菲与梅珍，而且莉琳也在。



娜尔姬没被分配到角色，所以她神情轻松地眺望着变成拍片现场的咖啡厅。



「我是周刊LOOKEN的记者，待会儿请允许我进行采访。」



米菲等人是厚着脸皮过来探班的人。



然而，亚齐却没有把米菲的话听进去。



「……找到了。」



亚齐一边看着娜尔姬等人，一边如此低喃。



「你们……」



他把眼前的米菲推开，通过娜尔姬身边……应该说是理所当然吗，他来到了莉琳还有梅珍的面前。



「我可以请你们其中之一演这部片吗？」



亚齐的气势让两人一惊。



「咦咦？」



「演这部片是指……？」



「饰演咖啡厅的女主人。他是共同经营者……她则是另一个打工人员。」



他分别指向雷冯跟妮娜。



「跟雷顿……一起演电影……………………啊呜。」



梅珍不晓得在想什么，才一转眼就满脸通红，然后当场昏倒。



「……不可能啦。」



被娜尔姬抱起来气息微弱的梅珍，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低喃。



「唔，怯场得不得了呢。那你呢？」



「咦咦……我吗？」



莉琳满脸阑惑，有如要确认他人反应似地环视四周。



她望向雷冯、望向妮娜，然后望向菲丽。



「我会好好付片酬的喔！」



「……顺带一提，有乡少钱呀？」



事情就这样拍板定案了。



这种发展非常不有趣。



「导演……」



一切都动起来时，菲丽叫住亚齐。



「怎么了？」



「那个，我不能当共同经营的人吗？」



「？……你不是主角吗？」



「不，我指的是主角有这种设定也可以吧？」



「唔……」



亚齐有如在思考某件事似地抓乱东翘西翘的头发。



「不，没有呢。听好罗，你是念威少女，念威少女是不会经营咖啡厅的喔。」



「为什么？」



「因为是念威少女呀。念威少女因开店而认真思考金钱的光景很奇怪吧。听好罗，就算念威少女要工作，顶多也只是打个工而已，而且还得在咖啡厅或蛋糕店这种感觉有点可爱的店打工才行。」



