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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总要成全一个人的幸福(1 / 2)





  卓维生病了,重感冒。他恹恹地趴在桌子上,不停地擦鼻子。我很过意不去,跑到他面前,一会儿丢包开胃的话梅,一会儿问他是否要看笔记。

  他一概摆摆手,瓮声瓮气地说:“离我远点,小心传染。”

  我对他说道:“要不是我,你怎么会感冒?你不管怎样也让我做点什么,否则我要内疚死了。”

  “那好吧,放学的时候你当司机。”他想了想,给出了解决方案。

  我却噎住了,我骑自行车载他?我怎么可能载得动他!我咽了一口口水说道:“能换个吗?”

  “先寄存,回头我总得跟你算,”他用力擦了擦鼻子,“你还是离我远点好,万一传染就更麻烦了。”

  “但是,”我刚开口,就被他打断了,“没有但是,离我远点!”

  我怏怏地离开了,一整天都在想怎么样弥补我的罪过。昨天夜里,他几乎冻僵了,一直当我的挡风墙,几个小时一直被冷风吹,到回去的时候,已经开始发烧了,嘴唇发紫。他还一直坚持说没事。

  连续一个礼拜,我一直忙前忙后,帮他抄笔记,督促他吃药,给他买开胃的零食。他开心地大笑,直说:“我这感冒真是太值了!”

  我狠狠地拍他,他立刻趴在桌子上装死,害得我又白焦急一场。

  就这样到了寒假,为了感受到高考的紧迫性,寒假作业比暑假作业多出整整一倍,我们都很郁闷,整个寒假写作业写得天昏地暗,倒更怀念上学的时候,至少还有朋友可以说说话。多打电话也不合适,妈妈会不停唠叨,高二了,应该有点压力,高考很快就到了。

  接到卓维的电话时,我正做数学做得头昏脑涨,连听了三句,才知道是卓维。他在电话那头笑道:“你写作业写傻了?都不知道我是谁?”

  “啥事?”我总算反应过来了。

  “晚上出来玩。”他说。

  “出来?这么冷的天气,外面雪都没化,出来干什么?”我最怕冷了。

  “出来,包你不后悔。”他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有点心动了,这么长时间我只出过两次门,一次走亲戚,一次买酱油。和块被阴干的猪肉差不多了,而卓维总是有办法过得不那么单调无聊,再说,这么久没见他,我很想他,特别是数学题目做不出的时候。

  我向老妈请了假,裹得和一只熊差不多,兴冲冲出门了。

  街头白雪皑皑,呼出的气和雾一样,我站在路灯下等卓维,身边不时经过情侣,亲密地抱在一起,手里还捧着大把的红玫瑰,在白雪映衬中格外妖娆,映红了一张张幸福的脸。

  花店门口煽情地写道:情人节玫瑰促销!我方才想起,今天是二月十四号,情人节。

  卓维提着一个大号的黑色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笑嘻嘻地出现在路边,对我说:“走,带你去玩。”

  “去哪玩?”我好奇地盯着他那个大塑料袋。

  “现在不告诉你,到了再说。”他用力收紧塑料袋,生怕露出一丝破绽,被我瞧了去。

  “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什么时候好奇心那么重了?”他换了只手提塑料袋,“不许偷看。”

  我一路不停地盘算那个袋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吃的?不太像。玩的?会是什么玩的呢?

  “今天是情人节呀!”他发出一声惊讶的喊声。

  我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随口问道:“你是不是要去陪你的情人?”

  “我倒是想,可这不是约了你吗?”他叹了口气。

  “你要是真想约你情人,我就先回去了。”我说完立刻转身,心头冒出无名火焰。

  “逗你玩呢,”他笑着说,“走吧,快到了。”

  “别心不甘情不愿的,到时候后悔又要怪我,我可不管的。”我顿了脚步。

  “你还真信我有情人?我真的就那么花心?就算我真那么花心,会有女孩子喜欢我吗?”他摇摇头,“你看这街上,这么多情人在拥抱,你觉得你一个人回去合适吗?我一个男光棍请你一个女光棍去玩,度过寂寞无聊又备受刺激的夜晚,不是挺好的吗?”

