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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母子分离(2 / 2)

  刚才去过地狱堂,见过了许多凶残的画面,这是禅池提前打了预防针。因此此时的郑三娘,不再害怕凶僧,上前行礼:“妾身郑三娘,见过大师。”

  这凶僧正是普空。他转过身来,让郑三娘坐在面前。

  普空带了一张黑铁面具,虽然呆板怪异,但比头上的伤疤,要让人舒服多了。郑三娘谢了一声,盘坐在普空斜对面。

  等她坐定,普空立即问道:“魁元老弟,现况如何?”

  此话一出,想起父亲生死难料,郑三娘伤心地抽泣起来。

  见此情形,普空就知道事情不妙,他后悔了,不该问这句话。当年郑魁元为了妻女,偷偷跑回来,曾和普空见过一面。普空原本以为,他会终老家中,没想到,他还是去了前线。普空感慨不已。

  也难怪,家乡即将遭难,以郑魁元的秉性,在家一定呆不住。但不了解具体情况,普空也不知道如何劝说郑三娘。

  过了一会儿,从悲痛中回过神来的郑三娘,将郑魁元再次从军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普空。普空摇头长叹:“社稷崩摧,难以安居,人人命运多舛,魁元老弟,按耐不住,也是在所难免了!”

  郑三娘担心地问普空:“难道几百年前的蒙元帝国,又要在咱中土,重新在出现吗?”

  普空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掏出曹文恭的信,交给了郑三娘。郑三娘慌忙接过来看:

  世侄恭请普空大师:

  当今天下,江河破碎,社稷倾覆,南京沦陷。胡虏铁骑,近在咫尺。乡党社民,惊慌失措,有识之士,皆奋起而捉刀。此存亡一线之时,世侄虽文弱,但不能置身事外。

  然此次中华蒙难,以侄愚见,比靖康之后,更加险恶。我朝李成梁,养虎为患,女真颇识我中华之礼法,以汉制汉。先有辽东势穷之将跪伏,后有北京旧臣弹冠而拜。奸佞污流,助满洲毁我中华,实乃令人痛心疾首!

  崇祯归天,群龙无首。洪武子孙,或庸或昧,争名夺利,互相攻讦。东林清流,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谢君王,迂腐无能,祸国殃民。其他各流,更加不堪。

  各路诸侯,各怀鬼胎,胡虏一至,纷纷易帜。他们抗虏汤稀,攻华猖獗,不到一年时间,铁骑已踏入咱江南境内。

  此纷乱世界,纵使我辈持刀抵抗,恐是杯水车薪。虽无济于事,也要战至最后一滴血。固执随父之志,绝不为虏奴也!

  吾儿年幼,望代为管教,切莫从文,精修武艺。如若复兴有望,则凭武拯万民于水火。若无望,则随大师遁入空门,万不可为胡虏奴也!世侄来世结草衔环,以报世叔大恩!

  今生缘分已尽,然吾妻年岁尚轻,大好年华尤为多也。望世叔代媒,寻一晓理之公子,莫负青春。

  时局紧迫,不能详诉,繁琐皆由世叔定夺。

  世侄文恭泣血拜上

  ……

  郑三娘读完信,浑身颤抖,灵台崩摧,气塞魂散,昏死过去。普空急忙飞指,点中她数道气穴。禅池急忙过来帮忙,师兄弟二人合力,将郑三娘安放在禅床上。

  “师兄,你不该让她知道真相!”禅池埋怨普空。

  “国已经亡了,稍微真有点骨气的,家破人亡是早晚的事。生死离别,在所难免!”普空长长地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个侄女,外秀而内刚,宁折不弯。当年在辽东之时,魁元老弟曾和师兄提起过。早晚都要知道的事,不如早让她知晓,免得挂念。”

  禅池闻言,叹了口气:“那现在怎么办?”

