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2 / 2)
连海苔都没有包,超越朴素,已经算是粗野的饭团了。
「……这个,该不会是便当吧?」
「不用怀疑,就是便当哦」
她狠狠地盯着我看。
即使很害怕,但我依然提出了意见。
「怎么说呢,总感觉,没有便当感呢」
「为什么?」
「该说是不够丰盛呢,还是该说没啥下饭菜呢。你这与其说是便当,倒不如说,感觉只是个白米饭的集合体吧」
「这样更有效率。既便宜,还不需要移动。连想中饭吃什么都省了」
不过这种吃法应该是卡路里效率最好的了吧。
毕竟那可是像身材魁梧的大将才会吃的便当啊。或者是相扑大力士们吃的大锅一样的量。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致命伤。
「这个便当,真的有营养平衡吗?」
「关于这点,暂时无视」
别给我无视啊。
这人的效率至上主义,咋感觉漏洞挺多啊。
「不过,说不定里面的东西够补足营养了吧。对吧,毕竟饭团里有各种材料。要是有小鳕鱼呀煮鸡蛋啥的话,营养应该还行」
「只放了盐而已」
禁欲主义者啊你。
想找个台阶给你下,却得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紧紧塞满了如岩石一般大小的盐饭团的便当……反而看起来像是一顿(环保)意识超高的午饭。可持续发展啥的?我也不太懂就是了。
班长蔑视着一脸困惑的我,开始吃起了饭团。
吃相很美。以前从未注意过,原来冰川葵是会这样吃饭的女人啊。真是新发现。
不过这点就暂且随他去吧。
主要我现在反倒是两手空空的。
毕竟我可没带便当来。
鬼知道会变成这种午饭形式。要是中饭吃便当的话,正常来说会提前打声招呼的吧。
该怎么办呢。要不跑一趟便利店吧,现在过去也不算晚。虽然有不吃饭这一选项,但由于认真读书了,现在肚子超级饿。而当我意识到肚子饿的瞬间,就变得抵挡不住饥饿感了。这也是常有的事吧。
「你没带便当吗?」
肯定没带啊。你又什么都没跟我说。
「这样啊」
班长说道。
说着,她紧盯着饭团。
「顺带一提,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是算约会吗?」
「是的。算约会」
「那顺便帮我做一份便当,有过这样的想法吗?」
「没有呢」
「……这姑且可是约会哦?」
「约会啊」
「……虽然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班长要提出与我约会,也不好断言。但既然事情都这样发展了,那给我做一份便当带来不也挺好的么,我甚至觉得,这样做才是合理的做法啊。」
班长复读了一遍。
宛如在海伦凯勒出生后,第一次想要去理解“水”这个概念的时候一样的氛围。不不,我可没打算问那么复杂的东西啊?(译者注:一天,老师在海伦凯勒的手心写了'water'「水」这个字,海伦凯勒不知怎么搞的,总是没法子记下来。老师知道海伦凯勒的困难处在哪儿,她带着海伦凯勒走到喷水池边,要海伦凯勒把小手放在喷水孔下,让清凉的泉水溅溢在海伦凯勒的手上。接着,莎利文老师又在海伦凯勒的手心,写下'water'「水」这个字,从此海伦凯勒就牢牢记住了,再也不会搞不清楚。海伦后来回忆说:“不知怎的,语言的秘密突然被揭开了,我终于知道水就是流过我手心的一种物质。这个喝的字唤醒了我的灵魂,给我以光明、希望、快乐。)
「合理的。好像确实如此」
班长在思考了许久之后,承认道。
「也就是说,冰川不得不承认,事情已经发展到,冰川得将便当分给佐藤同学才行了么。」
「我可没有催促你的打算啊。只是因为这样下去的话,只有我得去便利店随便买点什么当午饭吃了。要是你叫我这么做的话,那我肯定会乖乖照做就是了,但那样的话,咱俩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约会的呢」
「很合理的想法呢。你头脑还挺聪明」
「这种小事也没啥好夸的」
「说到底,冰川为什么要邀佐藤同学约会呢」
「事到如今才提出根本性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把便当,将这个饭团,分给佐藤同学」
班长陷入了深思。
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她那表情,仿佛在说:命运从未曾料想的方向上,突然给她来了个恶作剧,亲人或者恋人中的某人要被抓去当活祭品,你会选择谁?