  “呸,你越来越会胡说了。谁寂寞无聊又备受刺激了?”我忍不住笑了,“我忙着呢。”

  “你在接到我电话之前在干什么?”他问道。

  “在做数学题。”我说。

  “情人节做数学题,难道还不寂寞不无聊吗?”他洋洋得意起来,“我还是拯救了你的情人节夜晚。”

  “别胡说,学生情人节可不都是在写作业吗?”我白了他一眼。

  “是吗?你一会遇见熟人可别紧张。”他随手指着街对面,“那个是一班的。”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似乎有点眼熟,“我又不认识。”

  “那个你总认识吧。”他指着后面,我顺眼看去,竟然是凌嘉文!他身旁站着的是王美心!两个人有说有笑,似乎很亲密。

  我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觉,卓维怪腔怪调地说道:“优等生也过情人节嘛,是不是?”

  “走。”我低头往前走,卓维叫住了我,“你往哪里走?该拐弯了。”

  一拐弯就遇见了文雅,她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见我们,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说:“这么巧?”

  “嗯,你在干什么?”我觉得奇怪。

  “没什么,”她掩饰自己的情绪,掏出一盒巧克力递给我,“来,吃巧克力。”

  我接过来,迟疑了一下,这盒巧克力包装得很漂亮,外面用彩色的包装纸包起来,还贴着一朵小花,她又拿了回去,用力把巧克力外面的包装纸撕开,野蛮地掰成三截,递给我和卓维一人一块,“吃。”

  我费了半天劲才把巧克力外面那层锡纸撕开,文雅用最豪迈的姿势把那块巧克力连纸一起扔进嘴里,狠狠地咬了几下,咽了下去,随即问道:“你们干什么去?”

  “不知道。”我指指卓维,“他跟我打哑谜呢。”

  “你们去玩吧,我先回去了。”她拍拍我的脸,笑得很难看。

  “和我们一起去吧,包你开心。”卓维说,“就算我打算把菲儿卖了,也有个人证。”

  我用力攥紧文雅的胳膊,“走吧,一起去吧。”

  文雅同意了,只是一直低头不说话,我和卓维在一旁讲了很多笑话,终于把她逗乐了。

  “到了。”卓维指着公园说,我们狐疑地看着他,公园里白雪皑皑,湖面上结着一层薄冰,人迹罕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到这里干什么?”文雅看了看,“好黑啊。”

  “来来,跟我走。”他带着我们走到公园中心的桥上,终于打开了那个黑色塑料袋,原来里面藏着一大兜烟花,他笑嘻嘻地取出一个放在雪地中间点燃。

  我们站在雪地里,不停地笑着闹着,夜空中,烟火闪耀,照亮了我们的笑脸。文雅和我起先不敢去点燃烟火,后来手里拿着小时候玩过的烟火棒,在手中一圈圈地绕着,尽情嬉闹,忘记了寒冷,像小孩子一样,打起雪仗,堆起雪人,直闹得公园管理人员驱逐我们,才嘻嘻哈哈地跑出去。

  我们捧着奶茶,站在屋檐下面,天气很冷,不一会工夫,天上飘起了雪花。我伸手去接,忽然想起了范晓萱那首歌:“雪一片一片一片一拼,拼出你我的缘分……”谁是我的雪人?

  我们仰望着天空,雪花大片飞舞,落花般缤纷,飘飘洒洒落在身上,手心里湿湿的,希望能留住的每片雪花都化成了水。

  卓维说:“别傻了,留不住的。”

  留不住的,和烟火一样,只有刹那芳华,转眼之间就消散了,留下的只是记忆中那个片段,一眼万年,也许有一天连记忆都会慢慢淡去。时间会吞没一切快乐的,痛苦的,悲伤的。我只能看着我手心里的雪花,在它未融化之前,眼睛不眨地欣赏它的美丽,不敢错过每个瞬间,它从落到我手心就开始融化,像我们的生活,慢慢分崩离析。

  我让自己狠狠记住今天晚上的烟火、雪花、欢笑,储存在记忆的房间里,如果有天我不快乐,我就要用这夜的快乐冲淡我的不快乐。

  我们先送文雅回家,接着卓维送我回家,昏黄的马路上,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响,雪越下越大,身上不知不觉积了厚厚一层,脚冻得发麻,好不容易到了楼下。我迈着冰冷的脚往楼上走。

  “菲儿,”卓维叫住了我,我转头看着他,“嗯?”

