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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阅微抬眸, 对上顾飞泉因为自己观察他数次投过来的询问眼神, 问道“大哥, 你母亲呢”

顾飞泉“我让她先去休息了。”

哦,去休息了。

林阅微想, 接着问道“是在医院吗”

顾飞泉点头“她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就在医院给她弄了张床先睡着。”

林阅微还想问在哪儿来着,为免顾飞泉起疑, 将话咽了回去。她倒不是怕顾飞泉和她妈一伙的,顾砚秋看人的眼光她还是相信的,就是人家是母子俩,她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猜测,刨根究底反而显得挑拨离间,毫无道理。

顾飞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不问, 他就不再接话了。

顾槐的身体状况比想象中要好些, 不用戴氧气面罩,一只手上吊着瓶水, 除了脸色苍白以外,几乎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来了。”顾槐对着进门的顾砚秋微微一笑。

顾砚秋沉默地走过来,隔离衣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不好接近。

顾槐的笑意未减, 目光追随着一步一步走进的脚步。

顾砚秋到他跟前,半蹲下来, 让视线和顾槐平视,她看了顾槐几秒钟, 问“为什么”

顾槐没吊针的那只手轻轻拍了下床沿,示意她坐下。

顾砚秋依言搬了把椅子坐下。

顾槐叹了口气,脸上却不见有多难过。

“其实一开始我有想过要不要瞒着你们,后来一想,瞒不瞒也就那么回事,多一个人知道也不会让治愈的可能更大一些,为了不让你们担心,我还是决定瞒下来。”

而且

后一个理由顾槐没有说,因为顾砚秋心里大概不会舒服。

顾槐刚娶了贺松君,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娶的,贺松君进门不久就知道他是个癌症患者,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能够过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就算几天。

“然后你就能无牵无挂地走了”顾砚秋冷着声音问。这是把她当什么了无关紧要的人吗

顾槐“”

他咳嗽起来,顾砚秋过来给他顺气“我语气不好,对不起。”

顾槐“咳咳不是”

顾砚秋“”

顾槐把气喘匀了,盯着她看了好半晌,难以置信地道“谁说我要无牵无挂地走了”

顾砚秋“李秘书啊。”

顾槐怒道“你把电话给我,我给他打电话,说的这是什么话,咒我啊。”

顾砚秋心说难道不是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哦,李秘书原话说的是无牵无挂,没有地走了那段。”

顾槐咳了咳,说“是你们误会了。”

顾砚秋“嗯”

顾槐道“我说的无牵无挂是解决完公司的事情,我安安心心治病,医生说了,我情况不严重,积极配合治疗的话,治愈可能性挺大的,就算好不了,也不是一年半载就会走,怎么也要磨蹭年,够本儿了。没想到,这大过年的。”

顾槐笑了笑,说“哎,这身体突然就不争气了。”

顾砚秋“所以说”

顾槐“我就是瞒了一下,不想让你们担心。”等他解决完公司的事情,就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病,带着贺松君,毕竟他欠贺松君的太多了。

顾槐“现在知道了也好,等我癌症这个消息在公司传开来,大小吴他们两个恐怕更坐不住了,正好让你坐收渔利。你不要老是跑医院,让他们知道该怀疑了,明天该上班上班,该正常开会正常开会。”

“我知道了爸。”顾砚秋习惯性在他面前展现出了听话的样子。

顾槐“我有点困了,你也去睡觉吧。”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顾砚秋还有很多问题没问,但顾槐不知是真累假累,已经摆出了“送客”的架势,顾砚秋只好出去了。

顾飞泉和林阅微同时站了起来。

顾砚秋先看了一眼林阅微,再将视线落到顾飞泉身上,说“爸睡了,今天晚上我”

顾飞泉抿去方才闪过的一丝不悦,打断她,主动道“我来守夜吧,明天我请假不去公司了。”

顾砚秋没有推辞,微微颔首道“麻烦你了。”

顾槐说得对,到现在这时候她只能将冷漠进行到底,而顾飞泉明显也是猜到了,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顾飞泉“嗯”了声“你们是在医院凑活一宿还是回家”

林阅微看顾砚秋,顾砚秋说“回家吧,有事随时给我电话。”

顾飞泉“行,那你们先回去吧。”

顾砚秋低头,默默看向他光脚踩着的拖鞋,顾飞泉蜷了蜷脚趾,往里缩,道“这个我待会儿让人给我送双新的过来。”

顾砚秋“谢谢,辛苦了。”

顾飞泉怔了怔,林顾二人已经并肩离开了。

顾飞泉望着她们的背影勾了勾唇,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晃晃悠悠地朝休息的房间走去。都凌晨三四点了,扰助理清梦不合适,先睡一觉明早拿也来得及。

顾飞泉蹑手蹑脚进门,先轻轻喊了一声“妈”

贺松君背对着他,背影一动不动,顾飞泉把沙发上的毯子抖开,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的长手长脚蜷缩了进去,侧脸枕在沙发扶手上,蹭了蹭脚就睡着了,呼噜声都起来了。