不不,这事需要烦恼到这种地步?你的表情,宛如在战后的缺粮时代里,抚养着10人左右家族的父亲一样。我也没死皮赖脸地求你给我哦。只是事情太过不可思议了,便问一问而已。
「…………」
班长,仍在思考中。
很明显在苦恼中,想着要不要分饭团给我。
终于,她叹了一口气。
「好吧,分给你」
她将饭团递给了我。
而且是半个,明明盒子里还有好多。
并且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很是不情愿。她那苦恼的样子,仿佛分半个饭团给我这件事,是要将自己的身体给切成两半一样。
我边吃着分给我的饭团,边思考着。难道冰川葵其实是个贪吃鬼么。但平常也没见过她的这种行为啊。
顺带一提,虽然这么说有点难听,但这饭团并不算很好吃。好吧,坦率说,其实挺难吃的。原来饭团也可以很难吃的啊。不过要是以这种心情吃饭的话,不管是怎样地被请客,也吃不出啥味道吧。
真的是。
给我上了一课啊。
这世上真是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人啊。
但话说回来,要是没有这次机会,我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班长的这种性格吧。
我看待班长的方式这下完全改变了。在此之前,我一直在畏惧着班长那高岭之花的身份,或者在害怕她那尖锐的眼神,但从现在起,我已经今非昔比了。以前还觉得攻略冰川葵什么的根本没希望,但现在看来,感觉说不定有希望啊?
「你这人也太好懂了」
班长突然说道。
并盯着我的脸看。
「你的脸仿佛就在说“这家伙说不定很好对付啊”」
而她的视线则一如既往的冰冷。
宛如要挖开、刺破、活剥了我的身体一样的眼神。能让人背部发凉,下半身一紧的那种。
我的情绪急速下降。真的是非常抱歉,像我这样的底层人竟然得意忘形地觉得能攻略大人您。要我土下座吗?还是说要我切腹呢?
「冰川没有在生气啦」
班长说道。
是在找台阶给我下么。虽说她那冰冷的视线并没有改变,但边吃饭团的话,就算是暴风雪也会适当缓和下来么。
「而且冰川其实也有所收获,对佐藤同学的事情有了许多了解」
「我吗?」
虽然是这种约会,但毕竟我俩在共享着这一段时间。对对方的事情有所了解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的集中力真不错呢。以飞快的速度在翻阅着书籍」
「……?」
哦。
是指刚才的那段读书时间啊。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你一共将三本书读完了呢」
「诶?我原来读了这么多吗?」
「连自己读了几本书都不记得了?你是在夸耀自己是个能干的男人吗?」
不敢当不敢当。
跟班长比起来,我只能算是个微生物一样的东西。
「害,我读的都是些入门级别的书而已。我能读好几本只是因为书中的内容太简单了」
「真谦虚啊。明明冰川连你的一半都没读到」
「难道不是因为班长你读的书太难了吗?」
「是跟你一样的,简单的入门书哦。还有你刚才的反应有点让冰川感到意外。冰川还以为你是那种被夸一下之后就会飘飘然的类型」
这样啊。
好像确实哦,原来我被夸了啊。
没想到,我竟然会被冰川葵夸奖,这种发展过于超乎我的想象,导致我消化现状得花上一点时间。
意思就是说,感觉这有戏啊?
虽说也饱尝了她那冰冷的眼神,但不管怎么说,邀请我约会的人可是对方啊。
嗯,肯定是的。这绝对是对我有好感啊。
难道要做那啥吗?就这样一口气走向大人的阶梯啥的?这肯定有戏的吧。绝对能行,毫无疑问。
「果然」
班长紧盯着我,并坐在中庭的长椅上,她一边大口地吃着饭团,一边说道。
「你是会得意忘形的类型呢」
「诶?是……是这样吗?」
「你心中在想些什么,一看就知道了。毕竟你正在用下流的眼神在看着冰川」
……害怕。
你也太懂我在想些什么了吧!