菲丽无法理解。只因为是念威少女就不能做某些事的刻板观念让她无法理解。



「所谓的念威少女呀，必须既梦幻又楚楚可怜，跟世俗有些格格不入喔。」



菲丽默默摇头。



总之她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事情不会照自己所想的进行。



所有人的演技都只是半调子，身穿男装的妮娜很有男子气概——这些事都在菲丽的想像范围内。



更让她生气的是，雷冯与莉琳饰演夫妇时真的很有模有样。



※



在这之后，拍摄工作顺利地……某种层面来说还算顺利地进行着，至少并未超过当初约定的一个星期。



然后是最后一天。



「……这跟约定的不一样。」



菲丽静静瞪着亚齐。



「哎呀，真是抱歉。」



亚齐嘴上抱歉，脸庞上却看不儿半点内疚。那对厚重眼镜仍然反射着奇妙的光彩遮去双目，该不会是加装了某种小机关吧？



「如果要用CG解决的话，是可以这样做没错，可是还是用拍的比较快呢。」



看着亚齐说着藉口时的嘴脸，菲丽就晓得他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了。



毕竟在今天的预定表里只有这项工作要做。



拍摄场所在室外，是以前拍过片的那家咖啡厅的附近。因为要拍片之故，四周都拉起了禁止进入的绳子。



绳子另一边聚集了没事干的围观群众。



距离围观群众最远的场所上搭了一个临时帐棚。在里面换好衣服后，菲丽在原地待命。



以念威少女的模样待命。



这就是跟约定不一样的事。



「话说回来，你打算怎么拍摄？」



菲丽以狐疑的目光望向导演，还有帐棚另一侧的拍片现场。除了摄影器材一如往常摆得到处都是之外，现场并未准备什么特别的道具。



然而，摄影机的数量却比平常还多。不只是拍片现场，连四周建筑物的屋顶上都有摄影师在待命。



最后一天，被留到最后才进行拍摄的是——念威少女在空中飞舞的镜头。



「我不会飞喔！」



菲丽姑且说出了理所当然的事实。亚齐这个人就是这样，所以菲丽担心他搞不好会说出「念威少女就是会飞」这种乱七八糟的意见。



「这我当然知道。」



「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拍摄？用吊钢丝之类的方法吗？」



然而，菲丽身上也还没装上要用来连接钢丝的东西。



「要用那种东西拍摄的话，我用CG处理就行丁。」



「那么？」



「呵，你不是还有这个吗？」



亚齐指的是那把重晶链金钢。



「这个？」



菲丽照他所言复原链金钢。那是一把比菲丽的身高还长出许多的长杖。它不但重，拿起来的平衡感也很差，老实说用起来很不顺手。那个叫什么雷因性炮击的射程也很短，而且端子数量也不是愈多愈好。端子数量多，收集情报时确实有可能提高准确度，却也会因此加重念威操作者情报处理能力的负担。



亚齐在重晶链金钢的研究中取得了无数成果，这样的他应该不会不晓得这种事才对……



「其实只要把这上面的中继端子，装到你现在穿的战斗装的背面，你就可以飞行罗。」



「呃，这种设定就不要再提了吧。」



「这不是设定。」



菲丽已经对这些说明感到精疲力尽，亚齐却对她做出如此断言。



「强力的磁性结界可以阻断重力，这是已经得到证实的事。我想把这个理论带进实用阶段，所以才开发了这把圣女魔杖。甚至可以说，这才是我准备这么多端子与中继端子的目的。目前的问题是雷因性炮击射程距离过短，可是只要解决这个难题，我认为念威操作者在战斗中提供火力支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的意思是念威爆雷不足以应付？」



「你说得对，念威爆雷。以无线进行遥控的爆击确实有效。对念威操作者来说，没有比这个还有效的攻击手段吧。就是因为这样，至今为止才没有人开发出更有效的武器。不，就算开发出来也不会被使用。



你说得对，念威爆雷。的确，在野战场这种程度的开放空间里，几乎所有念威操作者都能有效地运用这种武器。不过，对污染兽战时又如何呢？在污染兽战中活用念威爆雷，而且还很有效的例子，你有听说过吗？不，如果是你，还是有可能做到这种事吧。像你这种拥有庞大念感的人，或许就有可能凭藉一己之力掌握整个战场，并且在效果显着的场所发动爆雷吧。」



「你为什么知道这种事……」



亚齐的话语让菲丽产生戒心。



他知道菲丽念威量，知道她的念威远比其他人庞大许多。



罐齐扬起嘴角笑了出来。



「是谁负责维修保养你的链金钢，你晓得吗？哈雷·萨顿与奇利克·塞隆擅长的是打击性武器，这样的他们是不可能对操作念威的重晶链金钢进行彻底维修的。」



在亚齐提到前，菲丽不是没想过这件事。菲丽虽对身为念威操作者的自己感到不满，却不想在使用念威时感到任何不满。调整链金钢时，她会在某种程度上针对细部提出要求，而回应这些要求的人就是哈雷。



所以她一直以为负责维修保养的人也是哈雷。



不，就算菲丽晓得这件事，也想不到光是调查链金钢会让自己的秘密被对方知悉。



「从你哥哥口中得到让你演出这部片的承诺时，我就告知过他我会顺便进行圣女魔杖的实验。」



「那么，这就是……」



新型重晶链金钢的性能测试？



「这是兼具兴趣与实质收益，一举两得的提案。只可惜就算实验成功也没用，因为我已经知道自己会得出要有你这种程度的念威量才能使用它的结论了。」



亚齐自嘲似地将笑意贴上唇瓣。



「不过，对所有念威操作者而言，这一步非踏出不可。」



「……我不一样。」



曾以为只是变态的男子持续道出了他的满腔热忱。为了反抗这种热情，菲丽摇了摇头。



「我不一样。」



「不过，你也有过那种感觉吧？在战斗中的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让朋友、兄弟、亲近之人站上火线，还得亲眼目睹他们奋战。站在这种立场上，却又只能传达情报的无奈感受。」