  “情人节快乐。”他欲言又止,笑得生涩,站在雪里,像个大大的雪人。

  “嗯,情人节快乐。”我忽然觉得脸上发烧。

  “那学校见了。”他笑着说。

  “你快回家吧,雪好大。”我说。

  “我看你上去就走。”他仰头看着楼上,“快上去,我站在这里看。”

  我没命地往楼上跑,每到一层,都狠狠用力跺脚,楼道的灯光随着我狠命地跺脚一层层点亮,我站在五楼往下探看,他还站在雪地里仰头看着我,厚厚的雪花盖在他身上,不知道他是不是冻僵了。

  我用力摆手,示意他我已经安全到家了,他终于动了,对我挥挥手。我示意他赶紧回家,漆黑的夜里,楼道里的灯光渐渐熄灭,看不清他的脸,他终于离开了。

  那天晚上我在被窝里躺了好久,冷得睡不着。我觉得恐惧,不知为何而生的恐惧,我想起卓维,和他有关的一切,一遍遍说服自己,熄灭心头那点怀疑的小火苗。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他喜欢的是王美心,他自己都说过的。王美心比我强太多了,我肯定是自作多情,别胡思乱想了。你比谁强呢?人家怎么会喜欢你呢?他照顾你,只是把你当朋友而已,他性格比较张狂,所以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情都不奇怪,千万别乱想,否则连朋友都没得做。

  同样的话,文雅和我也互相争论了一番,她坚持认为卓维是喜欢我的,而我坚持认为她误会了。辩到最后,不了了之,文雅最后说了一句:“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我倔强地说:“若是我自作多情,那我才后悔呢。”

  我本想问她到底情人节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完全不愿提及。后来听安心说,那天夜里,文雅收到本班男生的一块巧克力,吓得慌张无措,她对那个男生很不熟悉,死都不肯收那块巧克力。

  就在他们推推搡搡的时候,陈诺和楚清出现在街角,那个男生笨手笨脚地把那块巧克力硬塞到她手里,又表达了对她的爱慕,楚清鼓动他去追文雅,他认为如果文雅和别人在一起了,陈诺可能会改变心意。

  文雅远远地看着他们,默默把那块巧克力放进口袋里,大步离开了。

  文雅折磨了那个男生一个月,让他接,让他送,不断找出各种精灵鬼怪的事刁难他,人前人后以那个男生的女朋友自居,弄得人尽皆知后,和那个男生分手了。那个男生觉得自己十分委屈,到处说文雅是个坏女孩,一时流言蜚语,人人议论纷纷。

  “何必呢?”我问文雅。

  “人生能有多少年青春?”她反问我。

  “那也用不着把自己搭进去。”我看看在远处的陈诺和楚清,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无所谓,他们说什么,我不在乎。何必都搞得那么辛苦,总要有人快乐吧。”文雅笑笑,“再说,楚清算什么?没什么了不起的,陈诺高兴就好。”她的笑容和那时的安心一样,恬淡而悲伤。

  总要成全一个人的幸福,无论结局怎样,至少不要留下遗憾。这就是你对待朋友的方式吗?

  高二下学期,离高三只有一步之遥,不需要老师们施压,所有人都换上了严肃认真的面孔,不论走到哪里,手里都要拎着一本书,甚至闲聊时也不自觉地聊到某道题目,似乎不这样做就不安心,不这样做就对不起自己。上晚自习的同学锐减,基本都改在家里开小灶,各种各样的复习资料如雨后春笋般填满了书桌。

  教室里面充斥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在教室里面说笑的同学声音变小了,生怕影响到旁边的人用功。

  我很焦虑,数学成绩略有提高,却不能解决实际问题。我决定破罐子破摔,干脆彻底不再管数学,我痴心妄想用其他功课拉平总分。

  卓维十分不赞成我的想法,“你就算所有功课考得都很优秀,也不可能拉平一门功课的分数。”

  “我不想再浪费你的时间!你为了教我数学,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不如自己用功。如果不是我,你肯定会考第一的!”我烦躁地把数学作业用力丢在桌子上。

  “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什么了?”他问。

  “没有,总之,我不想再学数学了。你不用管我了,晚自习我不会再上了。”我翻开英语书,干巴巴地说道。

  “菲儿,你最近怎么了?”他蹲下来无奈地看着我,“为什么最近总是乱发脾气?”