「刚才在阅览室看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吧?一边看着冰川,一边在想着下流的事情。难道冰川看起来全是破绽吗?在你看来,冰川是那种能随意摆布的便宜女人吗?」
……害怕。
那个绝对零度的视线再次出现。
「这……」
我只能说出这种暧昧模糊的话语。根本不敢与班长对视。
既找不到借口,也没有打开这个状况的方法。
我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亦或者是砧板上的鲤鱼。不管是啥都行,请班长你破解这个状况吧,我可没有能力在这种状况下做些什么。
「想必今后也会更加了解你的吧」
班长一边大口吃着饭团,一边说道。
「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能了解对方的事情。即便只是默默地在读书哦。现在咱俩互相了解的程度应该差不多吧」
巨大饭团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班长吃完了。
简直就跟北极圈里的冰,正溅起着水花,崩落进极寒的大海里一样。
吃的可真快。
真亏你能边吃得这么快,边跟我说话啊,佩服佩服。
这也是因为效率至上主义?但是吃的快对肠胃不好,所以用长远的眼光来看的话,其实效率反而不好啊——我在思考着这种事情这件事本身,可能就表明了班长主张的正确性了。的确,就算不情愿,也会加深对对方的理解。像这样不在一起待着度过时间,便不能察觉到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你的意思是,这场约会的目的就是这个吗?」
「如何解释就是你的自由了」
这样回答后,班长又吃起了她的饭团。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简单了。今天的目的是为了让不及格全明星们和睦相处。虽然是以约会的名义,但主题另有他意。
这样啊。
我在接受了的同时,略感失望。
不过事情本就不可能如我所愿地发展,所以我其实还是接受了的。切,搞得我白期待了。觉得能轻松拿下班长的我岂不是跟个笨蛋一样啊。
真是非常抱歉呢!虽说我本来就是笨蛋啦!也是没办法的事啦!
「吃完之后我们就回阅览室吧」
将最后一个饭团拿到手中后,班长说道。
「回去之后就接着读书。难得来这里了,将时间都花在读书上的话会更有效率。你应该也很在意书的后续内容吧?毕竟看你读得那么认真」
「倒也没你说的那么认真。只是随便看几眼罢了。因为是速读,所以也没怎么集中精神。刚才也说过了,就是几本入门级别的书而已」
「你的这种地方,令人讨厌」
冰川葵嘴里塞着个饭团,一边露出她的暴风雪气场。
虽说她正动着小嘴咀嚼着饭团,显得压迫感大减就是了。但即便如此还是非常的刺人啊。令人背部发凉,下半身一紧的那种。
「你这人,明明不管再怎么低估,能力也不算低的。但却总是去找借口来贬低自己。这世上效率最低的事情,就是浪费自己的才能啊。而你就是典型案例。真是看着就令人感到厌恶」
别这样。
不要用视线跟话语将我杀死。
不过约会貌似还是会接着进行的样子。不幸中的万幸了属于是。毕竟按状况来说,约会到此结束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虽说完全不懂跟一个非常厌恶的人约会的意义在哪就是了!难道是对新人的欺凌吗?!
「那个,顺带一提」
我也一边吃着饭团,一边问道。
「这场约会,或者说这场读书会,会持续到几点啊?」
「一直到闭馆为止」
「毕竟难道来这了,这样效率更高,对吧」
「怎么听起来像是在挖苦冰川」
「不敢不敢。那个,我再顺带一问,在那之后呢?还有其他的计划吗?」
我并非是在期待着什么。
只是顺势这么一问而已。
事已至此,正常来说都会问的吧?今天的最终目的地是哪。
「有哦」
班长将最后一口饭团塞进嘴里,没怎么细嚼地就吞了下去。
以她那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这样说道。
「图书馆结束之后,我们就去酒店吧」