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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邈邈故人庄(上)(2 / 2)


  她抱拳道:“那芳笙先行谢过了。”又想言陵甫诡计多端,若他暗箭伤人,岂不是让兄弟们犯险,若再多叮嘱,又像看不起他们似的,徒伤人面。因而她暗将一颗解毒丹,放在了一壶酒中,倒好之后,招呼三獠道:“薄酒一杯,暂敬三位了,等兄弟们回来,若岳主并无差遣,我们再不醉不归!”

  四人碰杯一笑,豪而饮尽。

  她请三獠把言陵甫捉上冥岳,也可对梅绛雪敲山振虎。又暗自想道:凰儿,血池图只能由我交到你手中。

  至此放下心来,追小凤而去。

  小凤进的洞来,当中挂着的,正是罗玄的画像,那个风雨之夜,还有其后的种种冷遇,一瞬间又充斥在了脑海之中,令她痛苦不迭,正在恍惚之间,这幅画居然变成了小滑头的脸,炉中香气尽散,鼻尖萦绕的,已是那幽幽寒梅。

  “凰儿,先不要运气。”

  说着取出一枚丹药,喂给了她。

  扶小凤坐好后,芳笙又点了她风池,天枢二穴,之后运功,吸出她体内中的阿芙蓉。

  纵然丹药绝妙,芳笙也不肯小凤有一丝凶险。

  小凤知道,除了余罂花,没有第二个人,肯布下这么多圈套,非将她置于死地不可。又想身后的小滑头有言在先,这次确实轻敌了,但面上不好承认,心中当然感念她来此地,千言万语,千情万绪,终化成了一句娇哼:“你说过不来的。”

  芳笙后怕道:“是我的错,你莫要生气,等出了这个鬼地方,你怎么罚我都行。”这时才无奈一笑。

  余罂花却突然一掌打来,誓要直取小凤心口。芳笙运气的双手不停,移形换位,想都没想,代小凤受了这一掌,却将余罂花震到了一旁石壁上,令她当即昏死过去。

  若说平常,这样一掌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如今,芳笙身受迷药遗害多时,不久刚压□□内汹涌反复的寒气,余罂花方才,却恰好打在她百劳穴上,那是她阴气上涌时,必经之位,可谓至关重要,重重叠加之下,她已受了极重的内伤,为了不使小凤察觉,她又强行运气,继续化解毒素。

  小凤对芳笙方才之举,大为撼动,又强自稳定心神,否则二人恐有不测,此时若贸然打断,芳笙处境将更为凶险,是以将二人功力,试着合在一起,只待自己迅速恢复,再好好探查芳笙脉息。

  好在一切顺利。

  她倚向石壁,任由小凤把脉,只因她内伤症状,与寒气弥漫时,极为相似。

  “不过是阴气从中作乱,她伤不到你,自然也伤不到我。”

  就连少林寺中,那四个慈字辈的小和尚,她都不放在眼里,小小内伤,亦不足为虑。

  小凤待要详查时,余罂花已醒了过来,口中嘲讽道:“聂小凤,你可真有本事,都半老徐娘了,还能将这样一个少年,迷的七荤八素。”

  她谋划了多时,本以为今日大仇可报,谁知这个少年出来坏她好事,为了聂小凤那样一个女人,居然连命都不要了,真是愚不可及!

  她正握着芳笙的手,输送内力,不忙和余罂花动气,只是回敬道:“假血池图,阿芙蓉,为了杀我,你也是煞费苦心了,不就是一个陈天相么,可惜他已经死了,如今依旧有人喜欢我,肯为我做一切,你却只能白白嫉妒。”上下看了看,又不屑道:“都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只知为男人牺牲,要死要活,真没出息。陈天相更是该死,他当初抢走了我两个女儿,其中一个,还不知被他遗失在何处,生死未卜,就冲这件事,他死一万次都不足惜,你当初帮他抢我女儿时,就该料到今日后果了。”

  虽然对陈天相,小凤心中未必如此,但她说出的话,从不心软。

  余罂花气的胸口不断起伏,悲愤之下,冷笑不止:“是啊,你这种无耻寡义的人,他对你怎会有一丝恩情!你杀了他,居然还侮辱……”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芳笙对着小凤笑道:“从没见过这么聒噪的人,我不想她多嘴多舌,我只爱听你说话。”

  正是如此,余罂花发现了内情,向芳笙攻来,被小凤一掌打翻在地,竟使出全身气力一挺,不知逃向了哪里,出口处九、十层铁门,登时落了下来,只能另寻出路。

  芳笙已饮了几口酒,待小凤再探她脉时,早与平常一般无二。

  她抚着膝盖,歪头问小凤道:“立时教训她,还是休息片刻,再去好好教训她?”