  普空伸手把脉,亲自诊断病情。

  大悲之下,难免气塞心崩,郑三娘的气息,不但微弱,而且极为混乱。

  渡石继承了无暇祖师的医术,能够妙手回春,普空觉得或许他有办法,于是急忙对禅池道:“快把师叔请来。”

  禅池闻言,急忙飞身去请渡石。

  渡石师从无暇禅师,熟知医理,医术精湛。他秉承无暇禅师,慈悲为怀的释家济世情怀,几十年如一日,下山为附近百姓诊治,从不收取一钱,被附近百姓称为药仙翁。

  听说有人晕厥了,渡石急忙带上金针,随禅池而来。郑三娘伤心过度,脉象极为微弱,渡石连连施展十三鬼穴针,镇住了她纷乱的心脉。

  这十三鬼穴法,乃是唐代孙真人孙思邈所创,对因情伤而引起的惊厥,极有效果。

  过了很长时间,渡石缓缓拔出了金针。普空连忙打听情况。渡石摇头叹道:“秉性刚者心脆,你是知道些医理的,怎么会如此冒失?”

  普空将信递给了渡石。渡石看完,仰天长叹:“我佛家虽是方外之人,然山河破碎,恐不能置身事外,更何况是红尘中人!”

  三人皆念了一声佛号。过了一会儿,渡石写下一方,安排普空道:“命运已经注定,能活多久,就要看心念如何了。”

  普空闻言,心中有了眉目,谢了渡石。

  ……

  过了很长时间,郑三娘醒了过来,普空端了一杯水来。郑三娘顾不上喝水,忙问曹继武在哪里。普空回道:“吾师渡叶亲自照看,不用担心。”

  郑三娘闻言,放下心来,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普空叹了口气,试探地问道;“要不要,再见见他?”

  这个“再”字,普空说的极为的轻,透露出怜悯和无奈。怜悯的是母子分离的痛,无奈的是,为了技艺的传承,曹继武必须和母亲分开。

  郑三娘知书达理,普空话语里的感情,她怎么能听不出呢?

  胡虏已经打了过来,家父生死,杳无音信。夫君也已经怀抱必死之心。剩下的孤儿寡母,在乱世之间,生存的希望,极为渺茫。如今儿子由普空大师抚养教育,这远比跟着自己强多了。既然儿子有了好的门路,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再见上一面,除了缓释自己的思念之情,还能有什么好处呢?如果儿子见了自己,心中有了羁绊,这必定会影响他的学业。基础不牢,对他的将来,将会不利。

  郑三娘思索半晌,内心极为矛盾。作为母亲,当然割舍不下孩子。可如今这世道,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割舍不割舍的问题了。曹继武要想长大有出路,必须具备一身本领。亲情的牵绊,反而会影响他的成长。

  郑三娘是郑家唯一存活的孩子,郑魁元对她的教育,可谓是花了不少的心血。因此郑三娘熟读诗书,深谙事理,其理性的辨识能力,远远高过寻常的女子。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郑三娘忍痛割舍亲情,放下心中的羁绊,对普空决然道:“夫君忠肝义胆,定不会为胡奴。五百年前的历史正在重演,天下大势,非妾身一柔弱女子所能挡。身为汉人,纵是身死,也决不为胡虏做奴,妾身愿随夫君而去!”

  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见识,普空吃了一惊。但见郑三娘眼神坚定,必死之心决然,普空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两分建议,三分关切和五分祈求:“继武尚在幼年,双亲若全亡,心中必有缺憾。长大之后,可能会……”

  没有双亲的孩子,缺陷是在所难免的。普空没有说完,郑三娘已经难以抑制自己的心痛,低头抽泣起来。

  过了一会儿,等郑三娘的情绪稳定了些,普空按照自己的设定,对郑三娘建议道:“授业恩师云摩道人,在这九华山中,有一个隐秘修行之处,世侄女不如先到那里安身。等孩子长大了,再见上一面,弥补缺憾。到那个时候,再做出决定,世侄女,以为如何?”

  夫君不在,父亲生死不明,儿子又不在身边,所有的亲人都没了,这个女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普空的建议虽好,但长久的心理煎熬,郑三娘怕自己支持不下去,因此没有言语。

  普空察言观色,知晓了郑三娘所想,于是又对她道:“那里位于流云涧瀑布之上。居高临下,流云涧、东崖峰和万年寺,尽收眼底。去了那里,虽然继武不知道你的存在,但你却可以亲眼,看着他成长。”

  这一句话如旱苗得雨,郑三娘的心结,一下子解开了,连连冲普空点头。

  甲弑营一直在探查普空的踪迹,万年寺各个角落,都可能有眼睛。见郑三娘答应了,普空于是带着她,迅速隐秘地离开了万年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