  “不关你的事情,你别烦我。”我躲开他的眼睛,大声念英文单词,他站在我身边一会,转身离开。我念得更大声,我念了二十遍也没有记住。

  我强迫自己不要过度依赖他,不要遇见任何事情都第一时间想到他,不要习惯性喊他的名字,放学不和他一起走。找所有的借口,离开他出现的任何地方,甚至不要看着他。不要看着他忧伤不解的眼神,那样的无奈,像无助的孩子,让人心痛。

  我不能耽误他的学习,他有太多太多时间浪费在我身上,王美心说得对,凭什么自己不行,还要浪费别人的时间?他是可以考进一流大学的,我不能那么自私,为了自己,拖累他。

  我为了表明自己彻底放弃数学的决心,连作业都不做了。每天借别人的作业,草草敷衍了事。

  卓维很生气,他得知我每天抄数学作业的时候,问我道:“你还想不想去北京了?”

  “我和陈诺一起学美术了,以后不用学数学了。”我随口胡说。

  “真的?”他半信半疑,“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嗯,才决定的,我晚上要去学画画。”我把陈诺的课程照套到我身上。

  “那你这几天为什么老发脾气?”他似乎相信了我的话。

  “没什么,有点烦。”我乱翻着课本,有点不耐烦。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行,我知道了。学生会下午召开会议,不要迟到。”

  我看着他的背影脑子一时之间没有转过弯,我都忘记我是学生会成员这件事了。

  我又一次来到学生会,以文艺部部长的身份,参加第一次会议。会议室里面坐满了人,很多陌生的脸孔,我期期艾艾地坐在了门边的座位上,卓维坐在当中,因为背着光,看不清楚,只惊觉他的瘦削,窗外投进来的白影笼罩着他,风吹动着他的衣服,影影绰绰,忽然觉得那么不真切。

  “这是学生会第一次全体干部会议,上学期因为校方阻力较大,我们基本没有组织任何活动,这学期通过不懈努力和沟通,学校同意取消之前只让准备几个节目的方案,改由全体继续参加,并且同意改‘红五月’为艺术节。各位有什么想法和建议?”

  “这么早就准备‘红五月’了吗?不是应该先讨论春游的问题吗?”蓝清第一个问道。

  “去年有学校因为春游发生了重大事故,因而学校今年不同意春游,这个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卓维说。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学生会主席,与校方打交道的又不是我。”蓝清冷笑道。

  卓维靠到椅子上,冷冷地说道:“去年春游后往学生会传达这个消息的人是谁?”

  蓝清有点挂不住,低头玩着手里的笔,卓维冷哼一声放过她,又重复一遍刚才的内容,“今年学校同意把艺术节扩大,有资金支持,所以各位可以尽情发挥。”

  坐在他左手边的矮个男生说道:“我提议我们别搞大合唱了,真是太无聊了,一下午重复听好多遍,恶心死了。”

  “既然是艺术节,那我们能不能把那朵红花改掉,重新设计个标志?”坐在右边的一个女生笑道:“土得掉渣。”

  “对,我也觉得,那朵大红花太难看了。”立刻有人附和道,“我每次看到都觉得是50年代。”

  “既然都说不合唱了,那干脆节目限制也去掉好了,有节目的多出,没节目的少出,不要强制每个班级都要两个节目。”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半天,卓维听他们讨论完,问道:“还有什么意见吗?”

  “所谓‘红五月’,就是为了纪念革命先烈,当然要唱革命赞歌。大合唱属于各学校的传统节目,也是班级团结的象征,怎么可以减去呢?改变标志,舞台虽然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但是传统的意义也没有了,各位想过吗?”蓝清在一旁不阴不阳地说道。

  “我之前说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已经没有什么‘红五月’大合唱了,是艺术节。”卓维的声音里面透出一丝不耐烦,他转向我,“文艺部长,你说说。”

  我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没有必要规定每个班两个节目,可以在全校征集,有节目的可以多报,没有的话就算了,强人所难不太好吧,而且,我想没有人会喜欢大合唱的,歌曲规定得太死。标志和舞台的改变并不会影响艺术节的意义。还有,除了固定的舞台表演,还可以办画展、书法展,等等,开一些有关科技、自然、漫画的展览和演讲会,还可以办唱歌比赛,让艺术节的时间拉长……”我有点怕蓝清。

  “胡说!”蓝清跳了起来,生气地盯着我,好像我是什么罪人,“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这完全是不可以的,没有规定好的节目,每个班不出怎么办?节目太多了怎么办?现在有谁有那么多的闲心去管那么多?展览和演讲会没有人参加怎么办?”