「这……」



菲丽迟疑了。她的确有这种感觉。雷冯孤身一人冲进大群污染兽之中时、一人前往老生体所在地时，抛下实力不及他的众人，一个人站在战场上时。



能支援他的人只有自己，只有自己一人。这样做似乎违反了自己前来洁尔妮的初衷——菲丽虽然有一点这种感觉，另一方面却也对只能旁观的自己感到焦躁。



「我被教导过无数次，必须割舍这种无奈的感觉。然而，我却无法将它割舍。」



「你……」



这种语气让菲丽感受到逼近真相的烦躁感，感觉起来就像身体遭到切割似地。



亚齐默默撩起乱翘的头发。



被乱发盖住的石侧头部上，是一片空白地带。那儿的毛发都脱落了，露出来的表皮有如沸腾般冒出气泡，而且就这样硬化了。赤红与青蓝色的微血管有如活着的物体般断断绩续地爬在皮肤上。



是烧伤。



而且，菲丽也知道让他背负起这种伤痕的原因。



「这就是硬要贯彻无奈心情的结果。」



会变成这样，不是因为放出太多念威，就是做了超出自己情报处理能力的某种举动，进而使脑神经因过热而失控……血管真的沸腾了吧。



对成为念威操作者的人来说，这是他们最先学到的——自身能力的危险性。



「如果我的才能是阻挡我心情的障壁，我就要采取其他手段飞越这堵高墙。这就是现在的我。」



亚齐摘下眼镜。之所以无法透过眼镜看到他的眼睛，是因为他的眼镜本身就是念威端子的关系。



他在日常生活中就使用着念威。



在那儿的是，被烧伤覆盖而无法睁开的眼睑。



菲丽有一种被伤口吸进去的感觉。



烧坏眼睑的热能明明已经消失，肌肤却还是能感受到他曾经沭浴过的——他曾经发出的热能，就像慢慢烧焦似地……



这股热能渐渐传入菲丽体内……



有如被热能侵蚀似地……



「请问……」



呼唤声响起，亚齐立刻离开菲丽面前，并且戴回眼镜。



是雷冯。



「工作人员说已经准备好了喔？」



「是吗，不好意思。」



亚齐拍了拍雷冯的肩膀，然后从他身边走过。萎腮紧紧握着仍维持基础状态的重晶链金钢。



「……能用这个飞呢。」



「你听见了？」



「呃，算是啦……」



菲丽惊讶地说道后，雷冯茫然地做出回答。



「先不论实战中有没有用，能在空中飞还满有趣的。」



「刚才那些话听起来这么轻松吗？」



雷冯悠哉的回应让菲丽感到生气，亚齐的热情仍残留在她的胸口中。他对重晶链金钢付出的热忱，身为念威操作者的焦躁，以及在战场上被撕裂的思念，都残留在菲丽心中。



这让菲丽无法冷静。



让她觉得自己非得做些什么才行。



不只是热忱，菲丽甚至产生亚齐本人就在自己体内的感觉。



「可是，你无能为力喔。」



雷冯的口气依旧，不晓得他是否有察觉到菲丽的心情。



「期待或是嫉妒……别人对我们发出的情感有许多种，可是我们什么也做不到。就算有心想实现别人的心愿，或许也会做不到。就算做得到……也有可能因此无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是吗。」



雷冯的口吻没有改变。



「冯冯？」



「只要飞上天就行了。」



菲丽顺着雷冯的视线望过去，在那儿的是她握在手中的重晶链金钢。



「就只有这样子而已。不管我们怎么做，到头来都无法解决那个人的种种问题。因为那个人打算自行解决。所以，菲丽只要用它飞起来就行了，事情就只是这样。」



「只有这样啊……这样好吗？」



「这样就好。」



雷冯点点头，表情中没有半点欺瞒。他就像呼吸似地，轻松把心里想的事情说了出来。



菲丽感到累积在胸口的热能正迅速溶解。亚齐的意志渐渐消失，连焦躁感，身不由己的无奈感，一切情绪都慢慢从菲丽的心中消散了。



「我明白了。」



工作人员正在呼唤菲丽。



菲丽站了起来。



复原后的重晶链金钢果然很长。在它的前端——有如长枪般锐利的地方装饰着一对翅膀。在阳光照射下，半透明羽翼浮现出彩虹色彩。



这对羽翼就是中继端子。



「就像我刚才说明过的那样，把中继端子装在这套战斗服背后……就是这里……只要装上它，念威就会自动转换成磁性结界。而在这个时候，会有数枚端子配置在周围。它们是用来控制结界强度与飞行方向的。只要提高结界强度，浮力就会增加，进而使身体上升。」



