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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 顾砚秋的猜测里终于有一部分得到了证实。

沈怀瑜和顾槐结婚, 是因为尹妈妈。尹妈妈当年迫于现实不得不选择分手, 沈怀瑜深谙她的性格,为了让她能够安心选择她定下的那条路, 把自己的退路也一并斩断了。

顾槐遇到沈怀瑜的时间, 应该是在她们分手以后,所以才会见到沈怀瑜那么失魂落魄。

那么顾槐结婚之前知道沈怀瑜先前的事情吗顾砚秋推测, 几乎是笃定答案的,从尹妈妈日记里透露出来的“小瑜”,是个温柔果决的人,如果真的在不爱顾槐的情况下答应对方的求婚,肯定会据实以告,把选择的权利交给顾槐。

顾槐明知道沈怀瑜另有所爱还要娶她,或许是抱有一丝希望的, 只是近三十年后, 沈怀瑜还是选择了追随旧爱而去。

诸多旧事,纷纷扰扰, 都是自愿的选择,现在再去计较谁对谁错没有意义了。

199x年x月x日

结婚了,我与尹家公子很早就认识, 他对我很好,如果不是遇见小瑜, 让我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的。今天闲暇时候重读了金庸,读到郭襄在风陵渡口遇见杨过那幕, 愣了很久,沈怀瑜大概就是我的杨过吧。

199x年x月x日

尹家公子知道了我的秘密,他不能容忍,勒令我从此把有关她的事情全部忘掉。在我决定结婚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保留哪怕是任何一件她的东西,除了我。可我是决计忘不了她的,除非我死。

199x年x月x日

我怀孕了,即将有一个孩子。我很开心,一个新的小生命即将降临到这个世上,或许能让我在彻骨的思念里稍稍缓解一些。

有时候会想,如果这是我和小瑜的孩子就好了,但没关系,我会把她当成我们俩的孩子来疼爱。

我想好了她的名字,叫灵犀。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希望老天爷能将我的思念带给她。

不,还是不要了吧。

我们都该有各自的生活。

199x年x月x日

远方再没有故人的消息传来,希望你能够忘了我。

199x年x月x日

灵犀出生了。

199x年x月x日

生日快乐,小瑜。

199x年x月x日

灵犀长得很快,很聪明,已经会说话了,喊的第一句是“妈妈”在日记里写这些会不会不太好,我把这个本子收起来了,再打开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199x年x月x日

才刚过了一个月,就忍不住又来絮叨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写着这些日记,就仿佛你还在我身边一样,我觉得很幸福,希望你也像我一样过得很好。

199x年x月x日

我先投降了,时隔五年,我打听到了你的消息。我才知道你的丈夫叫做顾槐,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这样我就放心了。

200x年x月x日

好久不见。

今天看了本情书集,想起了你。你好哇,沈怀瑜。其实这些年都没有停止过想念,但是我已经学会克制了,把那些思念变成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201x年x月x日

时间过得好快啊,小瑜。

我今天照镜子发现自己长白头发了,我才四十几岁,就长了白头发。

以前我说,我们俩要一起活到八十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现在这样,是不是提前白头到老了。

开玩笑的,希望你能活到八十岁。

我们俩,还会有再见的那天吗

顾砚秋眼眶微涩,翻过这页,继续往后,空白,再翻一页,还是空白。

尹灵犀捏了捏鼻梁,低声道“这是最后一篇。”

顾砚秋叹了口气。

她们俩都没能活到八十岁,也没有再见的那一天了。

根据日记记载,各自结婚后的两人生活再无半点交集,只有在婚后的第五年,尹妈妈按捺不住去探听到了沈怀瑜现今的状况。

顾砚秋把日记本还给了尹灵犀“谢谢。”

“没什么。”尹灵犀试图开点玩笑,活跃着气氛,“某种意义上,我们俩也算是同病相怜吧。”