  小凤脸上愤恨,心中恼怒:余罂花今日是真惹到她了,她自然要亲手解决,但凡小滑头有一丝不适,她一定把余罂花五马分尸!

  于是二人暂歇片刻后,出了这间石室。

  此处就像迷宫一般,层层重重,环环相扣,似是没有尽头。

  小凤眼疾身快,一个起落,拦住了余罂花去路,却见她身旁,又多了四人。

  小凤嘲笑道:“哼,你一个人死不够,还要这么多人为你陪葬?”

  缠着方兆南而来的南北二怪,已为余罂花解开了哑穴,她对着一旁大喊道:“玄霜,快杀了这个女魔头,为你义父报仇!”

  玄霜二字,令小凤心中一惊,她三两下打掉女子手中长剑,撩开衣袖,果然有个玄字。

  小凤失神片刻,早有南北二怪,前来缠斗,二人口中还不忘调戏道:“美人也有功夫厉害的,此话诚不我欺。”

  代价就是,双双被打伤了气门。

  芳笙本想上去,好好教训那两个出言不逊的家伙,竟被玄霜拦在了前面,此时指尖凝聚寒气,芳笙向一暗处,发了枚冰针。

  玄霜脸上不可置信,又满是怨怼:“杀我义父的,你也有份了。”

  芳笙打算把一切承担下来,淡然道:“不是有份,而是一力为之,要报仇就来找我,别冤枉了她。”

  玄霜连连摇头:“武林中有谁不知道,你从不杀生害命。”

  芳笙叹道:“或许只是个误传。”随之痛心疾首:“他想杀凰儿,难道凰儿任他杀就是对的,他技不如人,自绝经脉,这也要怪到凰儿头上?”

  这样一个称呼,已然昭示二人关系。

  她紧握手中长剑,疾言厉色道:“我义父才不是那样的人,何况聂小凤是个大魔头,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

  芳笙也想封住她的穴道,岂有女儿直呼母亲的名讳?一想她襁褓之间,就被迫与小凤分离,从小到大,皆因陈天相灌输,而不满小凤,又是陈天相将她抚养至今,这倒让芳笙息了怒火,只为这母女二人惋惜悲痛。

  又道:“我不过说到了他的痛处,他羞愤之下,要与我同归于尽,但我及时抽身了,难道我还要把命,搭给这样一个小人不成?”

  玄霜立时举起了剑:“你一而再再二三的侮辱先父,若不是你有恩于我们,我早就不听你这些胡言乱语了。”

  芳笙心中为小凤悲苦,不住冷笑道:“你的义父,不过是掳人亲女的小人,你口中的大魔头,却是你生身之母。不信,你大可以问问你那位好义母,她当初是不是和你义父合谋,从凰儿手中把你盗走,致使你们母女不得相见。”

  玄霜呆住了,随即一剑刺来。

  芳笙并不躲闪:“不然凰儿为何要看你臂膊?的确是你义父所言,凰儿亲生之女,有一个玄字刻在那里。”

  一时之间,打击太大,手中长剑叮铃落地,她双手掩面,不知向何处奔去。方兆南一直被二怪护着,并未受伤,见此,他向其余三人使个眼色,二怪虚晃一招,同时余罂花拍向洞内机关,四人一起抽身,去追玄霜。

  石洞不住摇晃,尘土飞扬,芳笙扶住小凤,亦早已用一把折扇,护在她头顶,落灰一粒也没有沾到小凤身上。

  “我就不信,她不为自己留条后路。”小凤环顾一周,胸有丘壑道。

  而阴阳二气,早在芳笙体内横冲直撞,她面上却丝毫不显,心中想着:怎样都要撑到,带凰儿安全离开此处。

  芳笙又笑道:“真该带好兄弟一起的,他怎样都能探得出口,合我们三个之力,也能将那几道铁门打开。”又忽然想到什么,变戏法般,舒掌笑道:“凰儿,我们竟忘了这一对玉蝶。”

  小凤亦了然一笑,直接从芳笙腰间解下紫笛。

  “还是我来罢,你说吹哪一只曲子。”

  芳笙也不与她争,只道:“二十七字的《落梅风》。”

