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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1 / 2)





  信王素来不会武,又长期沉迷酒色将身子都掏空了,他以为就凭信王那弱鸡一般的虚软身板不能将她怎么样的,可他实在没想到,原来男人的嫉妒心也可以这么重,她被信王抽打的血肉模糊,却此时此刻才伤痕累累地呈现在他面前,他却又亲手,将她好不容易才愈合的旧疤重重揭开,让她鲜血淋漓地横亘在他眼前。

  明明来的路上还想着好好爱护她,慢慢求她原谅,为什么到了她面前,却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嫉妒和愤怒已完全冲昏了他的头脑,可现在想想他有什么资格妒忌和愤怒,当初她遍受羞辱命悬一线之时,陪在她身边的不是他,是安昶。

  如今他又凭什么去怪责她,怪责安昶,若是没有安昶,她说不定早就没命了,就算她真跟了安昶,他也没什么话可说。

  他轻手轻脚地替她拢好衣衫,解开他方才捆住她双手的束缚,她却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身子依旧不住抽搐着。慕琮心疼地将她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搂进自己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头顶重重阖上了双眼,嘴里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

  景映桐涣散的眼神终于重新聚了起来,她动了动身子,撕心裂肺的疼痛立马就朝她袭来,她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被揭开伤疤的疼痛已经让她完全麻木了。

  如果说刚才她还竭力想在他面前留住最后一抹自尊,可现在的她已经被层层撕开无所畏惧了。她轻而易举地就挣开了他的怀抱,她挪得离他遥遥有了些距离,就在床榻上冲他跪了下来,将头卑微却又沉重地伏了下去。

  “殿下方才也看到了,妾身残躯丑陋,已经无法再服侍殿下了。求殿下放过我吧。”

  “桐桐,我”

  她的衣衫随着下跪的动作又散了开来,她似乎再也不怕被他看到她的任何不堪,就这么毫无畏惧地将自己所有的伤处呈在他面前。他看着随着她动作揭展出来的伤口痛到撕心裂肺,他突然想到那日在云仪宫两个人的缠绵悱恻,她软绵绵地拥着她,将全身心都交托于他荡漾云游。可如今她却一身伤痕,再也没了那时候的娇艳若水,他们两个人,也从彼时的水乳交融,变到此刻的生分疏离。他伸出手去想扶起她,那手却亘在了空中,怎么也落不下去。

  “桐桐,我错了我不知道你伤的这么重,你跟我回去吧,我一定好好照顾你,这里条件太差了,不利于你身子的恢复”

  “回去?”她捂着肚子慢慢直起身子,脸上还有方才未干涸的泪痕,“我回去哪里,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当我死了,你就不能也当我已经死了吗?”

  “我不能,我做不到,”他眼睛里满是痛意地摇摇头,“我不会再叫任何人伤到你了就算违抗君命,与全天下为敌我也在所不惜,你的孩子我也会好好待他的你跟我回去吧,跟我回去,好不好?”

  “殿下莫不是忘了你母妃的事了?”景映桐垂下眼,故意捡他的痛处去说,“你知道强迫一个女子,她会做出怎样的反抗,你难道想叫你母妃的悲剧再重演一回吗?我和他真的很好,他为我放弃了那么多,我不能对不住他。以前我选择了你,却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现在我有孩子了,我只想好好保护我的孩子,只想平平静静地做个小老百姓。殿下,我不是跟谁置气。”

  她抚住自己的肚子,脸上终于渐渐温柔地平静了下来:“我只是累了,我喜欢现在的日子,即使没有锦衣玉食也没有成群的奴婢服侍,可我觉得很快活。从我进刑部大牢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回不去了。殿下,看在咱们以前的情分上,你就放过我吧。”

  慕琮张张口,心里苦涩的难受,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景映桐截断他想说的话,面目温柔地揉着自己的肚子接着说:“殿下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这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人能同你抗衡了,我是真心为殿下高兴。本来我的出现就是个意外,殿下就当我从未出现过吧。”

  她说完也不再看脸色苍白的男子一眼,整了整凌乱的衣裙就下了床,经过方才这么一番折腾她觉得浑身疲乏,她捂着肚子静静地蹲下去,一件件拾起方才被他扫落地上的小衣服,她的动作虽笨拙却也无比坚定地执着着,她再也不朝他看上一眼,似乎方才的震荡方才的挣扎没有存在过一样。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却突地出现在她面前,帮她捡着地上散落了一地的东西。她默不作声地轻轻拍打着衣料上沾染的尘灰,他悄悄又离她近了一点,想伸手去拉她却又缩了回来,他凝视着她安静无声的侧脸,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起来吧,你这样蹲着,对孩子不好。”

  她依旧低着头拍打着那怎么也掉不了的尘灰,有些干枯无光的乌发乱糟糟地垂落下来,遮挡住了她瘦削蜡黄的侧脸,他看不见她的神情,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方才裂开的伤口也要再处理一下,你别怕,一定能好起来的。”

  她却还是重复着那一个动作不理他,他心里担心她,有点急了起来,不由得伸手去拉她:“桐桐,起来,你这样对孩子不好”

  他这一下没扯动她,无奈之下只好两手抄起她细弱的胳膊去抱她,他方才抱她的时候就发现了,她虽有了身子,却比之前更轻了,只是他方才沉浸在怒气里没太管这些,此时一摸她肋下他才惊觉她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他轻轻往上一提就将她的身子扯了起来,她如一片轻羽般斜斜落进他的怀里。

  他想抱起她去给她瞧伤,却发现她还是无知无觉地低头拍打着那小老虎头上的脏污,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伸手撩起垂落在她脸侧的那缕头发,才发现她已经满脸都是泪。

  “怎么,是不是又疼了,”他看见她又哭起来心里怕了,擦着她干瘦脸颊上的泪珠小心问道,“不哭了不哭了,让我帮你上药好不好?”