顾砚秋很轻地笑了笑,眉眼里却有些沉重。

往事太厚重,时至今日,她才从获取的这些信息里窥探了一丝沈怀瑜本来的样子,慢慢拼凑出一个鲜活的完整的人。

她没办法去怨恨沈怀瑜,如果时间倒退回十年,八年,顾砚秋可能会觉得沈怀瑜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但现在,她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假如当年没有命运的那一出,她又该是什么样的风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青灯古佛相伴,了却余生。

“你母亲葬在哪里”顾砚秋问尹灵犀。

尹灵犀愣了下,报了个地址,是s市的一个公墓,又问“怎么”

顾砚秋说“我想去看看她,替我妈妈看她一眼。”

尹灵犀了然“你什么时候有空”

顾砚秋说“下周末”

尹灵犀道“行,正好我在家,你过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顾砚秋说“这样不好吧”

尹灵犀笑道“没什么不好的,尽一尽地主之谊,这几次来你都招待我好几次了,礼尚往来。”

顾砚秋推辞不过,便应下来了。她想起外面的林阅微,林阅微知道她要去s市拜祭,少不得又要闹一番,她略一斟酌,提前给尹灵犀打了记预防针“可能会带个家属。”

尹灵犀笑意愈深“好。”

聊到这里,便起身准备告辞了,尹灵犀唤人来结了账,两人在门口分开,顾砚秋折返回来,接在雅座“吃”杯子的林阅微。

大庭广众之下,林阅微把醋劲压了下去,回去好好折腾了一番顾砚秋,才问起她们俩今晚上说起了些什么正事。

顾砚秋把日记的内容跟她讲了。

林阅微听完了,许久没说话。

顾砚秋问“如果你是尹灵犀的母亲,你会怎么做”

林阅微想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你呢”

顾砚秋靠在她怀里,手玩着她的头发,道“我也不知道。”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从尹妈妈的笔记和尹灵犀的叙述中,尹妈妈是个高门家庭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孝顺女儿,让她坦然承认自己的感情和沈怀瑜在一起,已经不容易了,再要从亲情和爱情中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没有人能说她做错了。

“我下周想去s市去祭拜一下尹灵犀的妈妈,你要和我一起吗”顾砚秋不想再思考这个令人难过的话题。

“我为什么要带着我”

“你不去,我怕家里的醋要从燕宁淹到s市去。”

“”林阅微睁眼说瞎话道,“不会啊,我很大度的。”

顾砚秋诗朗诵的调子夸张道“你可太大度了。”

“你损我”

“我没有。”

“顾砚秋,你现在居然敢损我了”

“我真的没有,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给我站住”

“我没跑啊。”

林阅微把顾砚秋按在沙发上,让她付出了取笑她应该有的代价。

完事以后上楼洗了个澡,感性的问题解决了,理性的探讨正要开始。关于顾槐为什么要竭力隐瞒,还是没有一个充分的答案。沈怀瑜有一个前女友,并且顾砚秋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她也没有和尹妈妈一样爱着她的女儿,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顾槐不想让顾砚秋知道这个家庭是一个假象。这样就够了吗

林阅微反正觉得是不够的,顾砚秋是个成年人,同性婚姻也合法了,不就是没有过母爱吗,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

“你爸肯定还在隐瞒着别的事情。”林阅微说,“他上次给你写的那封信你注意到没有,说不管你妈妈怎么样,他是爱你的,他知道你查到了很多,甚至也知道你和尹灵犀接触了,但是他除了这封信有别的反应吗”

顾砚秋摇头“没有。”

林阅微托着下巴“假如你查到的是全部的真相,按照基本套路,他应该找你深谈一次,而不是只写一封信过来,是怕自己说漏嘴,还是怕你看穿别的什么”

顾砚秋补充道“还有顾飞泉曾经和我说的那些话,现在也没有一个答案。”

过去太久了,林阅微有点记不清了“他说了什么”

“那还是我和他关系不是很好的时候说的。”顾砚秋回忆着道,“他说,我妈妈和我爸结婚的时候,他已经出生了,以贺松君的胆子,她为什么敢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毅然决然地生下这个孩子,以及她生下这个孩子以后有没有去找过我爸,我妈在结婚之前到底知不知道顾飞泉的存在我爸说他在追求我妈的时候,已经和贺松君分手了,真的分手了吗”既然要打破,就全都怀疑,谁都不是好人。