「我知道了。」



绳子另一端的围观群众变多，噪音也相对增加了。亚齐以至今从未出现过的紧张表情站在旁边。整个摄影组似乎也感染到这种紧张感，因此而成形的空间从菲丽耳中赶走了噪音。



「拜托你了。」



拍了拍菲丽的肩膀后，亚齐就离去了。



菲丽独自被留在摄影机聚集的场所中，周围的紧张感渐渐朝自己集中，围观群众也静了下来，有如在期待某事发生似地屏住呼吸。



「开始。」



打板发出响声，更加集中的紧张感刺向胸口。



萎詹不发一语地将长杖指向天空。



「发动。」



她轻声低喃。



念威开始奔驰。



念威奔过重晶链金钢「圣女魔杖」，朝目的地动了起来。



成对的羽翼一分为二后，从长杖上剥离了。它们没有掉落地面，而是在半空中滑行，最后装到了菲丽背后。



机械运行的声音震动着背部。菲丽明白念威开始朝那边聚集，而且渐渐改变形态。



磁性结界展开了。



羽翼放射出淡淡光辉。承受这些光辉后，在背后展开的念威端子开始整合形态。



从某处被切离般的不安定感传遍全身……



双足离开了地面。



浮起来了。



围观群众发出的骚动声扰乱了集中力。菲丽飞得更高，同时也是为了摆脱这些噪音。



飞向天空。



屋顶排列在脚底下，头顶是强烈的阳光与淡蓝色天空。



菲丽在天空中。



磁性结界挡开了吹过身边的风。



没有半点声音。



在无声里，菲丽飞翔在天空中。



失去立足点的不安感立刻就消失了，比在水中时更明显的解放感充满全身。



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解放这种感觉的菲丽，一直到大地彼方出现夕阳身影的才停止飞行。



「太棒了。」



亚齐喜极而泣。



这不是比喻，而是事实。



从眼镜底下流出的泪，在脸颊上形成了水线。



「我从未看过这么棒的画面！」



菲丽回到原来的场所后，亚齐以几乎要冲过来抱住她的反应表示了他的喜悦。



实验成功了。以磁性结界中断重力，以及飞行实验都进行得很完美。



亚齐就是因为这样才那么开心吧。他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太好了。



菲丽的表情没有改变，但她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看看这个！」



亚齐将一张纸递到菲丽面前。



那是将摄影机拍下的画面赶着印出来的图片吧。使用的是影印纸，印刷品质也很粗糙。



然而，描绘在上面的图片却很清晰。



「……………………咦？」



菲丽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



图片上的人是菲丽。是菲丽举着圣女魔杖在天空中飞舞的模样。



是她一边飞，一边从背后放出念威光芒的换样。



菲丽不晓得那些光芒聚成了羽翼的形状。



那是她鼓动光翼，飞上天空的模样。



「太棒了！真的是太棒了！这张图片！不管用动画飞多少次，都没办法得到这种感动。这是现实，念威少女在现实世界中诞生了！万岁……念威少女万岁！」



菲丽呆呆整着欣喜狂舞的亚齐。



「那个，实验呢……？」



亚齐的悲愿——让念威操作者有能力直接支援战场。为了达成这个目标的实验呢？



「唔，那个当然也很重要啦，不过比不上这件事。我的梦想就是把舞合从战场移动到剧场上！来吧，菲丽同学，要不要跟我一起让念威少女的名号轰动全世界呢！」



「我拒绝。」



如此低喃后，菲丽将杖尖对准亚齐。



在圣女魔杖的性能实验里，还有一项没测试过吧。



雷因性炮击。



紫电聚集在长杖的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