一直背对着他的贺松君突然转了过来,就在黑夜里静静地凝视着他。

顾林两人回了林宅,天亮林阅微要早起去庙里上香祈福,为了让她方便和冉青青一道,舍近求了远。冉青青晚上没睡踏实,一听到外面大门的响声,披着外套起来了。

“妈”林阅微开灯被站在房门口的人影吓得一怵,“你怎么还没睡”

“睡了,听到声音就醒了。”

“快去睡吧。”林阅微冲她摆了摆手。

“亲家公怎么样了”冉青青问的是顾砚秋。

顾砚秋回答“醒过一次,精神还不错,现在又睡了。”

“好好,你们俩也快睡吧,这天都快亮了。”冉青青亦不多说,折身回房。

“知道了,阿姨晚安。”

“晚安。”冉青青将卧室房门带上,轻轻的一声咔哒。

林阅微把二人的大衣都搭在了沙发靠背上,牵着顾砚秋的手,把她直接按在了床上,盖好被子,在她一个字未出口时就态度强硬地道“快睡,不许胡思乱想。”

“没胡思乱想。”顾砚秋毫无底气地辩解了一句,缓缓合上了眼睛,“你也睡吧。”

“睡了。”林阅微飞快躺下。

顾砚秋怎么睡得着,但她还是把眼睛闭着,一直闭到了天亮闹钟响起来。她感觉一只手臂从自己上方越过,按掉了她的闹钟她和林阅微住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是用一个手机设闹钟的,一般都是顾砚秋的,然后对方低头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悄悄起身去洗漱。

若不是她耳朵一直集中着注意力,真听不见林阅微放水刷牙洗脸的声音。更奇异的是,她在这样细微的忙碌声音中竟然逐渐陷入了梦乡。

林阅微换好衣服,最后在顾砚秋唇上啄了一下,开门下楼。

冉青青昨晚断断续续地睡了一晚上,身体比不上年轻人,睡两个小时睁眼撑会儿就有精神了,她此刻正坐在饭桌前醒盹儿,面前放着早餐,听到声音才往上看了一眼“就你一个人”

“她还在睡觉,我把闹钟往后调了一下。”林阅微说。那座寺快出了燕宁城,开车过去要两三个小时,她们俩要早早出发,顾砚秋九点才上班,能多睡一会儿。

阿姨给林阅微把她的那份早餐放在餐桌上,林阅微拉开椅子坐下来“谢谢。”

母女俩安静地吃过了早餐,坐上外面候着的司机的车,几乎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林宅。

快八点才被闹钟吵醒的顾砚秋抬手遮了一下面前的光线,拿过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界面一打开就是聊天界面,林阅微给她留下来的消息

我去上香了,记得吃早午晚饭,不能偷偷哭

顾砚秋“”

她给林阅微回了句自己起来了,便靠坐在床头,闭着眼给顾飞泉打电话。

顾飞泉把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回盘子里,擦了擦手,接起来“爸已经转到加护病房了醒了医生看过了,挺好的我让爸接”

顾槐闻声将脸转了过来,顾砚秋问了顾槐两句身体,便结束了这通电话起床。

顾飞泉把手机丢回柜面,苹果捡起来继续削。顾槐看着沿着他手垂下来的长长的一条果皮,轻轻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门手艺。”

“我会的手艺多了,以后你都会看到的。”

“你这是在鼓励我吗”

“你觉得是就是吧。”顾飞泉不小心将果皮削断了,啧了一声,刀尖往下垂,轻抖一下让果皮掉进了垃圾桶里,接下来便随意些了,最后将苹果切成一块一块的,用牙签一口一口地喂顾槐吃。

顾槐饭来张口,感觉挺陌生,坐在他床前的还是在外面长大了二十八年的儿子,一时五味杂陈。

要说他对顾飞泉的感情肯定是没有对顾砚秋深的,甚至一开始把他接进来,完全是因为愧疚,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了解了这个孩子的人品和能力,渐渐起了把他当作顾砚秋的副手来培养的念头,论起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在他那里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这点他和顾飞泉都心知肚明。

上一辈的恩怨,受到牵连的永远是无辜的下一代。

“你妈妈呢”顾槐吃了半个苹果,摆摆手表示不要了。自从顾槐醒过来以后,还没有见到贺松君。

“回家了。”

“她是不是很不好”顾槐面露愧疚。

“您也知道啊”顾飞泉嘴角一挑,勾起讥讽笑意。虽然他妈妈有不对,但毕竟是生他养他的母亲,顾槐的所作所为对他来说没什么,对贺松君来说却是晴天霹雳。

贺松君是他妈妈,顾飞泉再了解不过,她口口声声说着是为了顾家的家产,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是为了顾槐。尤其是进门后顾槐对她很好,她一个普通的没什么远见的妇人,逐渐便将天平往顾槐那边倾斜,顾槐是她的旧爱,是她的丈夫,也是她后半生的依靠。现在陡然得知这个真相,一时接受不了再正常不过了。

顾槐长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你们。”

顾飞泉反问“真的是你对不起我们吗”他紧盯着顾槐的眼睛。

顾槐眼眸平静无波“不然呢”

顾飞泉跳过这个话题,径直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顾槐“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