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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2 / 2)


  少棠那套房子也是两间屋,孟小北住大屋,小屋先后住过好几位二三十岁年轻叔叔,长得都差不多的寻常脸,打扮也是普通机关办事员的灰蓝制服,来去匆匆,对小北态度温柔和蔼,然而从不细聊或者表露身份。这些叔叔经常出差,常年不在家就将屋门紧锁。孟小北有时好奇,偷偷试图撬门,竟然没撬开,又想爬窗户从他这屋爬到隔壁,结果窗户也紧闭反锁拨不开,最终只得作罢。

  这还是少有的那么两回,咱小北爷爷想干个什么坏事,竟然没干成、失败了!

  当然,后来他长大后从他干爹口中隐晦得知那些叔叔的真实身份,据说都是一群从来不穿军装的军人,从事隐秘战线,他干爹的舅舅手下的一群“特工叔叔”——也难怪自个儿当初傻了吧唧去撬人家的门,没有得手!

  此是后话。

  ****

  再说孟小北在北京念书的事儿。他虽然移民帝都,户口却移不过来。一个户籍制度,那年代卡死多少英雄好汉的前途出路,孟建民一家四口亦是如此,当初从北京大拨分配到岐山兵工厂,户口随之全部迁到陕西。孟小北来北京念书,属于插班借读生。

  他二年级插班到八里庄小学,家里每年为他缴纳八十元借读费,其中给学校五十,给区教育局三十。

  一开始是八十,后年逐年猛涨,到八十年代就已经几百块了。

  当时许多知青将孩子送回北京上海读书,学校就是控制外地借读生源。八十元不是小钱,孟建民在西沟那边儿每年节衣缩食给老大攒借读费学费生活费,再汇款过来。少棠得知后,说,咱俩一人出一半儿。

  小北爷爷奶奶一听不干了,这哪行呢,这我们家长房长孙,我们有抚养责任,再怎么说不能让你一个外人掏学费。

  少棠跟孟奶奶说:“您把我当外人,那我以后不来看您了!我一个外人我多不好意思进您家门。”

  孟奶奶可待见潇洒帅气的少棠了,着急地说:“你在部队里攒个津贴不容易的!留着娶媳妇买冰箱缝纫机大衣柜吧你!”

  少棠笑得露出白牙:“媳妇在哪,还忑么没见影儿呢,我每天吃住在队里,根本就没花钱地方,不给小北我就花到别地儿了!”

  “孟建民是他亲爹,我是他干爹。我不能白让他喊我一声爹。”

  “再说,小北以后有出息了,发达了,让他以后再孝敬我、都还给我,想忘了我这茬儿都不成。”

  少棠当时这么说的。

  贺少棠所在的团调进北京,没下到军区野战部队里,而是重新整编组建起几个警卫连队,担任市内重要保卫任务。他们中队训练宿舍大院就在呼家楼,平时负责附近市委机关的保卫警卫任务。贺诚说,这样你离得近,老子盯着你。

  即便离得近,当兵的也不能见天请假回家看孩子。孟小北基本一个月能见他干爹一面,少棠有时会抽空回来一个下午,陪他玩儿,了解最近思想动向,或者回来睡一个晚上。

  孟小北进了学校。他一个外地来的借读生,不用他干爹罩,照样混得如鱼得水。

  他自从踏进学校大门第一天起,从来就不是成绩优秀的学生。然而,他也不怵上学。

  那时的孟小北,已然初具未来帅哥雏形,削尖瓜子脸,胳膊腿细而不弱,瘦而不柴,显出硬朗阳刚的轮廓,一双细长的眼眯起来时,您还别说,与那些传统审美标准中浓眉大眼男孩相比,别有一番吸引力。因此,操着一嘴陕西风情普通话的孟小北一进校门,就是他们年级颇引人注目的男生。

  他在操场上跟同班同学踢过一场球,校门口互相借钱买过几次冰壶,立刻就和男生都混熟了,玩儿成一片。男生都是傻玩儿的年龄,没什么地域小团体概念,谁有意思就待见谁。孟小北在同学间一向人缘很好。

  “孟小北,把你脖子上项链摘了!像个什么样子!……”

  他们班班主任,一名四十岁的口齿严厉的中年妇女。

  孟小北低头隔着衣服摸到硬硬的弹壳:“这不是项链。”

  班主任说:“拿红绳拴着不是项链是什么?学校校规不允许带首饰。”

  孟小北眼珠一转,说:“这是我护身符,庙里求来的开光的……我戴了能保我好运。”

  他的护身的铜弹壳常年套在衣服里面,贴着皮肉,脖子上还歪套着红领巾,红领巾从来就没戴正过!

  这条红领巾,是戴了扒,扒了再重戴!每回犯错误被老师处分,处罚就是扒掉红领巾,黑名单挂上小黑板示众,写一千字检查,教室门口罚站……小学校里七十二套中国式教育方式,孟小北当年通吃,这套路他门儿清!

  以班主任的话说,孟小北这孩子,他一定是有多动症!

  “孟小北,你在桌子下面搞什么呢?”

  “孟小北,你跟后面的孙媛媛开什么小会儿呢,聊什么呢?”

  “孟小北,吴伟丽的辫子是不是你给系到椅子上的?!”

  “你课桌里掉的稀里哗啦一地,都是什么玩意儿!!!”

  ……

  要说老师对插班借读生完全没有心理上的歧视与不待见,也不可能。

  “从外地过来的学生,怎么就跟本地的不一样,性子这么野马?”

  “你父母都不在北京,对吧?父母不在就没人管你了,就都推给我们学校管,这像什么话嘛。”

  “一个孩子家庭教育怎么样,看你学校表现,我们老师就都知道了!你看人家孙媛媛,她爸爸是知识分子,是北师大教授!孟小北,你爸爸是干什么的,要不然你来告诉大家?!”

  孟小北不说话,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裤腰,表情有五分倔强,五分的不在乎。

  “咱们班孟小北,看看这数学考试成绩!……拜这两位转学插班来的同学所赐,咱们班这回平均分在全年级又是倒数!有这两名学生,考试分数就跟那个秤砣一样,把全班分数都拽下来了!”

  老师这些话,都是在讲堂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说出来,完全不顾及男孩的自尊。

  那个年代,甚至直到现在,学校里,课堂上,许多时候,在老师眼里,未成年学生似乎就没有脸面尊严需要维护,可以随意刻薄嘲讽与评断家庭*。

  “你说我就完了,你说我爸干什么?我爸怎么了?!”

  孟小北脸上嘻皮笑脸神色突然消失,看着老师。

  班主任正在气头上,被熊孩子气得更年期都提前犯了:“我说错了吗!全班就你最出格!”

  每次挨批,孟小北都是酷酷地把脸转向窗外,望着蓝天白云下的大操场,无声的抵制,心思仿佛在另个世界……

  班主任简直头疼死,让孟小北坐前面的位子,他转过头跟后面人神聊,在全班面前表演;让他坐后面,他玩儿前面女生的小辫,还跟全班同学混得都很铁,上课各种逗乐,尤其招女生喜欢。

  最后不得已,孟小北被老师把课桌挪到讲台右边,跟所有同学分开,前后左右都够不着,他的专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