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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2 / 2)


  这封信是要写给明郎,她心中有千言,提起笔来,却不知该写下哪一句,如此每晚磨墨铺纸,数夜下来,都没能将这信写完。

  信还没写完,变故就先发生。

  这日华阳大长公主,自从京中侯府来到紫宸宫,探望爱女皇后,太后娘娘知晓后,道今日恰好是华阳大长公主的寿辰,命人准备夜宴,以此为由,让后宫妃嫔们,一起凑趣游乐。

  夜宴设在一艘精致的画舫上,舫上珠帘绣幕、明灯高悬,两侧宫人款款划桨,拂漾清池流波,缓缓行进,宴上诸人皆向大长公主敬酒,就连贵妃娘娘,都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太后娘娘原怜惜贵妃身子不便,为让她好生养胎,并未着人通知她赴宴,但贵妃娘娘听说后,却主动来此,笑称皇后娘娘是国母,华阳大长公主,又是皇后娘娘的母亲,大长公主寿辰,她理应来此敬上一杯。

  华阳大长公主笑容满面地端酒就饮,道贵妃娘娘精神满面,腹中龙裔定也十分康健,生出来定是白胖小子。

  冯贵妃谢大长公主吉言,太后听了也自然高兴,宴上其乐融融,众人说笑不断,后画舫行至湖心小筑,众人又登筑看戏、用了些新湃的瓜果冰碗,至戌正左右方才宴终。

  走时未再乘舫,而是自湖心小筑出,沿着建在水面的浮桥慢走,夜风习习,挟着清凉的水汽,凉凉扑在面上,令人十分惬意。

  温蘅本陪走在华阳大长公主与皇后娘娘身侧,但浮桥不能允许这么多人一齐并排前行,自然当尊卑有序,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华阳大长公主等在前,她跟在后面,本正好好地走着,忽被人斜地里暗暗推了一把,直撞向斜前方的贵妃娘娘,与她一同坠水。

  一般官家女子不会游水,但温蘅不是正经深闺里教养大的,是个外人难以预料的例外,甫一落水,即很快浮游起来,将挣扎呛水的贵妃娘娘,抱浮起来,试着带着她往岸边游。

  温蘅力弱,实不能支撑怀有身孕的贵妃娘娘,好在“噗通”跳桥救人的宫人,也都很快游了过来,将她与贵妃娘娘救回岸上。

  陡然出此变故,众人一片慌乱,忙围聚前来,见两人都好好地喘着气、像是没有什么大事,方松了口气,太后娘娘急问:“好端端地,怎么都落了水?”

  温蘅正要回话,忽听贵妃娘娘痛呼一声,“太后娘娘,臣妾腹痛……”

  温蘅的心,陡然往下一沉。

  冯贵妃被急送回披香殿,圣上也闻讯自承明殿赶来,妃嫔太医们,皆挤聚在披香殿中,闻听外头通传“皇上驾到”,忙都下跪迎驾,圣上急匆匆走入殿中,草草命众人皆起,直接步向榻边,将刚灌了一碗药下去、脸色惨白的冯贵妃搂在怀中,问是怎么回事。

  冯贵妃吃痛地声若游丝,伏在圣上身前落泪,“……臣妾也不明白……楚国夫人为何要推臣妾……”

  站在皇后娘娘身后的温蘅,立即上前跪道:“臣妇并非故意推贵妃娘娘,是臣妇身后有人推了臣妇一把,臣妇失力撞向贵妃娘娘,连累娘娘落水……”

  因为事情险急,她无暇换衣,身上还是落水时的湿衣服,只因瞧着不雅,在外头披裹了一件披风,内里湿冷的衣物贴身黏在她身上,如蛇信舔舐,阴冷的寒意自心底滋生,温蘅如置身在漆黑的陷阱中,看不见来路,也望不见去途,只听圣上问道:“何人推你?”

  “……臣妇不知……”

  圣上又抬目望向众人,“可有人看见?”

  一片寂静,温蘅一颗心,已不知坠沉到何处,她微垂着头,也能感受到阖殿目光皆落在她身上,鄙夷的、不解的、厌憎的、同情的……混着冯贵妃轻轻的低泣声。

  “陛下,楚国夫人绝不会有意推贵妃落水……”是皇后娘娘的声音,她此时出声,既是为了弟妹,也是为了自己,如若坐实了弟妹谋害贵妃及其腹中龙裔的嫌疑,那弟妹为何如此,自与她这个无所出的皇后脱不了干系,皇后恳切道,“楚国夫人秉性柔善,与贵妃又毫无恩怨,怎会做这样的事?!而且楚国夫人是与贵妃一同落的水,当时她自己也生死一线,如若宫人抢救不及,或许已丢了性命,她为何要做这样损人害己的事情?!”

  旁人望不见的角度,圣上的手微微一震,与此同时,他怀中的冯贵妃痛哼一声,一旁宫人惊呼:“不好,娘娘见红了!!”