顾砚秋“先是第一个问题,贺松君有没有胆子生下孩子,我觉得是没有的。从顾飞泉嘴里和我对她这段日子以来的观察,她都不像有这个勇气的人,孩子是为什么生下来,存疑。”

林阅微跳下床拿了个本子,顾砚秋看着她“你干什么”

林阅微在纸上下笔如飞“写下来更直观一点,你继续。”

顾砚秋道“也不排除为母则刚的可能性,她就是一狠心就把顾飞泉给生下来了。那之后呢,她没找过我爸吗贺松君要是个独立果决的人,就不会在三十年后还嫁进顾家了。”

林阅微手里的笔顿了顿,说“这么说来,顾槐知道,你妈妈也知道有贺松君母子存在,最后还是嫁进顾家了”

她对沈怀瑜是没有特殊情感的,毕竟不是她妈妈,每次的推断都理智到冷酷。

顾砚秋沉默了两秒,说“应该不会。”她不相信她妈妈是这样的人。这么久了,不管查到了什么,知道了多少,沈怀瑜在她心里一直是个正面形象,即便不爱她。

林阅微嘴唇动了动,一句话涌到了嘴边,没说出口。

如果是真的,顾砚秋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好契合了顾槐隐瞒的目的。已知顾槐爱沈怀瑜入骨,做这些事的目的多半是因为维护沈怀瑜,真正让沈怀瑜在顾砚秋心目中的形象破灭的,不是因为她有个前女友,而是因为别的事情,比如说这件事的假设为真。

林阅微只是在心里想想,没再深入地去和顾砚秋探讨。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往良性的方向推论“有可能贺松君去找过你爸,你爸爸知道,你妈妈不知道,嫁进顾家以后才知道有这事,所以她就暗地里接济贺松君母子俩,这和顾飞泉所说的她妈妈和你妈妈有交集基本吻合。”

“嗯。”顾砚秋脸色有些白。

这两个可能,主观感受上顾砚秋相信第二种,但理智选择了第一种,如果是第二种,解释不了顾槐竭力维护沈怀瑜的异常,都查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仅仅是不知情而已,这算什么罪过

林阅微知道顾砚秋今晚大概又睡不着了,好在明天休息,晚睡一会也没关系。林阅微半抱着她,轻轻地拍着顾砚秋的胳膊哄她睡觉,一直拍到她自己睡着。

顾砚秋听到身边均匀的呼吸声,不由得弯了下眼睛,侧身给林阅微掖了掖被子,自己从床上爬起来了。

她在楼下客厅静坐,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才将咖啡杯洗干净,上楼睡觉。

一觉自然是睡到了中午,房门关着,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不想起床,喊了一声林阅微,家里太大了,声音传不到或许此时在楼下的林阅微耳朵里。顾砚秋拿过手机给林阅微拨了个电话,半分钟后,林阅微跑步冲了进来,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怎么了怎么了”

“没什么事。”顾砚秋从被子里伸出两只光溜溜的胳膊,“我饿了,想起来吃饭。”

“那你起啊。”

“给我拿衣服。”

“要我给你穿吗”

“要。”

“好的,微臣这就去办。”林阅微好脾气地应道,打开了主卧连通的衣帽间门。

顾砚秋每回受了点什么刺激,心理就格外的脆弱,也会特别依赖她,就像现在这样。林阅微看她这样怪心疼的,又没别的办法,只能温柔温柔更温柔一点。

她给顾砚秋套上了衣服,背着她去盥洗室,挤好牙膏,站在她旁边看着她刷牙。等到顾砚秋洗脸的时候,她就适时发问“中午想吃什么”

“吃你。”

林阅微作势脱衣服。

顾砚秋就笑了。

林阅微跟着笑,想到哪就是哪的夸她“你今天有点怪。”

“哪里怪”

“怪可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