  两只玉蝶,在前面翩翩指引,时而抵足翻飞,小凤亦半刻不肯放开芳笙纤掌。走着走着,只觉芳笙掌内寒意大增,又以内力捂热,这时地上一摊血迹跃入眼帘,她唇边显现一丝轻蔑。二人寻至又一石洞前,余罂花却突然在前方出现,似有意引开她们。

  小凤顾及芳笙,又见余罂花故意现身,想是调虎离山,便并未追赶,心想:顺着血迹,加之玉蝶引路,他们定插翅难飞。

  余罂花见事未遂,只好拼尽全身力气,向前缠斗,被小凤一掌打退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芳笙倒不在意道:“玉蝶快要找到他们了。”

  果不其然,左前方正是他们藏身之处。

  见有三人正合力打开石门,小凤倒也不忙动手,打算以逸待劳,待他们成功后,再一网打尽。

  只听一声巨响,石门炸裂开来,余罂花叫方陈两人先走,她与二怪,合力断后。

  小凤依旧不理会这三人,只顾紧握住芳笙,携她一起破水而出。

  这下可以好好算总账了,于是余罂花被小凤打入了深海之中,再要收拾二怪时,芳笙拦道:“凰儿,这里有我,去追玄霜罢。”又想此处离少林寺不远,她和小凤商量道:“若遇到和尚拦路,芳笙盼你能稍稍留情,此间事了,我会和你细说。”

  南北二怪远远不敌芳笙,思及此,小凤一挥锦袖,踏枝而去,却留下了一句话:“少林寺的几个小秃驴,还不配我动手。”

  芳笙远远对她笑道,竟有如在她耳畔窃窃私语:“岳主何等豪杰,芳笙铭感五内。”

  不舍之间,倒转身道:“你们两个,是依平常那般,单打独斗,还是捐弃前嫌,二人携手?”

  北怪却上前指着她道:“小兄弟,你胡说什么。”

  南怪忙道:“错了错了,北怪你错了,你看他雪肤花貌,唇红齿白,秀眉入鬓,凤眼生辉,倒像个小姑娘,和那位美人一样漂亮,也是个大大的美人啊!”又问道:“北怪,你看他像不像一个人?”

  北怪摇头晃脑,围着转了两转:“南怪你眼神还是那么不济,我看他像两个人,不就是方才那……”

  “既然二位意见相左,就让我替二位选罢。”

  芳笙面上无喜无悲,出掌有如大海波浪兼天,磅礴无畔,二怪连她衣袖都沾不到,早已被席卷在地,同时惊道:“摩诃掌,你到底是何人?”

  她不屑一笑:“你们两个少林寺的弃徒,也配问我的来历?”

  二怪总算不再争执武功长短,合力向芳笙攻来。

  她又出指寂然绝尘,宛若置身疏松残月之间,其后指尖似朵朵青莲,渐次盛开,正是佛门绝技,妙生指,已将二人点在当地,非三五日,难以脱身。

  “记住,以后再敢对冥岳岳主无礼,这就是你们下场。”说罢,又以波旬掌,将一旁巨石化为齑粉。

  二怪不由心道:可见越是美人,功夫越高。

  若非此二人出身少林,芳笙今日绝不会轻饶。又对身后一人道:“回去,如你就此折返,方兆南会安然无恙。”

  梅绛雪笃定道:“你从不伤人性命,并非误传。”

  芳笙冷然一笑:“只是没杀过,并非不会杀。不妨告诉你,为了她,我什么做不出来,你对方兆南,不也是如此?连自己母亲都不肯认,还要与她作对,甚至将师恩全然抛在脑后。”

  她心下一震,面上依旧平静:“你一直不曾拆穿,我还是要谢过你。”

  芳笙只是不想让小凤伤心。

  小凤要对方兆南出手时,梅绛雪就想现身相救,却被一枚冰针点住,动弹不得。目前情形,更令她暗自计较道:如今看来,先不能与罗芳笙为敌,可长此以往,此人定会对兆南不利,也会令江湖腥风血雨,自己怎样都要试着劝他一劝。

  “你帮她屠戮武林正道,一定会受千夫所指。”

  芳笙却倨傲道:“我若果真在意虚名,也就不配喜欢她了。”

  不欲再和她多言,芳笙取出了一个玛瑙瓶。梅绛雪正要再劝时,幽幽晕倒在地。

  “这香我若不解,你就别想醒来了。”

  将梅绛雪放在白雁背上,她才服下仙鹤送来的七叶九芯碧萝。仙鹤轻啄了她掌心两下,似在安慰,又似在教育:你又任性了。

  芳笙轻抚其羽,笑道:“好兄弟,只能烦你,将我送上少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