  重重帘幕落下,明明是夏夜天气,殿中气氛凛如寒冬,温蘅仍是跪在那里,望着宫人急切地捧水来回,清水入,血水出,不久,贵妃腹中胎儿不保的消息,从内传了出来,人人皆可想见楚国夫人将要面临的龙颜大怒,就连皇后,也不敢贸然将她扶起。

  温蘅一直跪在那里,双腿僵疼地仿佛已不属于自己,天将凌晨时,对殿中绝大部分人来说都足够漫长难熬的一夜即将过去,贵妃冯氏受惊早产、诞下死婴一事尘埃落定,太后因伤心牵动了旧疾,回宫休养,圣上从内走了出来,满面疲惫,见到地上仍跪着的人,僵了片刻,哑声道:“夫人随朕来……”

  冯贵妃何等深受帝宠、她腹中的孩子,在圣上心中,又是何等地位,阖殿人看着楚国夫人颤着腿站起身来,目望她都似目望一将死之人。

  “陛下,此事还需详查,楚国夫人不会做害人之事”,皇后亦怕圣上一怒之下、错杀了温氏,搬出与圣上情谊甚笃的胞弟道,“明郎……明郎不会看错人……”

  圣上只道:“你也守了一夜了,回椒房殿休息吧,注意身子。”

  御驾回到承明殿,温蘅垂首跟走在圣上身后,步入殿中,圣上微微摆手,殿中诸侍皆退了下去,温蘅能感觉到领着诸侍退下的赵总管,在临走之前,深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可也是在看将死之人?……

  她不愿如此冤死,她怎么舍得父亲、哥哥还有明郎,温蘅屈膝下跪,字字恳切道:“陛下,臣妇所说,皆是实言,臣妇如有半分谋害贵妃娘娘之心,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身前的大梁天子沉默不语,她笼罩在他的阴影下,她的生死,就只在他的一念之间,圣上从前待她,态度一向比较温和,但那仅仅是因为她是明郎妻子的缘故,可现在,她惹上了谋害贵妃龙裔的嫌疑,贵妃与龙裔,是圣上心尖之人……明郎妻子的身份,怎抵得了圣上滔天的怒火……

  温蘅愈发垂首,急为自己澄清嫌疑,“陛下,臣妇……”

  她话还没说完,那阴影已沉沉地压了下来,温蘅心中几近绝望,她心唤着明郎、阖上双目,却被挽着手臂拉扶起身,撞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中。

  第26章 入v万字章

  当得知她差点命悬一线,那种未曾拥有、就差点彻底失去的惊痛,震慑了皇帝,刚刚失去骨肉至亲的他,更是迫不及待地想握紧所珍视的一切,心潮激涌之下,之前的种种顾虑犹疑,都像被潮水全数冲去,他只是遵循本心地抱住了她,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皇帝的“本心”,彻底吓坏了他怀中的女子,起初的怔愣近呆滞后,温蘅回过神来,忙要推开紧紧搂着她的圣上,口中也急唤道:“陛下……陛下……”

  她身娇体弱,怎抵得过俊健的年轻男子,根本推不开分毫,挣扎之间,她身上的披风滑落肩头,露出里头半湿未干的衣裳,皇帝见之一怔,望着怀中急得满面通红、眸中满是戒备恐慌的女子,慢慢松了手臂,扬声唤道:“赵东林!!”

  承明殿的内监,遵赵总管之命,抬沐汤入殿,宫女们亦奉命伺候楚国夫人,引她至内间,侍奉夫人沐浴更衣。

  帷幕低垂,水汽氤氲,温蘅哪里有沐浴的心思,心里所想全是圣上方才那一抱,她忐忑不安地草草浴毕,拭干身子,换上了簇新轻柔的雪色单衣,坐在镜台前,透镜望着数尺长的乌黑湿发拖垂身后,几名宫女正手执毛巾,帮她轻轻擦拭着。

  温蘅人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心中却似翻江倒海、惴惴不安,从昨夜至今晨,她因贵妃之事惊魂未定,原以为圣上要问罪于她,结果却是那样亲密的举动,比之问罪于她,更叫她惊惶害怕,坐立难安的温蘅,哪里敢待在这御殿里,看着宫女们慢悠悠地擦发,越看越急,自己拿了毛巾过来,飞快擦着。

  刚擦了没几下,左右伺候的宫女们忽都跪了下去,原是圣上轻声走了进来,温蘅忍住惊惶站起身来欲行礼,圣上直接托扶住她的手臂、制止了她的动作——并不是从前的虚虚一扶。

  温蘅欲不动声色地挣开手臂,却挣不脱,圣上扶着她重又坐下,宫女们皆无声地垂首退了出去,温蘅坐在那方黑漆螺钿椅上,如坐针毡,“……陛下……”

  她不敢提方才那一抱,只道:“……臣妇没有故意推贵妃娘娘下水……”

  圣上在她身前坐下,眉宇沉凝,隐现着煎熬一夜的疲惫伤痛,嗓音亦是沙哑,“朕知道,夫人不会做这样的事……”

  此事算避了过去,可另一件呢……岂有臣妇只着单衣面圣的道理……岂有天子在臣妇浴后、入内相见的道理……温蘅默看圣上搭在她手臂处的手,还是没有松开,越想越是害怕,硬是抽出了自己的手臂,起身退后,与圣上保持着一定距离道:“臣妇卑微之人,怎可滞留御殿,臣妇请回南薰馆……”

  圣上却打断了她的话,“朕已让人传太医来了,让他给夫人号号脉,看看你有没有着凉……”

  温蘅道:“臣妇无事”,她仍是坚持要回去,在始终得不到圣上的允准后,屈膝叩行大礼,殷殷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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