  她的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串一般唰唰直坠,她的手指因为搓那布料搓得通红,泪珠点点地将那针脚拙劣的小老虎头渐渐打湿,将那上面的污迹也浸得晕染开来。

  他此时才发现她的手上竟还有未曾愈合好的冻疮,那以前玉葱般的娇嫩手指现在冻得又粗又圆,看起来像几根饱经霜冻的胡萝卜,经过她方才不住的用力擦拭,那指尖的红肿也更深地蔓延了开来,他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扯住了她手里的那块小小布料:“够了,别再擦了!”

  她一愣,眼眶里的泪却更快更重地颗颗砸在布料上面,丑丑小老虎头被她的泪水都打得有些歪了,她直直地盯着那脏污,眼里似乎再也容不下了什么别的东西。

  “都脏了”

  他一愣,手下的动作突地一软,他再也忍受不住,将她重重拥进怀里,捧起她的脸胡乱吻着她脸上斑斑点点的泪痕,心痛的仿若就要裂开了。

  “脏了就脏了,都怪我,都怪我,我赔你更好的不哭了好不好,乖不哭了”

  她却依旧神情呆滞,眼神只愣愣的看着那点污痕,脏了,都脏了,她也脏了为什么会被他看到这一切呢,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她,为什么就连让她与他体体面面地告别都做不到呢那具自己看了都会感到害怕的丑陋身子还是被他看到了,为什么非要毁坏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美好的回忆,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保留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呢

  突然“哐当”一声重响,大门被人重重踹开了,安昶鬓发凌乱,步履匆匆地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脸急色的程金移。

  “对不起殿下,我拦不住小公爷。”

  慕琮抬起头,在昏黄的幽幽烛火下跟安昶对视着,安昶只看了他一眼就将目光匆匆转向了一脸泪痕的景映桐,他突然大步过去一把将慕琮推开,随即将女子搂进了自己怀里,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柔声安慰道。

  “没事了没事了”

  景映桐手里还紧紧捏着那小衣服,她的脸埋在安昶衣襟前,泪水突然流的更凶了,她茫然无措地冲安昶举起手:“脏了,它脏了”

  安昶握住她的那只手,继续拍着她细弱的脊背看着她轻声说:“脏了没关系,我帮你洗干净,别哭了,孩子在肚子里也会跟着伤心的”

  慕琮仅仅隔着一步的距离,在摇曳的烛火下望着他们。他的手在身侧慢慢紧握成拳,因为太过用力手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他也不知为何方才安昶推开他的时候,他甚至没有阻挡一下,就由着安昶将她揽了过去。

  他突然想起上回在宫宴上那似曾相识的一幕,他将她的头扣在怀里,隔着觥筹交错,华美绮罗,与那个少年遥遥对视着,看着那少年眼中缓缓流过的失落黯然,他心里迅速地腾起了拥有她的骄傲满足。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他只能黯然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与那个曾经他不屑一顾的少年相拥,看着她在那人怀里一抽一抽的细瘦肩膀,他深刻而又疼痛地意识到,她不属于他了。

  他亲手将他的姑娘弄丢了。

  第二日景映桐是被身上的伤口疼醒的,睁眼看到小青在她床边的架子榻上睡的正沉。她缓缓地自己起身,却又拽的背上昨日裂开的伤口生疼,她身上所有较深的伤口几乎都裂开了,平时安昶和小青都清楚她的伤处,待她更是如玻璃娃娃一般小心翼翼,可昨天他对这一切无知无觉,在两个人的推拉抗拒中将她浑身陈伤又捅成了新伤。她将衣裳都脱了下来,让小青给自己上药上到半夜,连她自己都累得乏了,还没等小青上完药就在那疼痛中睡着了,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便是连她也不知道了。

  她默不作声地将叠放在一旁的衣裳穿好,穿衣时又是一场疼痛难忍的折磨,但她还是坚持着将衣服穿好了,那人不知道走没走,若是他还留在她家里,总不好叫他看到她这般衣衫不整的模样。虽说昨日叫他看到了她最不堪的一面,她也不可控制地在他面前失态了,但那种时刻有一回就够了,她不想再在他面前丢人了。

  她动作轻轻的也没吵醒小青,小青昨夜帮她上药实在是累坏了,就让小姑娘好好歇歇吧。

  她颤巍着步子,感觉自己像小老太太一样颤着双手慢慢推开了门,刚推开门就看见安昶坐在正堂里的那张粗木桌子前,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陶盅,他的那把宝贝剑也扔在了桌子上,这让他看起来就像路边坐着的酒客一般。

  只是男子的神态却极其严肃,在她开门之前一直屏声敛气地坐着,听见她开门的响动才紧张地站起身来。

  景映桐本来还有点郁郁的心里顿时被他逗乐了,她一手扶着门框看着他笑道:“你这般严肃做什么?”

  “我怕吵醒了你,”他声音也是轻轻低低的,而后似乎想起来她已经醒了他不必如此,清越的嗓音终于自喉咙里大把流了出来,“你有没有好上一点,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你昨儿个不还说去王大哥那里帮忙呢,怎么也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