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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2 / 2)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放肆,就在少年快要经过她时,突然停了下来,横出一管铁笛,揽住了她与妇人。

  他就那么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妇人面露不耐,忍不住开口:“这位小公子……”

  少年眸子弯了起来,脸上带着漫不经心却又温柔的笑容,无视妇人,径自问她:“丫头,今年多大?”

  他笑起来又更好看了,声音也懒洋洋的,沙哑,低沉。

  云娆不由得心生好感,想也不想,冲他笑了笑:“六岁。”

  少年眉梢微挑,扫了眼一旁的妇人,似是一眼看穿她的身份,或是早就知晓,好笑地问:“哦?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妇人脸色随着他的话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云娆怔了下,摇头:“不知道。”

  他轻声哼笑:“那你还敢跟他走。”

  云娆仰头,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不假思索道:“因为不想饿肚子。”

  兴许是这个答案太直白,少年忽然沉默,好一会儿,才又说:“跟我走也不会饿肚子。”

  云娆看着他,突然犹豫。

  少年身着锦衣华服,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气息,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云娆年纪虽小,却也知道,高门大户的丫鬟身家都得清白,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是个乞儿。

  她低下头,原本清亮开朗的声音,忽然怯弱起来:“贵人莫要开玩笑,知知就是个无父无母的乞儿。”

  关于自己亲人,云娆什么也不记得,唯一记住的,就只有自己的小名叫知知。

  她不想再抛弃,与其隐瞒自己的身份,回去之后又被卖掉,不如据实以告。

  少年笑了声:“看得出来。”

  她一下子瞪大眼睛,随后想起自己浑身脏兮兮的,头发还都打绺,脸上的泥虽然被妇人擦掉了一些,依旧惨不忍睹,就连妇人给她的棉袄,也因为她瘦到只剩皮包骨而松垮垮。

  的确显而易见。

  “等等,这丫头是我先看上的,已经有贵人要带她回去当丫鬟,你要丫鬟就去别的地方找。”妇人忽然出声。

  少年不予理会,径自下马,低眸看她:“现在,你还有另一个选择。”

  云娆的眼睛慢慢瞪大。

  “跟我走。”

  打从她被抛弃之后,再没有人给过她选择,一直以来,她都只能被迫接受一切。

  云娆仰首,怔怔的看着少年。

  少年很瘦,也很高,一身绛红银线暗纹华服,身披精白素面杭绸鹤氅,天寒地冻雪花纷飞,他满身都是雪,浑身上下却流露着温润如玉,如春风般的温暖气质,宛若天上谪仙玉人,不沾半点烟火气息。

  仿佛稍早前的阴郁气息只是她的错觉。

  云娆从很小的时候,就不相信这世间有神佛,倘若真有神佛,那为何祂们从未听到她那些再卑微不过的祈求,但在这一刻,她愿意开始相信。

  “好。”

  她刚开口,少年就将她抱了起来,不发一语地往后头的马车走去。

  “等等,等等,这丫头是我先看中的,是我跑了好几个乞丐窝才寻到的好苗子,你怎么能说抢就抢,就算真要抢,你好歹也得给我跑腿费──”

  牙婆在后面追着,少年从腰间拽下钱袋,头也不回的往后一扔:“滚。”

  她逐渐听不到牙婆的声音。

  马车里果然如她想象的那般温暖。

  只是里头不只有温暖的熏笼,还坐了另一个华服男子,剑眉星目,器宇轩昂。

  男人的眉眼与少年有几分相似,一见到少年抱着她上马车,英挺的剑眉就重重的皱了起来。

  “这几日你已经胡闹得够多,再胡闹也得有个限度!将一个来路不明的乞儿抱上马车成何体统,把人放下去,我绝不许你带她回京。”男人眼中掠过一抹厉色,声音极沉。

  云娆听见他的话,心中一紧,脏兮兮的小脸,瞬间变得比外头的大雪还要白。

  她又要被抛下了吗?

  少年将她安置在软榻上,拿起帕子,慢慢悠悠的擦拭着她的脸,眼皮抬都不抬:“今日是我与妹妹的生辰。”

  男人一怔,眼中闪过悲痛之色:“就算是这样,这个乞儿也不能──”

  “为何不能?”少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低笑起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压抑,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云娆屏着呼吸,缩着肩膀,动都不敢动。

  好半晌,少年才抬头,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冷酷:“父亲,我们与她,又有何差别?”

  他语气愤慨,音量却是极轻:“您说我胡闹,是,儿子就是胡闹,因为回京之后儿子连胡闹的想法都不能有!”

  男人瞬间哑口无言,失魂落魄的耷拉着脑袋,沉默许久,终是许了。

  云娆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这世间真的有神佛,从今往后,她再不用饿肚子了。当少年再次擦起她的脸,她忍不住,幸福地冲着他微笑。

  回京的路上,少年告诉她,从今往后,她不再是任人宰割与欺辱的小乞丐,从他带她离开苏州的那一刻开始,再不会有人欺负她。

  云娆似懂非懂,并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