  “我认为如果艺术节本身很有吸引力的话,会有很多人参加的,节目太多的话可以先举行小型的比赛,最后决定参加的节目。”卓维开了口。

  “卓维!你懂什么!”蓝清完全顾不上了。“太想当然了,把‘红五月’变成艺术节,还延长那么长时间,你以为谁有那么多时间来搞这个?筛选节目,你以为是春晚呢!一向都很少有人参加艺术节!”

  “我懂什么?”卓维终于火了,他站起身来说道,“那是因为你们把艺术节办得像考试!规定那么死!我懂什么!要么你来做这个主席,要么你给我滚出去!”

  会议室里面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没有人想到一向吊儿郎当的卓维会发这么大火。与之前那个笑容满面从不发火的前任主席相比,卓维说话太狠了。

  蓝清跌坐回座位,她的脸色由通红转为煞白,她是说错话了,但是卓维竟然这样不给面子,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卓维余怒未消,双手用力撑在桌子上:“我不管你们以前在周通手下是怎么做事的,但是你们给我听清楚,这次的艺术节我不要以前的模式,文艺部长,你负责这次的艺术节,其余的人配合工作,就这样,散会!”说完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不是吧?卓维开什么国际玩笑?我负责艺术节?我数了数,要重新设计台标、舞台、出宣传海报、选节目、编排……

  我数不下去了,赶紧爬起来去追卓维。

  “你不是开玩笑吧?”我一路小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追上他。

  他点点头,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我急了,“卓维,你不带这么玩我的。是的,我这几天心烦,对你态度很不好,但是你也不能这样报复我吧!”

  “我只是安排学生会的工作给你,哪里报复你了?”他声音冷淡,目视前方不理睬我。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交给我负责,我从来没组织过任何活动,我怎么可能做得了!”我一口气说道,“你还说当我是朋友,这就是你对待朋友的方式吗?”

  “说得好。”他停了脚步,直视我,“这就是你对待朋友的方式吗?你还当我是你朋友吗?每天放学拎着书包就跑,生怕和我一起走。下课的时候,和谁都可以说话,就是不能和我说话。你天天这么躲着我,好像我是怪兽要吃了你,请问这就是你对待朋友的方式吗?”

  他说得很平静,我却不敢抬头看他,默默地低头看着地面的蚂蚁。

  “如果你觉得,我不配和你做朋友,只要你说一声,我保证以后永远都不再骚扰你。”他说。

  “没有。”我努力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

  “那为什么你现在天天这么躲着我?”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忧伤。

  “我不想你浪费时间。”我终于熬不过良心上的折磨,“我数学是肯定没救了,你与其浪费时间教我,还不如自己好好学习。”

  “谁说你浪费我时间了?我教你的时候,难道不等于温习吗?”他说。

  “不一样的,你已经会了,重复很多遍,没什么意义。你可以用教我的时间去看别的书,我们下学期就高三了,我不能祸害你。”我越说越小声。

  “所以你就故意和我保持距离?”他好笑地说,“你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好好学习了?”

  我不说话,算是默认。

  “傻子,如果没有你,我压根不学习。你以为我这几天晚上在上晚自习好好念书了吗?我连着看了好多本小说。”他乐不可支,我眼光乱瞄,什么意思?没有我,他就不学习了?难道学习还是为我学的不成?

  “误会解除了,艺术节的事情怎么办?”我念念不忘被他强加在身上的包袱。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呀,你负责。”他说得轻松。

  我瞪着他,“不是吧!”

  “是啊,刚才会上说得很清楚呀,你的主意不错。”他一脸坏笑。

  我恨恨地瞪着他,扭头就走,这个天杀的卓维!

  “我会帮你的,你也可以去找学生会其他干部帮你。你不是一直很羡慕蓝清、王美心她们吗?现在你有机会,难道不想证明下吗?”

  我被说服了,不确定地又问了句卓维:“你保证一定会帮我。”

  “我保证,”他淡淡地笑,接着问道:“一起走吗?”

  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距离我发誓疏远他的一个月后,我们又一起回家,我很高兴,空气里面有着甜丝丝的味道,像槐花的味道。假如你先遇见我,会不会喜欢我?

  首届艺术节,这不是一般的重担,蓝清早早就放出话来,要好好看看她如何惊天动地,这话基本上是摆明,她绝对不会配合的。她果然故伎重施,不但自此后不再去学生会报道,即便去二班找她,她也推脱学习忙,没有时间。

  我一开始就不敢想她帮忙,算起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她也绝不可能出手相帮的。我只能寄希望于其他部长,可惜我只是个新兵,不要说其他部门的“老狐狸们”不理我,就连新走马上任的部长们也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布置下的任务没有一个人当真。

  难道要我一个人做?我琢磨了无数个台标后,觉得情况十分不妙。我问卓维应该怎么办,他笑着反问我:“你开过部门会议吗?”

  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个团队。我立即召开了文艺部的第一次正式会议。为了表示郑重,特意在学生会里面召开,我等了半个小时,八个人总算稀稀拉拉地到齐了。

  这八个人都是文艺部的老会员,有些也参加过部长竞选,完全不把我这个空降兵当一回事。他们神色很不耐烦,不停看着手表,“有什么事情吗?”

  我把想了很久的话一一道出,“学生会让我们部门负责本次艺术节的活动,是这样的,由于这次是把‘红五月’变成艺术节,所以有很大的调整和变化,对于我们来说,是一次重大的挑战,也是一次机会。这是我第一次搞这样的活动,大家都比我有经验,因此请大家帮忙想下活动的主题,有什么好的点子。”

  话说完了,下面八个人没任何反应,看表的接着看表,玩手指的接着玩手指。

  我低头看看手里的表格,找到副部长的名字,“曲娜,你觉得呢?”

  “你也说了,这是学校第一次搞艺术节,大家其实都没任何经验参考。”她斟酌了一会,“我觉得你找组织部长比较合适,组织部比我们有经验得多。”

  “既然是让我们负责,当然是以我们为主。”我强调一遍,所有人还是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有个人站起来说道:“部长,还有事吗?时间很晚了,我明天要考试,先回去了。”

  我瞠目结舌,会议开到一半,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勉强点头同意了,谁知道竟然带动了其他人,纷纷站起来,说各自都有事情,先走一步。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十分沮丧,用力把手里的计划书摔在会议室桌子上,摔得很用力,那八个人都停了脚步回头看我这个新部长。

  “都走啊,别在这里了,”我指着墙上文艺部的几个字说道:“你们算什么文艺部成员?千辛万苦要加入这里干什么?就是为了在这里说,我很忙,没时间参加活动吗?你们平时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现在有机会,你们却推说忙。谁不忙?学生会的哪个成员不是学生,哪个不要面对高考?如果你们只想全心全意地学习,我劝你们早点离开文艺部。你们是在为我做事情吗?是为你们自己!为了你们等待许久的机会,一中第一届艺术节,而你们自己拒绝参加!”

  几个人互相交换眼神,曲娜说道:“部长,我认为设计台标、舞台应该交给学校的美术组,科技展应该是科普小组负责的,另外组织部和宣传部应该管海报的宣传。”

  刚才嚷嚷着要考试的那个同学也走了回来,拿起计划书说道:“部长,你应该去找其他部里的人,他们不应该全推到我们部的身上。就算再有能力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啊!我会和舞蹈组的人商量这次的舞台表演,可能会做不好,但是我会努力的,为我自己。这次是我们部负责的最大的一个项目,我希望能够成功。”

  后来我才知道,文艺部是个鸡肋的部门,一直都被无视,只有在学校需要参加什么节目的时候才会想起文艺部来。几个人都心灰意冷,加上忽然掉下来个新部长,令他们极度不爽,他们本来商量好,故意让我为难,主动申请辞职,没想到我会来这一手。

  总算把工作开展了,我松了口气,至少有人与我分担了。我和卓维说我第一天开会的事情时,他笑得直不起腰,一直拍脸说脸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